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讀《亂世佳人》: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費·雯麗飾演的斯佳麗

生命就是一場艱難的旅程,我們每個人都是行走其間的行人。旅程中的跌宕起伏,溝溝坎坎,人人都會經(jīng)歷。每個人都攜帶著終其一生也無法療愈的傷痛,也許終日抱怨,也許避而不談,也許直面慘淡。但傷痛人人都有,人人都難。這些傷痛或許成就一個人,或許摧毀一個人。所以,最終一個人的成長并不在于終有能力撫平傷痛,而是學(xué)會帶著傷痛繼續(xù)前行。

深深淺淺,坑坑洼洼,跋山涉水,歷經(jīng)艱辛。但一直在走,帶著一身泥濘,一往無前。

《亂世佳人》中,斯佳麗·奧哈拉正是這樣的一個人物。


1.

斯佳麗的少女時代在無憂無慮中度過。她是佐治亞州克萊頓縣塔垃莊園杰拉爾德·奧哈拉的掌上明珠,家富人美。相鄰的三個縣里數(shù)她腰肢最細(xì),乳房最挺,眼神最媚,舞姿最輕盈,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小伙子成打成打的。她唯一的煩惱就是如何擄獲十二棵橡樹莊園的阿希禮·韋爾克斯的心。這是縣里唯一一個沒被她徹底征服的貴家子弟。

就在斯佳麗處心積慮勾引阿希禮的那天下午,美國內(nèi)戰(zhàn)爆發(fā)了。從此,斯佳麗以及整個南方的生活急轉(zhuǎn)直下,從歌舞升平一下子進(jìn)入了戰(zhàn)火紛飛的動蕩年代。

斯佳麗身邊的小伙子全部參軍入伍,連阿希禮以及她為了報復(fù)阿希禮而任性下嫁的查爾斯也全都去了。不到兩個月,查爾斯因出麻疹死在了部隊,年僅十七歲的斯佳麗就成了寡婦,接著又生下了查爾斯的遺腹子。從頭到腳被裹在黑紗里,成了徹頭徹尾的查爾斯·漢密爾頓的遺孀。

2.

充滿了饑餓,傷病,鮮血,和炮彈的南北戰(zhàn)爭持續(xù)了四年之久,終以南方戰(zhàn)敗投降而結(jié)束。

這四年中,斯佳麗連同整個南方失去了優(yōu)雅迷人的面貌和悠閑富足的生活,往昔的一切都已隨風(fēng)飄逝。到處都是廢墟,貧窮,饑餓和死亡;莊園被燒毀,年輕壯小伙紛紛死于戰(zhàn)爭,幸存下來的也大多缺胳膊少腿,南方婦女已婚的個個成了寡婦,未婚的將面臨終身無人可嫁的境地。田里再沒有了黑奴的歌聲,白亮亮的棉花和成群的馬牛羊。

塔拉莊園被毀的只剩下一座主屋,成群的家奴也只剩下黑媽媽和波克兩個貼身仆人。斯佳麗的母親死于傷寒,父親受到刺激而有些癡呆,兩個妹妹大病初愈,整天啼哭。還有下落不明的阿希禮的妻子玫蘭妮帶著剛出生的嬰兒也隨著斯佳麗逃回塔拉,嗷嗷待哺。這劫后余生的一大家子人,如喪家之犬一般,圍著斯佳麗,都眼巴巴的指望著斯佳麗能變魔法一樣給他們變出牛奶,面包,黃油和咖啡來。挑起塔垃莊園的重?fù)?dān)全落在了斯佳麗柔弱的肩上。

斯佳麗非凡的人格魅力在這種情況下全部迸發(fā)了出來。她沒有象大妹一樣怨天尤人抱怨哭泣,也沒有象小妹一樣只顧哀傷自憐,更沒有象戰(zhàn)俘釋放歸來的阿希禮一樣,只想活在逝去的生活幻影里,象鳥兒被折了翅膀似的懦弱不堪。她毫不遲疑的就扛起了生活的重?fù)?dān)。

為了填飽一家人的肚子,她象黑奴一樣挽起袖子下地干活,跑到荒廢的鄰家莊園里去挖土豆洋蔥,不惜曬黑她白晳姣嫩的皮膚和磨裂那雙又細(xì)又滑千金小姐的手。

為了保住眾人所剩無幾的一點口糧,她甚至親手殺了一個北佬!每天晚上她都疲憊不堪的在饑餓中睡去,第二天一早又在饑餓中醒來,接著又咬緊牙關(guān)象壯男一樣去地里干活。

帶著一團(tuán)濃濃迷霧的惡夢就是在那個時侯不期而至,常常使她驚恐萬狀滿身是汗的大叫著從夢魘中醒來。

3.

