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四野
我第一次見到周游是在陸離的生日party上。
那天我重感冒去點滴所以來晚了,一進屋一群人就哄哄著讓罰酒三杯,我有些為難的說:“我這剛點滴完,不能喝酒。”
他們起哄說:“沒用,來晚了就得罰,趕緊的。”
我無奈,剛拿過酒準備喝,一只手攬上了我的肩膀,另一只手拿走了我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
我轉過頭,只能看到上下滾動的喉結和那只握著酒杯的手,骨節分明。
我看著他一口氣喝了三杯啤酒的豪邁動作,只覺得那只始終搭在我肩上的手愈發熾熱,我想我就是在這個時候愛上了眼前的男人,他就是周游。
后來輝子不懷好意的打趣道:“呦呦呦,周爺這是英雄救美啊!”
我老臉通紅,周游一腳踹開了輝子笑罵了一句“滾。”
接下來的一整晚他的手都始終搭在我的肩上。
我的心被包房里曖昧的氣氛攪得一片狼藉。
party結束后已經是凌晨兩點多了。
周游送我回家,理所當然的要了我的手機號和qq。
一切都突如其來,猝不及防。
后來,在我滿心的焦慮和期待中,終于收到了他的加好友請求。
我一夜沒睡,翻看了他所有的動態,每一條都讀的比語文閱讀還認真。
后來,我得出了幾點結論:
周游在體院學田徑。
周游喜歡健身和唱歌。
周游交過一個女朋友。
周游現在單身。
之后,我心滿意足的抱著手機睡覺了。
夢里,那個叫周游的少年無孔不入,密密麻麻。
我們倆每天晚上都會聊天,他的話很少,大部分時間都是我再說,他在聽。
我甚至連放學路上路過一家寵物店,里面的龍貓好可愛這種事都要和他說好久。
說完,我才發現自己是不是有點太不矜持了。
臉頰微紅,剛想說點什么補救一下,他突然打來電話。
他說:“我明天去你學校接你吧,順便看看那只龍貓。”
我一頓說:“好啊。”
第二天下課鈴一響,我就沖出了學校。
周游站在馬路對面,穿著棒球服,帶著白色的耳機,一米八五的大個子站在一群家長中有種遺世獨立的感覺。
我和他到寵物店的時候,老板正在給龍貓喂食,看著它蠢萌的模樣,我的心都要融化了,一抬眼就看見周游正在目不轉睛的看著我,眼里充滿寵溺,即使被我發現了,他也沒有一點尷尬,反而摸摸我的頭說我:“喜歡,我們就帶它回家好不好?”
那一瞬間,我以為他應該也是喜歡我的。
后來,周游把龍貓買了下來,送給了我,說是定情信物,我給它起名叫世界。
因為:周游世界。
從此以后的每一天,周游都來接我放學,我們倆會一起吃各種美食,看過了所有的愛情片,他的好兄弟都認識我,我的閨蜜也都認識他,我會陪他比賽,看他訓練,我們做了一切情侶該做的事,卻唯獨不是情侶。
他從不承認我與他的關系。
每次朋友問起的時候,他總會緊扣我的手指介紹說:“這是我妹。”
我跟他鬧過,質問他:“你說我到底是你的誰?”
每到這時他總會用無奈的語氣說:“這重要嗎?還不都是一樣的?”
我大喊:“怎么可能一樣,周游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
他像是厭煩了一樣:“你想是什么就是什么,別再鬧了,我很煩。”
然后就是冷戰,我不理他,他也從不找我。
每到最后,都是我先退步,然后一切都若無其事,我們都在自欺欺人。
可是沒有辦法,我愛他,愛到一想到將會失去這個人就感到陣陣后怕。
是誰說,先愛上的就輸了,瞎說什么大實話。
但是,他對我也比以前更好了,滿足我一切要求,默許我在所有人面前霸道的用行動宣示著我對他的所有權。
所有人都對我們的關系心知肚明。
直到我過生日,周游讓我自己先去飯店,他有點事晚點到。
就在一屋子人都坐滿以后,周游來了,牽著一個女孩。
我認得她,她叫寧夏,周游的前女友。
整個屋子里的人瞬間安靜,我知道自己的臉色一定白的嚇人,周游環視了一圈人,舉了舉他和寧夏牽著的手笑笑說:“這是我媳婦,你們都愣著干嘛呀,吃飯呀,我都要餓死了。”
陸離最先反應過來,招呼著說:“對對對,吃飯,今天我們家阿君過生日,快都祝我們阿君長命百歲。”
陸離說完,轉向我干巴巴的說:“君寶,咱們先過生日,行嗎?”語氣里參雜著一種請求。
我知道,陸離是怕我沖動,與周游兩敗俱傷。
但是,他應該也明白,我就是這種不撞南墻不回頭的倔性子。
所以,我抬起手直指寧夏,大聲說:“這是我生日會,不歡迎你。”
寧夏一愣,隨即笑笑說:“既然不歡迎我那我就先走了。”
她轉身要走,周游卻抓著她的手不放,他看著我,眼底一片冰冷,慢慢說:“寧夏是我帶來的,既然你不歡迎她,那我們就一起走好了。”
說完,牽著寧夏出了包廂。
自始至終,他們的手都沒有放開過。
到這時,我才發覺自己有多可笑,我一個人耀武揚威的宣示著我倆的關系始終都不敵他的一句:“這是我媳婦。”
我就像一個表演失敗的小丑,驚慌失措,不堪入目。
陸離的女朋友顏兮走過來抱住了我,把我帶到了洗手間,我癱坐在洗手間的墻壁旁哭的慘不忍睹,顏兮一直沒有說話,也沒有給我擦眼淚,等我平靜下來以后,我抬頭看著顏兮說:“兮兮,我不愛他了,好不好?”
