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散場,老于提議找地兒去喝一杯。
芋頭累得慌,連忙擺擺手,“要喝你們喝,我真喝不下了。現在一聞到酒味兒我就想吐。”
栗子倒無所謂,“聚一次少一次了。”
我說,“能喝的喝,不能喝的陪聊。走了一個黎開,結了一個豆芽,等你們再各自安家,想聚那都得拿到特赦令。”
芋頭開口,“那就別傻站著了,找地兒吧。”
芋頭說他怎么也沒想到是豆芽第一個結婚。平時看他傻乎乎,悶不吭聲的,還真是平地起雷。
老于說,他早就預料到了豆芽會是最先幸福的那一個。
芋頭開車載著肖潔和栗子。我跟著老于,終于坐上了他的新車。
老于當年長到耳垂的鬢角已經剪掉了,土里土氣的校服換成了今天質地精良的西裝,手腕上的電子表換成了浪琴,就連邋遢的胡渣都干凈了許多。
“我明天搬去肖潔那兒,跟她說好了。”
老于側過頭看了我一眼,“在我那兒住著行了,我也不怎么回去。再說了,女人我從來不往家帶,安心住吧啊。”
“老于,橙子當初為什么跟你分手?”
“怎么忽然想到這一茬了。”
“就是想問問。”
等紅燈的時候老于掏出打火機,點了根煙。“剛分手那會兒,我特別不要臉的每周給她打電話。先別急著罵我,我也沒說出格的話,就是想知道她在哪里,過得怎么樣。沒要求復合,也沒去問為什么。”
綠燈亮了,老于踩下油門,看著前面的路,繼續說,“其實我特別想知道為什么,但男人嘛,要面子,就憋著沒問。后來橙子連我的電話都不接了,我就給她發了條信息,問她為什么。她說也沒什么,就覺得不合適。這話可太不負責任了,我到現在一想起橙子,第一反應還是到底是因為什么才跟我分手的呢?”
“愛而不得后遺癥。”我說。
老于賤賤的看我,“菜頭,說實話吧,你是不是喜歡我?”
我想起圣誕節的時候,晚自習課間老于在我的課桌上放了一個熟透了蘋果,跟我說,別說他重色輕友,他只送了兩個。
想起在情人節的時候跟老于去逛超市,老于扔到購物車里一大盒德芙,說同情我沒人送,他就破費一次。
想起大學的時候他騎自行車載著我去逛剛建好的公園。
想起《無間道》上映得時候他買了兩張票,其中一張是我的。
想起天氣突然降溫,他把外套扔給我自己傻逼的往宿舍狂奔。
想起黎開去世的時候他什么都沒問一把將我抱住……
“沒有。”我說,“這話別說多了,本來沒那心思,你老說老說我可真往那方面尋思了啊。到時候我讓你哭都找不到地兒哭去。”
老于把車窗打開的更大了一點,深深的吸了一口煙。
“我還想著要不然咱湊合過算了。”
“你喝傻了吧你?神經病!”
“我覺著這提議不錯,你好好考慮考慮。”
老于跟我開了太多次這樣的玩笑,如果有一次我當了真,今天坐在副駕駛的人就不可能是我。我們都是在守著以前過日子的人,如果換了一種關系,我今天對他所有看似合理的要求,總有一天會變成無理取鬧。
“老于,我們是彼此的好哥兒們,永遠都是。我不喜歡你拿這事兒來開玩笑,我會尷尬。我也知道你從來都不把我當成女孩子來喜歡。”
老于把煙頭伸出窗外,用手指彈了彈煙灰。
我沒說話,老于也沒再說話。
老于把車停在停車場,我解開安全帶,先下了車。
隨后老于也下了車。
“都轉了好幾圈了,你不累嗎?我他媽累了!菜頭,我真的累了,也玩夠了。我就是慫!我他媽都這么慫了,你承認句喜歡我能死還是怎么著?!”
我們各自站在車的一側,誰都沒動。
我沒見過老于發火,更不用說他朝我發火了。他總是嬉皮笑臉,總是滿口黃段子,不管多尷尬的場面他都能一笑置之。
我看著老于,在想怎么樣才能平息他此時的焦躁。我是該說點什么,還是做點什么呢?我惦記了他這么多年,終于等到了他的態度。我想起了在C城的車站,博士跟我說的哪句話,愛情對他已經不重要,合適才重要。
可如果在一起,誰能保證下一個離開我的不是他?
聽到漸漸駛近的引擎聲,我知道是肖潔他們到了。
黎開,如果你能看到未來,能不能想點辦法告訴我,以后的我們會是怎么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