如騾子一樣的辛苦勞作磨去了她的千嬌百媚,長期的饑餓使她那曾顛倒眾生的綠眼珠時時閃著野貓一樣機(jī)警的光。苦難沒有打倒她,卻把她錘煉成一個百折不撓,斗志昂揚,隨時準(zhǔn)備為保護(hù)塔拉和家人而去沖鋒陷陣的女戰(zhàn)士。

戰(zhàn)后重建的南方面臨著更糟糕更艱苦的局面。北佬為了提防南方再次掌權(quán),從政治軍事經(jīng)濟(jì)各方面都時刻震壓著南方,不給他們一絲翹頭的機(jī)會。提包客和叛賊充斥街頭。南方人更加舉步維艱。

塔拉莊園在斯佳麗率領(lǐng)眾人的精心修復(fù)下,剛剛有點兒起色,就被提包客覷覦,串通北佬政府提高稅金,以到期交不出高額稅金為由而欲將其吞沒。四處求助無門的斯佳麗為了保住塔拉,略耍手腕搶先一步把自己嫁給了即將成為自己妹夫的弗蘭克(大妹自私刻薄,決不會讓弗蘭克出資救助塔拉)。

這是斯佳麗第二次嫁給了自己不愛的男人。第一次為了報復(fù)阿希禮不娶她卻娶玫蘭妮,而任性的嫁給了玫蘭妮的哥哥查爾斯。這一次為保住塔拉和塔拉所蔽護(hù)的家人,其中也包括戰(zhàn)后一直寄住在塔拉的阿希禮一家,權(quán)宜之下嫁給了弗蘭克。

由此可以看出,無論生活多么千瘡百孔,斯佳麗的內(nèi)心深處表現(xiàn)在愛情上的天真和夢幻,她對阿希禮的迷戀絲毫沒有改變。同時,她對生活的熱情和期盼,也從沒動搖過。無論生活多么難熬,她始終相信:苦難的日子一定會過去,明天又將是新的一天。

4.

婚后,保住了塔拉的斯佳麗卻從此離開塔拉,到亞特蘭大與弗蘭克一起生活。

很快,她精明的商業(yè)頭腦就顯露出來,先是掌控了弗蘭克,然后把弗蘭克那經(jīng)管不善瀕臨倒閉的小商鋪經(jīng)營的井井有條。又在瑞特的鼓勵資助下買下木材廠,蓋酒館。徹底打破婦女不能拋頭露面做生意的舊俗。為了擴(kuò)大經(jīng)營,她公然與北佬來往做生意。為了按期交貨,她不得不用租傭囚犯做工。

然而她生意上的這些成功,和她明目張膽的這些行為,卻引起了保守階層的全體側(cè)目,鄰居們對她指指點點,紛紛拒絕與她來往。

弗蘭克也整天對她唉聲嘆氣,總象個怯懦的老太太一樣小心翼翼的勸她賣掉木材廠,寧愿挨餓也應(yīng)回歸家庭。

挨過餓的斯佳麗可不愿再挨餓,她可不信那些沒見識的老太太如老母雞一樣沒用的嘰嘰嘎嘎,她一心只想賺錢攢錢,只有守著很多很多很多的錢,才能讓她稍稍忘掉那夢魘中的饑餓,夢魘中那團(tuán)經(jīng)久不散的令她驚悸的迷霧。才能讓她那丟失在戰(zhàn)爭中的安全感稍稍找回來那么一點點。

這第二場婚姻并沒有持續(xù)太久。一向怯懦的弗蘭克竟背著斯佳麗秘密加入了三K黨。并在一次秘密暗殺中遇難。斯佳麗又一次成為寡婦,這次又成了弗蘭克·肯尼迪的遺孀。不僅如此,又因為這次暗殺任務(wù)的由頭是因斯佳麗而起,老好人弗蘭克的死,令斯佳麗成了眾矢之的,亞特蘭大老派的上流人士都公然與她反目成敵。

就在這時候,從戰(zhàn)前那個迷人的下午,碰巧聽到斯佳麗表白阿希禮并遭拒那場好戲開始,就一直喜歡她的瑞特·巴特勒火速向她求婚。

瑞特和斯佳麗

5.

