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記:
我們來到這世上總是不斷離別,不過,我們要忘記告別的離愁憂傷,學(xué)會感謝所有陪伴過我們的人,看著他人光芒四射的背影,握著他人溫暖的手,感受著世界的溫度,一路向前,默默無語間你發(fā)覺自己已從只會心懷忐忑,低頭看著腳尖的膽小鬼,成長為昂首闊步,微笑面對一切的戰(zhàn)士。
中元初秋碩果笑,野田荒冢只生愁。
媽媽去世已有十四載,不思量,自難忘。總會在某一個時刻,熟悉的,不熟悉的,突然想起她。總會在夢中清晰地看到她,和她如生前一樣粘膩地生活。總會,在路上看到胖乎乎圓臉慈祥的老太太就想上去喊一聲“媽媽”,讓這個只能在心里呼喚的稱呼在現(xiàn)實中有個落腳之地。
中元節(jié)即將來到,思念尤為強(qiáng)烈,化為風(fēng),化為雨,在云層間飄蕩,無處排遣,無計消除,一直持續(xù)難消除。
媽媽的墓地在老家,老家的習(xí)俗是兒子拜祭掃墓,作為女兒,平日多孝順,感情多好,都不能去。
我又是那種信奉“活著盡孝,死了不叫”的人。覺得,活著時,我盡心盡力伺候過,好言好語寬慰過,真心真意疼愛過,在媽媽去世后,沒必要為那些繁文縟節(jié)所束縛,不去就不去,無所謂,把思念留在心里,足矣。且,我努力生活得幸福,媽媽泉下有知,一定會欣慰,替我高興。作為媽媽,最大的心愿不就是兒女能衣食無憂,幸福快樂地過每一天嗎?
平日里,我還可以心平氣和,還可以淡定從容,還可以風(fēng)輕云淡。但,一到了什么特殊的日子,就會不由自主地想起媽媽,甚至連夢里都是她,不能和別人談到她,一說就是眼淚。
這兩天,尤其強(qiáng)烈。
媽媽這一生很不容易。爸爸是石油工人,年輕時,常年在外,即使回家也是來去匆匆,根本幫不上忙,她就一個人,帶著三個孩子,伺候著腿有殘疾的爺爺,耕種著十幾畝的大田,及一片菜園,還有雞鴨鵝狗豬。
好不容易,人到中年,趕上國家和單位政策好,進(jìn)了城,和爸爸結(jié)束兩地分居的生活,爸爸卻因為常年的單身生活,變得很孤僻,性格暴躁,雖然不動手,訓(xùn)斥媽媽,言語侮辱媽媽,卻是家常便飯,以至于媽媽要看著他的臉色度日。即便如此,生活依然沒放過她,就在最小的我也畢業(yè)參加工作結(jié)婚,日子越來越好的時候,她得了嚴(yán)重的心臟病,受了病魔十年的折磨,最后在一個大雨瓢潑的夏日永遠(yuǎn)的離開了我。
認(rèn)識媽媽的人都說她脾氣好,特別包容,從來不會發(fā)火,似乎不知道生氣,更不知道抱怨。
我知道不是這樣的。我見過她氣憤失落悲傷的樣子。媽媽不是圣人,原諒所有傷害她的人,她就是一個普通人,有血有肉更有淚的普通人。在我還懵懵懂懂時,依稀記得有那么幾次,很少回家的爸爸發(fā)脾氣,沖媽媽大喊大叫,連爺爺都看不下去,走上前去讓爸爸少說點吧。其實爺爺是個男尊女卑思想特別嚴(yán)重的人,能幫媽媽說話應(yīng)該是被媽媽的孝順感動的。媽媽每天早起第一件事就是給爺爺打荷包蛋,再放上兩塊餅干,一年365天,天天如此,生活多苦她都沒說不讓爺爺吃。人前媽媽沒事兒人一樣該給爸爸掏耳朵還是掏耳朵,該給爸爸捶背還是捶背,只是在大家出門后,她會抱著年幼的我喃喃自語,她一個婦道人家把他三個妹妹伺候出嫁,又要照顧他腿腳殘疾的爸爸,還要帶孩子,種地,他怎么就不能多體諒她。滾燙的淚水浸濕我的脖頸,灼痛我的心,讓我牢牢記得必須疼愛媽媽。
我懂事后,再也沒見她在我面前說過任何人的不是,再也沒見她哭過,再也沒見她抱怨。曾經(jīng)問過她,她卻搖搖頭不承認(rèn),說我記錯了。但,怎奈我從小記事早,爸爸對她的點點滴滴我全看在眼里,記在心上,我知道那不是。我知道,她這是隱忍。
到外地上學(xué)的第一個學(xué)期我用獎學(xué)金給媽媽買了一件灰色的民國風(fēng)上衣,媽媽高興地逢人就說是我給買的,臉上洋溢出的幸福至今都像彩云飄蕩在我回憶的上空。
工作后,為了躲避爸爸,我一個月才回家一次,每次開完工資,我只留下150元做餐費,剩下的都交給媽媽補(bǔ)貼家用。媽媽常說連最小的我都工作,苦日子可算熬到頭。
但她沒等到福,迎來了病魔,我工作的第二年她檢查出心臟病,從此后,十年她都只能坐著睡覺,她坐的地方在她去世后留下了一個深深的后腦形狀的坑。
媽媽是個像小草一樣,看著纖細(xì)柔弱,卻又有著無比堅毅強(qiáng)韌的生命力,生活多苦,她始終是不言不語,笑容滿面,心存善念;生活有多累,她始終甘之若飴,任勞任怨;生活有多難,她始終從容面對,坦然自若。
她把善良,孝順,忍耐,誠實,能干的種子灑在我的心里,這些種子生根發(fā)芽長大,影響著我的一生,使我成長為像她又不同于她的人。
感謝她成為我的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