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男怕入錯行,其實女孩也一樣。作為一枚深愛文學卻選擇了理工專業的我,在后來的四年本科和三年苦行僧的研究生生活后,方才明白一開始沖著熱門所選的專業是多么的坑,而我卻在以后的道路上無力回天,只能與我的初衷漸行漸遠。我是讀了假的大學了
我參加高考的那年是大綜合考試不分文理科,填報志愿也是不分文理的。高中時就喜歡文科的我毫不猶豫的報了一所我們市里的師范院校學習中文,我當時給自己的規劃是畢業了去高中當個老師什么的,可是遠在省城的舅舅知道后,說當老師有什么好的,他托人打聽說是生物是當下最熱門的學科,當時懵懂毫無主見的我在舅舅和家人的勸說下改了志愿,報了生物相關專業。誰能料定這一改讓我花了接近五年的時間,去證明我真的是那么的不喜歡,強烈的想要掙脫,去追求我的熱愛。
大學四年,對于所學的專業課本身,我只是覺得很新奇,對于就業,直到大三時我跟著一個大四的學長去參加招聘會時才了解到原來我所學的專業本科生的就業形勢極其嚴峻。此時,我便萌生了考研的想法。再加上之前輔導員老師說我院的考研率50%,我想也許考研之后就業會好點吧。就這樣我考了省城一個211院校的生物相關專業。
研一上學期學專業課,基本上沒怎么進實驗室。到下學期開始跟著研二的師兄做一些基礎的實驗,給他們幫忙的同時自己也能學到很多東西。我們實驗室管理比較嚴,從研二下學期開始只要不上課就得去實驗室,當我同宿舍的別的導師的學生還過著跟大學一樣的生活的時候,我每天晚上都得忙到10點多甚至更晚才能回宿舍。研二剛開學,聽師兄們說導師簽了一個外地的合作項目,需要在我們這一屆派一個學生,然后帶著三個大四的做畢業設計的本科生一起去做項目。大家都覺得是個不錯的機會,因為據說會給參加項目的學生補助。當時的我并沒多想,覺得在哪里都一樣做實驗。誰知幾天后導師找我談話問我愿不愿意去那個遙遠的縣城做實驗。導師說如果去的話每個月能有六百塊錢的補助,而且吃住免費。我一聽覺得還不錯,畢竟我的家庭并不富裕,弟弟妹妹跟我一樣在讀大學,我不僅不用家里給我掏錢還能攢點錢資助弟弟妹妹。就這樣,我被‘下放了’。
出發前的準備工作是緊張并忙碌著的,導師簡單地給我介紹了下項目的大致情況。讓我去圖書館借了相關的書籍,并帶了換季的衣服。一大早,我和導師還有另外三個師弟、師妹一起登上了來接我們的車,那是一個離省城有六個小時車程的小縣城,原本就暈車的我喝了暈車藥也無濟于事。在車上就吐的昏天黑地,恍惚中覺得以后恐怕沒有十分的必要返校的話,我大概在項目結束之前回不了幾次學校了。胃里的翻江倒海讓我昏昏沉沉的處于半睡半醒的狀態,下午兩三點終于到了縣城,司機說快到工廠了,一股刺鼻的酸味兒撲面而來。我們都捂著鼻子,司機笑著說這就是我們廠生產的某酸,我們現在都聞不出來酸味了,過一段你們也會適應的。
到了工廠,負責研發的王總接待了我們,一個五十歲左右的老頭,禿頂了,臉上透出一股嚴厲,雖然看著笑咪咪的,給人的感覺卻并不和善。他給我們簡短介紹了我們住的地方,工作的實驗室。當天休息了一晚上,廠里要求我們第二天就要開始跟他們的工人一起上班,而且三班倒。雖然在學校也加班熬夜,可是半夜12點到凌晨8點這段時間實在難熬。原本以為導師會幫我們爭取一下,畢竟我們是來做項目的,可是導師什么也沒說,第二天就回學校了。這種三班倒的工作持續了一個星期左右,我們也漸漸適應了。我以為實驗就要這么做下去了,事實卻并不如此。一天中午我和兩個師弟在實驗室值班,王總突然陰沉著臉過來了,說我們拿不出實驗方案,讓跟導師溝通。還說我們這些學生就是不行,不能吃苦,在這白吃白住還實驗還沒有進展。我的心里一陣委屈,作為師姐的我感覺沒有照顧好師弟師妹們,同時導師并沒有讓我拿具體方案呀,只是說讓我們先熟悉下環境,我以為導師已經跟王總溝通過了,誰知王總竟把責任全歸結到我們頭上,反正那天的我強忍著眼淚沒有流出來。遠水解不了近渴,我決定自己看資料想方案,多與王總溝通。
