三.
“你終于肯和我說話了。”
男孩眼睛彎到極限，眨了眨，嘴角咧開，露出一排整齊的小白牙。
“你想要畫我？”
晶晶亮的眼珠咕嚕嚕地轉，盯著男孩越來越不懷好意的笑臉，黎皓一臉黑線，點點頭。
“好啊，不過你得給我你的聯系方式。”
果然。
看著男孩得意的壞笑，黎皓眼角抽搐。
好老套的搭訕手段。
而且，他居然跟自己搭訕？
“face twitter 或者ins什么都可以。”
揚揚手機，男孩笑容燦爛。
“我叫Mike，英國人。剛到日本，正在四處交朋友。你好。”
男孩笑的太美好，就算是黎皓也不忍心拒絕他。
只是…
“我叫Lee，你說的那些我都沒有，我只有…”
點開了手機上的企鵝。黎皓有些抱歉。
“QQ，你知道嗎？”
“…”
“我真是服了你。”
把黎皓的行李搬下車，蓋上后車蓋，Max倚靠著車，看著黎皓。
“我當時真的被你騙到了，畢竟你的發音那樣標準，我真的是以為我遇到了一個有趣的日本女孩。”
“是嗎，那當然，我可是動漫死宅……考日語也沒少花我功夫。現在換成中國女孩，你失望啦？”
黎皓雙手插在口袋里，原地跺腳，以保證取暖。
不遠處的松屋散發著暖洋洋的光，照在兩個人身上，拉出長長的影子。
女孩的碎發被光勾勒成金色。隨著女孩的動作，一跳一跳。
Max眨眨眼。
“有點失望，如果是日本女孩，肯定會更溫順些…走吧，你看你凍的，我送你到樓下。”
不由分說把行李都拎在手里，Max用下巴指了指前方。
“帶路吧。”
黎皓無數次試圖把至少電腦包搶過來，但是都沒有成功。
默默的跟在Max身后，黎皓悶悶開口。
“Max，你對我太好了。”
“是嗎。”
“你會讓我覺得你真的暗戀我。”
“…”
腳步一頓，Max深吸一口氣。
“黎。”
“嗯？”
黎皓冷不丁撞在男人寬闊的脊背上，疼到不怎么疼，淡淡的泡沫香氣十分好聞。
“我是來自英格蘭的紳士，幫女士提行李是我的義務。我不知道你之前遇到的男人都是多蠢，反正，我覺得，你不能拿定義那些人的標準來定義我。”
Max一臉認真。
“哦。”
黎皓懵懵的點頭。
“還有，你真的該戀愛了，太久不談戀愛，就會得臆想癥的。”
丟了兩個嫌棄的眼神，Max繼續往前走。
“我極度懷疑，中國煎餅果子小哥手一抖多掉兩片香菜給你，你都覺得人家喜歡你。”
“哈哈哈…嘻嘻嘻嘻。”
黎皓大笑出聲，后發覺自己的笑聲在這條小路上太過突兀，便掩嘴憋笑。
“Max你真的好厲害，只一年啊，一年你的中文居然就能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你果然是天才啊。”
“我經常看段子，多少記得一些。”
“真有你的。不愧學霸。”
“學霸，是學習很厲害的人嗎。”
“是的哦。聰明！”
已是深夜，小路上很安靜，也稱得上是寂靜。整條街上就只聽得見他們兩個的聲音。沿街的鋪子都關了。黎皓一家一家的數過去。
拉面店。
蕎麥面店。
壽司店。
櫻雪居酒屋
每日便當店。
七十一便利店。
中華料理店。
意大利餐廳。
…
景色越來越熟悉，黎皓也越來越興奮。
這里是她第四次來的時候住的地方。
當時在air上訂的小民宿就位于這里，便宜不說，還干凈極了。離新宿只有四站路，八分鐘的路程。晚上卻又十分安靜，一點也不吵鬧。
簡直不能更好。
走過了一座木制的紅橋，黎皓手一揮。
“過了前面那個信號燈左轉就好啦！”
輪子在地上咕嚕嚕，咕嚕嚕的響的歡快，黎皓加速跑過 Max，在一棟橙色的大樓門口處停下來揮手。
“就是這里！”
扶著箱子站穩腳步，Max站在大樓門口處環顧四周。
“就是這？”
橙色磚立面的公寓樓造型干凈，周圍看起來也還算安全。就陽臺以及現在室內亮燈的狀況來看，差不多應該是住滿了。
Max差強人意地點點頭。
“還算可以，可比起我給你找的地方，差太遠。你的品味變low了，黎。”
“拜托。”
今天已經翻了幾次白眼了？黎皓都懶得理他。
“你給我找的地方不就是你的公寓嗎？那地方的租金，夠我這邊三個月好嗎？”
那么多白花花的銀子啊！想想就心疼。
“說的你好像很你窮似的。”
Max挑眉。
“你不是有外快版稅嗎？你哪里缺錢。”
“那也不能亂花！”
黎皓搖搖頭。
“算了對于我這種小老百姓你Wayne少爺是不會懂的。”
“我們還得留著錢以后買房子結婚呢。”
“哦？”
Max笑了。
“那你也可以跟我住，我還有三間空房。”
Max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
“算你房租的三成，怎么樣？”
