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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刁奴
臨近新年，島上的人往來往去添置年貨。這日趙婆子去倉庫那邊清點東西，正好碰見張大娘，趙婆子連忙貼了上去跟狗皮膏藥似的。趙婆子攀著她的胳膊道：“您聽說了嗎？”張大娘含笑回道：“我這幾日忙著采辦，一直沒在家里啊！”趙婆子一拍掌：“這您就不知道了吧！就前兩天的事。那個什么倪姑娘的，請小姐去喝酒，你說咱們小姐那個性子雷打都不知道跑的主兒，她能去嗎？您說！可奇了！她還真去了，兩個時辰還沒回來！”趙婆子豎起短粗的兩根指頭來回搖晃著。“秦管家不放心叫疏娥去看看。幸虧我是親眼見著了要是別人說我都不信，兩個姑娘家的竟喝了這么兩大缸。”趙婆子兩條手臂扯直了比著，只恨自己的手臂生的太短不能準確的告訴別人。“那個倪姑娘不知道怎么那么多新點子，在好好的桌子上掏個洞放上炭放上鐵網在那烤肉吃，小姐就趴在洞邊頭發(fā)差點焦了，這夠奇了吧，更奇的還在后邊！我們倆轉幾圈都沒看到倪姑娘。我還說呢，沒見過請客的把客人晾在一邊自己先走的。疏娥往梅林那邊瞧，問我那一片紅紅的是什么，我就笑她能是什么，梅花唄！她說不對，過去一看，哎呦！真是要念佛了！”說著趙婆子真就要合掌下跪。“倪姑娘不知道怎么跑到那里去了，要不是我那孫女眼尖人可不就被雪埋了。”張大娘只是含笑不語。趙婆子粘在她身上往倉庫跟去，那神情活像一只啄食的老母雞。
第十一章 京城倪家
那日浮香亭醉酒后鴻漪著實的睡了兩天，醒來已經是臘月二十九了，自己一人放大話承包家中上下諸人餃子的鬧事還歷歷在目，眨眼間竟是五年前的事了。“則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鴻漪念得唱詞觸動了自己的心事，只是躺在床上拿手遮著眼睛。
鴻漪家在京城，京城的倪家是世家大族，族中的小姐們不論琴棋書畫，還是針織女紅樣樣全通，唯獨倪二老爺的女兒倪鴻漪，打小偏愛舞槍弄劍，二老爺和二太太不知打罵過多少次，統統不管用，照樣還是耍弄，倒有一點是讓她母親寬慰的，鴻漪非常精通廚藝，二夫人并沒著意教她，只是從小她就饞嘴，天天往廚房跑，一來二去的竟成了行家比那些廚子們還強上十倍。
二老爺膝下只有這么一個女孩，心里是很疼愛的，從來都是順著她的心意，所以鴻漪難免有些任性，二老爺也是時時后悔不該如此嬌縱了她，以至于一個千金小姐竟然敢學那起寒門小戶的去闖蕩江湖，二老爺一氣之下跟她斷絕了父女關系，不準她踏入家門半步，二太太聽言當場暈厥了過去，醒后只是幽幽的垂淚，二老爺見夫人如此就有些后悔，不過礙著面子硬板臉。還不到半個月二老爺就坐不住了，派了好幾個人去打聽鴻漪的去處，族中親友也紛紛著人去打聽，又隔三差五前來探望二老爺和二太太，其他的幾位小姐聽到這位表姐妹竟離家出走時都驚的目瞪口呆，口里免不了責備幾句，可是心里都暗自佩服她。大約過了半個月，有家仆豐應回來報喜，說找到小姐了，二老爺趕緊叫了他來細問。豐應說：“把老爺太太的話都轉告給小姐了。小姐說……說……”二老爺見他支支吾吾的急得要命，連拍大腿道：“直說！直說！”豐應道：“小姐說回去告訴我爹，我原諒他了，以前的事我大人大量，不放在心上，他也不用天天自責，過去的都過去了。”二老爺問道：“沒啦？”豐應道：“沒了。”二老爺道：“她沒說回來？”豐應道：“沒有，不過老爺放心，我看小姐過得不錯，還胖了不少呢！”二老爺愁喪著臉嘆道：“哎呀，哎呀，這個孽障啊！”門外丫頭攙著二太太出來了，他們的話二太太都聽到了，不過面色上沒變。二太太坐下對老爺道：“老爺，你也不必這般憂心，就隨鴻兒去吧，你忘了前幾年你發(fā)狠把她的兵器都扔了她是什么光景了。”二老爺聽夫人說，心里一驚，“若是強把她帶回來，不知又要怎么天翻地覆呢。”二太太又道：“依我說，索性叫鴻兒在外面玩兩年，等年紀大了懂事了自然就回來了。再說在外面也不是一點好處沒有，剛還不聽豐應說鴻兒胖了，天天在家拘著她，一點水靈氣都沒了，外面天大地大，眼界見識跟閨閣中的小姐定然不同，日后鴻兒嫁了人跟夫婿也說得上話，不像我們，除了家長里短再說不了什么。”說著就拿衣袖抹淚。二老爺見夫人哭了心中十分難受便道：“算了算了，就由她去吧，你身子弱，還說這么些話，我扶你回房歇歇。”二太太點點頭，由二老爺饞扶著回房去了。
二老爺還有一位同胞兄長，二人的母親在他們十歲上下就去世了，二十年后父親也去世了，二老爺三十多歲時才得一女，是以鴻漪沒有見過祖父。大老爺怕二老爺孤苦所以請他們過來同過中秋，二老爺推辭幾次，無奈大老爺又親自來請，只得去了，二老爺知道他的好意，只是見到別人家其樂融融，難免觸景傷情怕壞了他們的興致。勉強吃過酒菜，制幾個燈謎就同夫人回來了，聽著外面絲竹笑語，不禁與夫人相對垂淚，忽聽外面仆人來報，有一封信要呈與老爺，二老爺接過來，看字跡正是女兒鴻漪的，忙叫了夫人來，二人擠坐在燈下，瞇縫著眼讀女兒的來信，老頭子，老頭子老婆，你們好不好，大姑娘可是好得很呢，大姑娘沒能陪老頭子和老頭子老婆過中秋，你們是不是偷偷哭呢。讀至此二太太哽咽著道：“娘沒哭，娘沒哭。”大姑娘在家時常聽老頭子念叨什么三山五岳磅礴神峻，如今算是見識到了，不過大姑娘只去了三山之一五岳之三，現把山岳畫了下來附在后面給老頭子老婆看看。大姑娘不在家，傾國月餅就沒人做了，現把秘方寫在這里。洋洋灑灑寫了四五張紙，二老爺對烹飪之道是一點不知，只因是愛女所寫，字字都不曾落下，后面又敘了些所見所聞及各地方美食等。二老爺又氣又喜，二太太又哭又笑，一時間悲喜交集。
后幾年，每逢過節(jié)，鴻漪都會有書信寄回家里有時還會帶些小玩意，除過年外偶爾也會回去幾次。幾年下來二老爺二太太的心也稍稍放下來了，另一處的心卻提起來了，鴻兒也該找個人家了，這一年年尾時，二老爺跟夫人提了這事，二太太只說等鴻兒回來再商量，哪知鴻漪一封信到，卻是今年春節(jié)要在青水家中熱鬧熱鬧，二老爺只得作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