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之庠(十三)

“哎呀,真是,又是一年沒見啊,Holly醬。”

圓圓的肚子,圓圓的手臂,圓圓的臉,面前的男人和印象里并沒有什么差別,還是那么精神。

黎皓笑了。

剛才余光掃到的那個揮刀的背影,果然是他。

“是啊,小翔你一點都沒變,還是那么精神。”

加滕聞言,抓了抓頭發,笑得眼睛瞇成一條線,一頭橙色在燈光下格外的顯眼。

“哈哈,我別的本事沒有,就是樂觀,哈哈哈。”

“那還不好?你都五十歲了,有事業又有家業,當然樂觀!”

黎皓打趣。

“不過,你真的是瘦了好多,怎么了?發生什么事了嗎?”

加藤收住笑,微皺著眉,眼神擔憂。

“Holly醬,你瘦骨嶙峋的,我剛剛都沒認出來……”

“哪有那么夸張,你們真是。”

黎皓笑著擺手。

“快放過我吧……你都不知道,我抓你過來,就是因為這個。剛才Max還一直揪著我瘦了這個問題不放呢……別再繼續這個話題了。”

Max從加藤出現就一直沒什么好臉色,此時更是瞪了黎皓一眼。

黎皓吐吐舌頭。

“哦?那是Mike關心你啊,你也瘦了太多了,工作這么累嗎?別太拼啊。女孩子瘦了雖然好看,但也不能太瘦。“

加藤搖頭,拍了拍自己的大肚子。

“你看我,每天該吃什么吃什么,該睡睡,身體多好。“

“你明明長胖了,別以為我沒發現。“

加滕翔是這里的老板,年輕的時候留學英格蘭,幾年過后回了國,本行丟得七七八八,反而開起了餐館。

雖然當時所有人都不看好,可是,他一開,就開了二十多年。

十年前搬到了新宿,之后,就成為遠近聞名的非常地道的英式家庭餐館。

因為味道十分正宗,所以Max很喜歡這里,而這里也就成為了黎皓到訪東京的必經之地,年復一年,也就和加藤熟絡了。

“人到中年就會發福的,沒辦法,我本來就是易胖體質,有的時候我都懷疑自己是不是日本人了,明明很少胖子的地方,怎么偏偏生出個我來?“

加藤一邊笑著,一邊那胳膊肘拐著Max。

“不用擔心,你老了也會是這個樣子的。“

“哼。“

Max冷笑一聲。

“黎,你別以為把翔拖過來就沒事了…… “

“哦,我明白了,我肯定吃,我一定吃。“

黎皓趕緊打斷Max。

“不過,瘦下來的Holly醬,倒真是比原來更漂亮了呢。”

加藤一邊夸著黎皓,一邊斜眼瞄著隔壁。

“有人要心動了哦。”

黎皓很無奈,Max干脆理都沒理他。

“拜托,小翔,我們一年沒見,就不能聊點有營養的話題?“

“有營養的啊……啊,有哦,我們今年要推出新的甜品了。”

“哦?什么來的?”

“是一款傳統的蛋糕啦……對了!正好有一件事情想拜托你。“

雙手合十,舉在額頭前,加藤一臉真誠,目光灼灼。




“所以,你這么輕易地就答應了?“

“這有什么?幫個忙嘛。再說,畫幾張畫有什么難的。“

電梯箱里滿滿的人,Max壓低聲線,湊在利好耳邊。

“呵,到時候你趕起標來……有你哭的。”

“不會啦,我剛來,應該不至于吧。”

出了電梯門,一陣寒風吹的黎皓睜不開眼,甩了甩頭,黎皓裹緊了外套。

好冷。

“冷吧。你就不能多穿點?“

Max把手上的圍巾遞給黎皓。

“圍上。“

黎皓有點不好意思。

“總覺得每次來日本都是用你的圍巾……“

“你也知道啊……我去取車,你在這里等我。”

