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勃,字子安,古絳州龍門(今山西省河津市)人,與楊炯、盧照鄰、駱賓王并稱初唐四杰,為四杰之首。
初次聽聞王勃的大名還是在高中的語文課本上,他的《滕王閣序》駢儷藻飾,辭采華麗;句式錯落,節奏分明。
閭閻撲地,鐘鳴鼎食之家;舸艦彌津,青雀黃龍之舳。云銷雨霽,彩徹區明。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漁舟唱晚,響窮彭蠡之濱;雁陣驚寒,聲斷衡陽之浦。
——《滕王閣序》節選? 王勃
韓愈在《新修滕王閣記》中點評:“愈少時則聞江南多臨觀之關,而滕王閣獨為第一,有瑰偉絕特之稱。及得三王所為序、賦、記等,壯其文辭,益欲往一觀而讀之,以忘吾憂。”韓愈說滕王閣序寫得瑰麗宏偉,此言甚是。“襟三江而帶五湖,控蠻荊而引甌越”一句空間尺度極為廣闊;“層巒聳翠,上出重霄;飛閣流丹,下臨無地。鶴汀鳧渚,窮島嶼之縈回;桂殿蘭宮,即岡巒之體勢”一句華麗的辭藻好不含蓄地粉飾了滕王閣的周邊環境,以及從遠的視角整體贊美了滕王閣的奇瑰。胡應麟在《詩藪》也說:“神俊無前,六代體裁,幾于一變。”王勃的《滕王閣序》既是六朝駢文之新變,亦為唐朝駢文格律化通俗化之先聲。
王勃在五言上的造詣更高,且看下面這首詩:
長江悲已滯,
萬里念將歸。
況屬高風晚,
山山黃葉飛。
《山中》——王勃
長江總是奔騰不息,而在他眼中卻看不到壯闊之景,這說明使人此時心中的悲情已足以讓他死去,因為只有心死了的人才會對充滿生命力的事物毫無感覺,更何況是淘盡英雄的長江。
“萬里念將歸”一句,比喻、擬人、用典、對偶、通感統統不用,男人的情感不用刻意修飾,直抒胸臆已可。古時沒有網絡,就算是現在把你的電子設備收去讓你在千里之外待上幾年,思鄉之情也必油然而生。“將”字仿佛在告訴他的家人:無論相隔多遠,我也一定會馬上歸來,無需為我擔心。
“況屬高風晚,山山黃葉飛”一句又將王勃從幻想中拉回到現實,回鄉也不過是一紙黃粱,一個人在這秋天的山際之中,只有落葉相伴。“山山”而不是“群山”,就像王勃只靠兩條腿翻過了一座又一座的山,企圖找到哪怕一張綠葉,找到一張能給他帶來生命的喜悅的綠葉,這樣他一定能堅持下去。但事與愿違,“山山黃葉飛”,我走遍了每一座山,我看過了每一顆樹,卻都是黃了的葉子。我走遍了每個城市,看過了每一個過客的樣貌,卻都不是記憶中那熟悉的模樣。
時運不齊,命途多舛。俾睨天下的才華,他得到過;塵垢秕糠般的蔑視,他承受過。看過人間浮華,嘗盡世上疾苦。他是大唐奇才,也更是一個平常百姓的寶貝兒子。他說自己:三尺微命,一介書生。但他也說:老當益壯,寧移白首之心;窮且益堅,不墜青云之志。這不像是辛棄疾的:廉頗老矣,尚能飯否。因為對于他,就算不入仕途,也能在文壇揮毫如雨。
勝地不常,盛筵難再;蘭亭已矣,梓澤丘墟。名勝之地不能常存,盛大的宴會再難相逢;蘭亭宴集已為陳跡,石崇的梓澤(晉代石崇的別墅——金谷園的別稱,石崇常在此宴客賦詩)也變成了廢墟。如今,我的年少也將難再,何時也能像王勃那樣“鐘期既遇,奏流水以何慚”?
閑云潭影日悠悠,物換星移幾度秋。
閣中帝子今何在?檻外長江空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