那段時間,除了跟他們工人一樣三班倒,我還得利用休息時間查資料,寫方案。我不能讓工廠的人把我們看扁,巨大的壓力讓我吃不下,睡不著。跟導師溝通幾次之后,導師只是讓我處理好跟王總的關系,把實驗數據及時匯報給他,他只是給我提供點思路,而且基本不到工廠這邊來,具體的方案還是得我與工廠商量討論。還記得來這之后給家里第一次打電話,聽到爸爸聲音的那一刻我就泣不成聲了,感覺壓抑了好久的委屈終于可以傾訴出來了,爸爸聽我哭的這么傷心直說這研究生咱不讀了,回家。爸爸知道我一向是報喜不報憂的,忽然這樣把爸爸也嚇著了。
不讀是不可能的,我還得咬著牙堅持,王總是個脾氣暴躁反復無常的人。實驗數據的反復讓他動不動就大批我們一通。我每天很晚了還在寫總結數據,到方案實施的時候還得與工人們仔細溝通以免得出無效數據。而這期間導師一次也沒來過,王總頗有微詞,每當實驗結果不好的時候他就借題發揮,頗有拿我們撒氣的意思。
好在功夫不負苦心人,實驗終于有了進展,進入了試生產階段,我的師弟師妹們也都回校準備本科畢業答辯了。就剩我自己留在工廠,每天就是黑白不分的倒班,整理數據匯報,內心的孤獨與寂寞無法言說。我當時只想著要么項目能早點結束,要么能快點熬到畢業,不然都堅持不下去了。試生產很成功,王總也終于對我露出點笑臉了,可是他的笑讓我依然恐懼。害怕他的不定時責罵,害怕萬一下一秒出現想象不到的紕漏。工廠就是這么現實,他給你工資就要你創造出來效益,跟在學校做實驗一萬個不同,在這里先是為了項目利益者的共同利息,然后才是我自己的課題。
終于熬到了研三,此時工廠的更大規模的試生產正在進行,我的畢業論文也準備的差不多了,我想著能不能提前畢業,可是導師不讓我回去,只說考慮考慮。我知道這一考慮就沒戲了,師兄說告訴我“你現在是老板的搖錢樹,他要是放你走了,項目沒人接手,工廠不會給導師后續的項目錢。”果不其然,一直拖到研三下學期,我也面臨著找工作,王總找我談話意思想讓我留在工廠,這是我想都不會去想的,便一口否決了。王總說公司這邊答應給副部級待遇,同時解決住房問題。我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這三年跟夢魘一般,我再也不想在導師跟工廠之間左右為難了,誰料王總竟威逼我說,你們來這之前你們導師都與公司簽過保密協議了,你們離開這將來找工作都不能去與這相關的行業。我一聽傻眼了,那我這幾年的辛苦都白費了嗎?
我打電話問導師,結果導師含糊其辭。可是為什么當初我不知情?一股被欺騙的感覺壓抑著我,可即便這樣我也不想留在這里,這兩年來我深深的發現我是多么的不喜歡這一行,越是做的深入越是不喜歡。還好,在工廠這兩年我并沒有因為孤獨而放任自己,現實把我逼到了角落里,我只能為自己找更多的出路和可能,我一有空閑就考各種證,教師資格證,二級建造師證等,而且我還在著手準備考公務員,參加各種招教考試。我只想給自己許一個更有希望的未來,最終在研究生生活結束的時候我也順利進入了家鄉一所高校,這是我所喜歡的職業,只不過來的太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