不得不說,戰(zhàn)前那個迷人的下午,在十二棵橡樹莊園,斯佳麗使盡手段迷住了所有小伙子的目光,這其中不乏已去世的查爾斯和小老頭弗蘭克,也包括當(dāng)時在場目睹這一切,并對這一切心知肚明的瑞特·巴特勒。尤其在書房那場逼宮阿希禮而不得,然后又指責(zé)瑞特偸聽不是紳士的那一幕更是令瑞特樂不可支。那時的斯佳麗就象一頭無畏的小豹子,張牙舞爪的對著自己的獵物不管不顧,一心得之而后快。也正是她這種直率干脆不拐彎抹角迥異于上流淑媛的性格才吸引著了狂傲不羈的瑞特。

這些年來,瑞特一直不著痕跡的出現(xiàn)在斯佳麗的生活周圍,以他獨特的方式悄悄喜歡著斯佳麗。他從巴黎買來最時興的帽子,攛掇斯佳麗脫下從頭到腳黑壓壓的喪服,恢復(fù)年輕女孩子正常的生活;他在拍賣義會上公然以最高價點明要請她跳第一支舞,幫她打破森嚴(yán)的舊俗陳規(guī),參加正常的社交活動;他常常找各種理由上門陪她聊天,分享她那些上不了臺面的小心思,小罪過,為她排憂解難;在北佬攻城的那個戰(zhàn)火連天的晚上,搶來馬車不顧危險送她回塔拉莊園;在她懷著弗蘭克的孩子挺著大肚子,還不得不出門去管理生意時,他經(jīng)常在路邊“偶遇”她,并主動跳上馬車為她牽馬趕車保護(hù)她......

這些年,斯佳麗已習(xí)慣了凡事向瑞特傾訴的依賴心理,瑞特已成為她生命中很重要的人,然而,這點她卻并不自知。她一直固執(zhí)的愛著阿希禮,一廂情愿的把她那虛構(gòu)的綺麗的愛的衣裳硬是套到阿希禮身上,至于合不合身,她沒想過。

她雖然已經(jīng)嫁了兩次,可對于男人,她并不了解。婚姻在她眼里也很無趣---一日三餐,無數(shù)的家務(wù),還要忍受男人的愚蠢,一年生上一個娃娃。查爾斯她不了解,弗蘭克她不了解,即便是她愛著的阿希禮,她也不了解。

在她執(zhí)著的夢幻般的愛情里,只有純潔的精神愛戀,與肉體是完全分離的。瑞特在她眼里,是與正派人士不一樣的無賴之徒。瑞特說她骨子里也有無賴的血液,兩個人是同一類人。這點她深以為然,所以她才敢把什么話都和瑞特說,兩人都是無賴,誰也不會審判誰,沒有心理負(fù)擔(dān)。

其實,如果不是懷著一腔熱烈恒久的深情愛戀,不會有哪個男人會象瑞特對待斯佳麗那樣對一個女人如此寵溺和關(guān)注。更何況還是一方面是帶有傳奇色彩的偷越封鎖線的英雄船長,高貴英俊睥睨眾生的瑞特·巴特勒;另一方面又是臭名昭著的州長布洛克的座上客,擁有邪惡妓院混跡于風(fēng)月場所的無恥叛賊瑞特·巴特勒。

斯佳麗答應(yīng)了瑞特的求婚。

6.

弗蘭克去世一年后,斯佳麗和瑞特在巨大的口水攻擊下結(jié)婚了。婚后,斯佳麗度過一段甜蜜快活的婚姻生活。瑞特帶她到處周游,認(rèn)識新朋友,品嘗各地的精美食物,給她添置成打的時髦華貴的服飾,還依著她的品味建造了一幢奢華的大宅第。對她百般寵溺的瑞特,甚至?xí)褲M滿一大托盤的精美早餐,端到她床邊,親自一口一口的喂她吃下。

斯佳麗隨心所欲的揮霍著瑞特的英俊多金所帶給她的滿足感和虛榮心。她終于過上了想對誰說滾蛋就對誰說滾蛋的囂張跋扈的舒心日子。

然而當(dāng)她舒服的踡在瑞特那寬厚有力的懷抱里的時侯,她那固執(zhí)盲目的腦袋卻不自覺的暗自感嘆那不是屬于阿希禮的懷抱。每當(dāng)這時,能看透她思想的瑞特就會震怒而去,跑到外面喝得酩酊大醉。瑞特恨不得擠碎斯佳麗的腦袋,才能把阿希禮的影子從她的頭腦里擠出去。這是引起他們夫婦二人劇烈爭吵的導(dǎo)火索。