“……謝謝你的好意，我鄭重地拒絕。”
“真冷淡啊。明明我們都是單身，有什么關系。”
直接忽略這神奇的邏輯，黎皓雙腳并攏站在玻璃門旁邊，朝Max伸出手，臉蛋凍的紅紅的。
“謝謝你了Max，這么晚了還麻煩你跑這一趟。把東西給我吧。”
女孩笑的牙齒白白眼睛彎彎。可是男人可不打算買賬。
“你這就要趕我走？”
微微瞇起眼睛，迎著光，Max水晶般的眼睛綠瑩瑩的。
“我那么晚來送你，你也不請我喝杯水？”
“……”
短暫的沉默。
“你等等。”
女孩的突然擦肩而過令Max不知所以。順著她的方向回頭，不想側臉被女孩揚起的發尾微微掃過。
淡淡的香氣。
還沒等Max好好品味這段淡香，就氣黑了一張臉。
他懂黎皓的小算盤了。
“給你。熱的。”
死死盯著女孩手里的瓶裝的綠茶，Max真是不知道說什么好。
自動販賣機的綠茶，就能打發自己了？
看來這家伙是沒有接過去的意思了。黎皓在心里重重嘆氣。她當然明白Max的眼神代表什么，可是關鍵是那房子現在不適合帶他去啊。
Max這么精明的商人絕對會穿幫的！
怎么搞。
正當黎皓在心里糾結時，Max不冷不熱開了口。
“別想了，黎，我要喝你泡的茶，現泡的。”
“……”
明亮的走廊里，Max四下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看起來還算可以。”
典型的日本中偏上水平公寓的樣子，入口處是精致的玻璃自動門，輸入密碼后進入電梯間，然后進入到各自的小房間。
不過說是大樓，也不過十二層。一般般吧。
黎皓此時的心情是忐忑的。
絕對不能讓他進臥室參觀。絕對不能。
“請……請進。”
看著黎皓貓著腰迅速而熟絡的進房，環顧一圈，Max盯著房間一角，皺眉。
“1sldk？”
在日本，是這樣劃分房子的，sldk分別代表著 storage， living，dining， 以及kitchen。至于洗手間那不用說必須有的。1ldk就是一室一廳一衛一廚，的應該算是國內一室一廳的小房子。黎皓選的這間多個儲藏室，所以是sldk。
也只有Max這樣集頭腦與持家于一身的好男人才可能一眼發現那個位于房間一角的和式推拉門。
“是啦，呵呵呵，我怕我東西會沒有地方放，就嗎……租了這間帶儲藏室的。”
好險好險，差點說漏嘴。
“怎么樣？還不錯吧？我覺得還挺好的，房子夠大又舒服……”
“舒服？”
黎皓成功的把Max的注意力從那個小儲藏室轉移到自己身上。被那銳利的眼神死死盯著，黎皓心里毛毛的。
“你怎么知道？你住過？”
“哎呀真是的干嘛站在門口說話啦哈哈哈哈，快進來，把衣服脫了，我幫你泡茶喝。”
黎皓笑著擺擺手，脫下毛衣外套隨手擱在椅背上，轉身閃進廚房，順便把空調打開。
超大馬的空調很給力的呼呼直吹熱氣，不一會兒，小小的空間就溫暖了起來。
Max脫鞋進屋，把大衣掛到門口的衣帽架上，也不客氣，雙手抱胸，半坐在了小餐桌上。
整個小房子也就大概四五十平的樣子，逛一圈都不用十秒。入口處的玄關，然后是半開放的廚房，連著餐廳，客廳，接著是里頭的臥室。洗手間與浴室在客廳的另一側。儲藏室在浴室的隔壁。
這些都不是Max在意的。
木色的壁紙。
深棕色的木地板。
餐桌上帆布材質的桌布。
屋頂垂下來的幾盆熊掌多肉。
門后掛著的毛巾。
還有許多。許許多多的細節，讓男人覺得，這根本就是一直有在住人的樣子。
“這個裝修很有你設計的風格啊……是我的錯覺嗎黎，你好像對這很熟的樣子？”
盯著墻上那幅巨大的南瓜裝飾畫。紅白的碎塊交織著，Max眼睛酸疼，審美疲勞。他百分之百確定，至少這幅畫肯定是黎皓的。
開玩笑，YK的作品，一般人欣賞得來好嗎？
“啊，今年夏天我來看過一次房子。”
端著茶具，接觸到Max似笑非笑的眼神，黎皓手一抖差點沒撒一地。
“嗯……所以……”
“所以，這套房子，不是你租的，是你買下來了吧。”
掙扎了一會兒，黎皓認命似的垂下腦袋。
與其繼續破破爛爛的補縫，不如痛痛快快地撕開它。
“是啦是啦！所以我才不想你上來啊，我就知道你肯定會發現！真是！我瞞得那么辛苦！”
可惡！
恨恨的瞪了男人一眼，黎皓把手中的茶具往桌子上大力一放。
“老娘我就是買了房子了！在東京！”
“你在氣什么。”
無奈的笑著，委下身子，Max端起茶杯。
“好香，你泡茶的技術還是這么好。”
瞅著那Max悠悠然自得的樣子，黎皓卻是一點興致都沒有了。
她突然意識到什么。
“你在耍我吧，Max。”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