顏兮蹲下抱住我的頭,微笑著說:“好,咱們不愛他了。”
從那以后,我和周游再沒有聯系,只是偶爾會看到他發動態,他和寧夏一起去看日出,一起去海邊,一起拍情侶寫真,還有他曬出的他們兩個打情罵俏的聊天截圖。
我坐在電腦屏幕前一條條看著,眼眶酸疼,原來他不是不會浪漫,他不是話少,只是因為那個人不是我。
我抱起在旁邊打滾的世界,哽咽的說:“他真是個王八蛋。”
六月份的盛夏,整個世界就像是一個大蒸籠,要把人一點一點的蒸發掉。
我就是在這樣的天氣里,在時隔幾個月之后,第一次接到了周游的電話。
當我匆匆趕到醫院時,他正在病房里望著窗外的柳樹發呆,腿上綁著石膏,懸在半空。
聽到我關門的聲音,他才轉過頭來看著我。
時至今日,我已經不知道該用什么心情來面對他了,只能冷冷的問:“又沒死,叫我來干什么。”
他咧嘴一笑,像是聽不出我話里的刺:“不是說人生病的時候是最脆弱的時候嗎,我最脆弱的時候就想你了。”
我一哽,這個人渣,總可以用最敷衍的話動搖我千瘡百孔的心。
這一天,我和周游重新聯系在了一起,也是這一天,我聽他說起了他和寧夏的過去。
寧夏是他的初戀,當初也是為了寧夏的一句:“我喜歡運動型的男生。”他去練了田徑。
每天無休止的在操場上跑著一圈又一圈,腳底磨得全是泡,挑破后,接著磨。直到最后磨成了一層厚厚的老繭。
可是最后寧夏還是甩了他,和一個黑社會混混跑了,盡管那個混混跟運動型一點邊兒都不沾。
從那以后,周游自暴自棄,每天放縱自己,他不自覺的去變成寧夏喜歡的那個混混的樣子,終于,寧夏回來了。
寧夏跟他說:“周游,我發現我還是離不開你,你還要我嗎?”
當然要,所以就有了我生日會上的一幕。
我心里凄慘,想問他:“那你把我當什么?”話到嘴邊還是沒有說出口,因為我突然發現,我其實也沒有那么想知道答案。
所以,我問他:“那你的腿是怎么回事?”
他慘淡一笑,然后告訴我:他送寧夏回家,結果那個小混混帶了一幫人就守在寧夏家樓下,誰知寧夏竟然和那個小混混說是周游硬要纏著她,周游的腿就被他們打骨折了,差一點就斷了。
后來,寧夏跟著他們走了,臨走前偷偷給周游叫了救護車,然后她給周游發短信道歉,如果她不這么說,那個小混混會殺了她的。
我推開窗,一股悶熱涌入清涼的病房,窗外的柳絮飄了進來,兜兜轉轉停在了他的眉間。
他伸手一抓,彈了出去。
我問他:“你的腿現在這個樣子,還怎么比賽?”我知道,一周后省隊招人,他很重視這場比賽。
他說:“沒有辦法,那就不比了唄。”
可能是感覺氣氛有點尷尬,他笑笑說:“怎么樣,君寶,看到我這樣你是不是特別解氣。”
我瞪了他一眼,說:“你最好死了,我才解氣呢!”
他搖頭說:“你可真絕情。”
高考轉眼就結束了。
我和一幫同學哭過笑過,然后,就此別過。
考完后的第二天,周游給我打電話,看到他的來電顯示時,我才發現,我們已經快半個月沒有聯系了,而我,竟然一點兒也沒有發覺。
接通電話,周游問:“考得怎么樣啊?”
我說:“還行,挺好。”
他在那頭沉默半天問:“你打算往哪考啊?”
我說:“浙江。”
他說:“哦。”
成績公布,我毫無疑問考去了浙江。
臨走的前一天晚上,周游來我家樓下找我。
他站在小區的花壇旁問我:“如果,我等你四年,你愿不愿意再給我一次機會?”
耳邊,微風拂過熱氣,燕子飛的很低,老人說:這是要下雨的征兆。
我站在他對面,淡淡的笑:“周游,我有我的驕傲,我答應過自己不再愛你,就不會食言。”
不再去看他悲傷的表情,我把懷里的世界塞給他說:“我走了,以后我兒子就交給你了。”
我走的那一天,母親在機場泣不成聲。
周圍形形色色的人,有的忙著相聚,有的忙著分離,也許每個人都和我一樣有自己的故事,有必須離開的原因。
飛機穿入云層,看著機窗外的云卷云舒,我想:我和周游其實都是愛情里的輸家,努力了半天,感動了自己,惡心了別人。
大學畢業,我在浙江站穩了腳跟后,把父母也接了過來,我再也沒有回過哈爾濱,也再也沒有見過周游。
只是偶爾想起他,心里還是會微微一緊,但就像過水無痕,終有一天這些都會變成一笑而過的回憶。
我看到網上有一句話,來形容我們兩個最合適不過:一別兩寬,各生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