好在他們的女兒美藍(lán)出生了。這個美麗可愛的小女孩挽救了因?qū)λ辜邀愂员┳詶壍娜鹛亍H鹛匕阉康膼蹆A注到愛女的身上。為了女兒,他恢復(fù)了受人尊敬彬彬有禮的紳士形象;為了女兒,他與北佬劃清界線,轉(zhuǎn)而與從前他嗤之一鼻的南方保守派打成一片;為了女兒,他混跡于三姑六婆之中,天天與她們熱烈交流各種育兒經(jīng),讓所有認(rèn)識他的人大跌眼睛。

然而,不幸的事情發(fā)生了。小小的美藍(lán)在練習(xí)騎馬跨欄時,和她的外祖父杰拉爾德一樣,摔下了馬背扭斷了脖子,而夭折了。瑞特因此差不多瘋了!然而傷心的斯佳麗卻不知撫慰丈夫,竟愚蠢的指責(zé)他埋怨他,瑞特絕望了,對斯佳麗徹底死心了!他對斯佳麗那如大海一般洶涌的愛終于被斯佳麗任性的磨光,干涸了。

然后,斯佳麗的奶媽,從她出生一直照顧她的黑媽媽在美藍(lán)葬禮后,也傷心的離開了她,回塔拉莊園去了。

然后,斯佳麗這一生唯一的女性朋友,處處維護(hù)她的,曾令她嫌惡憎恨后又依賴的玫蘭妮竟因小產(chǎn)而遽然離世。

至此,斯佳麗才幡然醒悟,認(rèn)識到她有多么愛玫蘭妮,認(rèn)識到自已做錯了很多事,認(rèn)識到軟弱不堪的阿希禮決不是她深愛的人,她愛著的人一直只有瑞特,一直盤旋在她夢中的那團(tuán)迷霧中隱藏的背影也是瑞特那強(qiáng)健有力的背影,同時也認(rèn)識到,她對瑞特的傷害有多深。

斯佳麗下定決心要重新挽回瑞特的心,縱使那將非常困難。在她短暫的二十八年的生命里,雖然歷經(jīng)磨難,但沒有任何事能夠打倒她!她一定能夠重新得回瑞特!

斯佳麗堅定的想:明天我要想出個辦法來重新得到他。不管怎么說,明天都是另外一天了。


瑪格麗特·米切爾在她這一生唯一的這部小說里,詳細(xì)描述了美麗潑辣,直率果斷,勇敢堅強(qiáng),仗義寬仁,而又冷酷無情,狡猾機(jī)變的斯佳麗,從經(jīng)歷戰(zhàn)亂,喪失家園開始,先后失去母親,父親,兩任丈夫,到最后痛失愛女,至友,愛人的全過程。

斯佳麗這一路走來,可謂歷盡艱辛,心傷累累,嘗盡了人間悲苦,當(dāng)然其間也曾有過短暫的歡樂。這一路的酸甜苦辣,愛恨情仇,從沒阻止她一直向前的腳步。

她也有過抱怨,有過憤恨,有過疑問,有過絕望,有過哭泣,有過懈怠,但她從不放棄,帶著一身傷痛,帶著一身泥濘,一直堅定的向著明天前行。

女作家歷時十年完成了這部巨著。這是一部史詩級的巨著,它以美國南北戰(zhàn)爭為背景,以男女主人公的愛情為主線,描繪出一幅幅場面恢宏,波瀾壯闊的歷史畫卷。這部作品耗盡了女作家的所有心力。這部書交稿初版,就引起了世人的轟動。女作家一生雖只寫了這一部著作,但足以奠定她在美國現(xiàn)代文學(xué)史上不可動搖的地位。

從我上中學(xué)第一次看到這部小說起,我就深深的喜歡上了這本書。我也和書中的瑞特一樣,被美麗的斯佳麗深深吸引了。我最喜歡她做為制勝法寶的那一句話:這事我暫時先不想了,讓我明天再想。無論如何,明天都是另外一天了。

她讓我明白,生命不易,美好總是短暫易逝的,旅途中的艱難占比更重。行程中的你我都是匆匆過客,就如同在不同的客棧停了又走,走了又停,不必為過往太過傷懷,重要的是要直面時悲時喜的人生,朝著希望的明天一往無前。


【注】《亂世佳人》是世界名著《飄》的另一個名字。這部著作曾獲普利策文學(xué)獎。這部名著后來被改編成電影劇本,搬上大熒幕,由費·雯麗和克拉克·蓋博主演,獲奧斯卡獎。

半個世紀(jì)后,另一女作家亞歷山大拉·里普利撰寫了該著作的續(xù)集《斯佳麗》,也不失為一部優(yōu)秀的作品,在書中,斯佳麗和瑞特歷盡波折,終于有了完滿的結(jié)局。令一直為男女主人公揪心的讀者終于安心。


? ? ? ? ? 靜心漫時光? 2017.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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