Max的車子就停在不遠處的parking built,黎皓站在臺階上,雙手插兜,臉躲在圍巾里。

夜晚的新宿,熱鬧極了。不論是多冷的天,這里永遠是人群最密集的地方。

商店街燈火輝煌,兩邊林立的樓房外側掛滿了各色閃光的招牌,走在下面的人來往匆匆,在絢麗燈光的照射下,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清晰可見。

每張臉,都是一個故事。

黎皓看著看著,慢慢的出神,盯著人群中一張張晃動的臉發呆。

一陣喇叭聲,把黎皓拉回現實。

黑色的車窗緩緩下降,Max歪了歪頭。

“上車。“

坐在柔軟的座位上,黎皓感受著車內的溫暖,滿足的嘆了口氣。

有錢就是好啊。

“剛才想什么呢,我車到了都沒看見。“

“嗯?啊,我在想……其實也沒想什么,最近老是發呆。”

黎皓扭過頭。

“周六你來嗎?”

“周六?啊……你說那個salon?”

“嗯~”

臨走的時候,加藤特意跑了出來,埋怨Max不事先通知他,不然,他一定會讓他們周六再來。

“我們請到了一個string quartet,水準很高的,堪比柏林四重奏哦!”

“而且還有一個oboe,據說還是音大的學生,但是吹得很好,代替他導師來的。”

“oboe欸,好厲害的樣子。很難吹的……一般人都是會clarinet比較多,我還沒有聽過十分好的oboe的四重奏呢。”

撐著臉,黎皓一臉期待。

“所以你有空嗎?”

“周六……可能不行。”

Max沉思了一下,點點頭。

“對,我有事,抱歉。”

黎皓笑著搖頭。

“沒事,我自己來就好,也不能總是讓你陪我。”

“我都習慣了。誰讓你年年都來“

“嘿嘿。“

黎皓靠在車窗上,看著窗外的夜景,車內的溫暖,外加Max絕佳的駕駛技術,黎皓一會兒就覺得眼皮抬不起來了。

“困了?“

Max余光瞟到黎皓賣力撐著不睡的樣子,好笑地發問。

“困了就睡,到了我再叫你。“

“沒有沒有,我現在睡,怕等下睡不著了。“

笑出聲,Max夸張的挑高眉毛。

“那還真是不可思議,我記得有人說過自己是那種‘閉上眼兩秒入睡‘的人,還嘲笑我睡眠不好來著?“

“小的時候可以啊,現在不行啦。“

黎皓額頭頂著玻璃,垂著眼。

“越大,心思越多,越睡不著了。“

“你才多大啊,三十都沒到,老氣橫秋。“

Max癟癟嘴,看不慣黎皓這種看破塵世的樣子。

“越靠近三十,越是覺得自己老了。“

“感覺好多東西都沒有抓住,就已經再也沒有機會了。“

“所以Max,一定要好好想那個愿望,剛才說的那個。“

黎皓的聲音低低的,輕輕的,像是入睡前的夢囈。

可是語氣又是那么認真。

Max詫異地看了看黎皓。

“一定要好好想,認真的想,最好能大大的敲詐我一筆,這樣至少我能還掉一部分。“

側過臉,黎皓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盯著男人的眼睛閃閃發亮。

“我欠你的人情,實在是太多了。我會感到良心不安。“

“所以在我還能夠還的時候,你要抓緊哦。我離開這里,你可就沒有機會了。”

“……我會的,等我想好了,我會告訴你的。”

“會狠狠敲你一筆的,不用擔心。“

過了好一會兒,Max的聲音才幽幽地傳來。

得到肯定的答復,黎皓靠回椅背。

“那就好。“

之后兩個人誰也沒有再說話,車內恢復安靜。

新宿本來就離黎皓住的地方很近,車子很快就到了和昨天一樣的地方,黎皓死活不愿意讓Max下車,并且堅持要目送他離開。

撐到進了家門,黎皓把鞋子隨便一踢,包扔在地上,沖進臥室,一頭栽在床上。

好困……不想洗漱了,就這樣睡好了。

好久沒有這么困了,可不能浪費。

黎皓陷在柔軟的被褥里,漸漸失去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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