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列車上燈熄了,很多人都睡了。靠在車窗上,呆呆地,望著窗外。當列車駛離站臺,城市的燈火開始遙遠。莽莽黑暗的原野,醞釀著靜謐和不安的氣息??梢韵胂?,這孤寂無邊的原野上,一列亮著燈的列車,在黑暗中孤獨地,沿著既定的軌道行駛,偶爾發出嗚嗚轟隆的汽笛聲,撕裂黑暗。我想起再見南國再見中拋錨于黑暗原野中的汽車,像我們每一個人,艱難的生活前行路。列車上冷氣很足,伸一伸托麻了的手臂,我拉一拉被子,北方的天氣真的變涼了。轉過頭,開始想你。
耳機里響著蔡健雅的歌:該怎么去形容你最貼切,拿什么跟你作比較才算特別。你像山城的天,變幻不定,你像嘉陵的水,激情肆意,你的愛,奮不顧身。我癡迷于你的真誠,你的脾氣,卻又被你嚇到,我并不恐懼。去音樂節的那一天,我被氣到無法排遣,卻只能負氣走掉。我看著這座城市,忽然覺得那么陌生,我還沒能好好看一看它的街道和人,我的目光好像從未離開過,只專注于你。于是在生氣難過的那一刻,當我的目光無處安放時,一瞬間我不知所措。我并不是為這座城而來,若不是你,她只是我萬千生命旅程中的一途,我回憶,我眷戀,卻無法深愛。這座城市,于我的生命中,因你而隆重。是你,讓我回頭,走入她,了解她,體味她的生活,終于深不可拔地愛上她。她的日光,她的夜色,她氤氳的霧氣和雨霖,她百轉千回的街道和安然生活的人民,都像你。我愛著她,如愛你一般。后來,你發信息問我,氣消了嗎?我說,氣消了,走丟了。那一刻,我只想飛奔到你身邊,告訴你,你就是這座城,無論我如何走丟,都會回來。
時間突然消失得更快了,如果你不是在專注,那么就是你戀愛了。在山城的每一天,都在飛逝,日出和日落緊挨著,碰上下雨天,就全消失不見。白天,我來,夜里,你走。那條昏黃的路,每一天都在丈量。路的開始有一段沒有路燈,深夜里黑漆漆的,靜得駭人。有時候,我會被拐角處突然狂吼的狼狗嚇一跳,然后加快了腳步。而更多時候,我只是在想著你,不知覺中爬上斜坡,走上樓梯,開門,就到家了。那斜坡處是收廢品的一家,早晨起得很早,晚上到深夜還亮著燈。門閉著,昏暗的光線透過墻上的磚花灑落下來,像霧。門口有一只黃狗,矮矮的,白天的時候安靜的躺著,看著人來人往,夜里我回,就叫得歡實。有時候,我得繞著它走,生怕它一發狂,咬我一口,雖然我也知道那不可能,但小心總不是壞事。下雨的時候,腐爛的葉混著雨水,使得斜坡很滑,走路便要小心翼翼的。斜坡盡頭的小賣部,每晚都會有人在打麻將。男人,女人,中年人,老年人,夜深也不停歇。小賣部門口,有一只大黃貓,還有一只小灰貓,脖子上系著紅色的繩子。都懶洋洋的,也不說話。樓洞口,一只母雞走來走去的,這么晚了,不曉得在做些啥子。回到家,便覺夜深,洗一洗,也就睡了。一天,又一天,一晃二十天就過去了。突然就分別了。
意料中的分別,總是比來得更快一些,也更戲劇些。曾無數次想象,車站的分別該是如何煽情,腦海中繾綣的電影畫面一幕幕,人們創造了如此多美好的故事,交口相傳。而現實往往是因為走得匆忙,連道別也未能說一句。謝謝你帶我吃了最后一頓面,這么久,如今想起來,除了阿姨做的晚餐,你的回鍋肉,偶爾的火鍋,腦海里就只剩下面、面、面了。就這么走了。
火車穿過一個又一個山洞,黑暗中人不知道該想些什么。期待的風景太短促,還未來得及看清,就沉默在黑暗中。只是每一次,你都知道,穿過黑暗的涵洞,總會迎來光明,就像,我從這雨天,穿到了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