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每逢小鎮古會,都會唱大戲放電影 ,慶祝這千百年來關中地區流傳下來的民俗 。方圓十幾里的父老鄉親都會在這幾天聚集在小鎮,那兩天和過年沒兩樣,孩子們都會象過年一樣穿上新衣服新鞋子,然后三三兩兩去串門,盡情享受在隔壁大媽對門大嬸的嘖嘖聲中欣喜若狂。
那年月,除了過年,過古會就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勞苦大眾自己的節日,也是孩子們打牙祭可以隨心所欲的盛會。每每過會,不管地里的農活有多忙, 人們都會擠出時間為自己放假,穿戴整齊買菜割肉,或走親訪友或在家款待親朋好友。因為交通不變也因為囊中羞澀,平時不走動的親戚無論有多困難也會在這一天登門拜訪。不管禮物輕重,主家都會笑臉相迎盛情款待。
飯菜在現在算是家常便飯,但在那個物質短缺的年代就是大餐。有平時吃不到的肉菜,還有關中人款待貴賓的臊子面。面是一大早女主人和好的堿面,面和的越硬才能薄筋光。關中人和面的技巧是三光——盆光面光手光。
每每此時,男人便會幫媳婦兒揉硬如石塊的堿面。男人家是有力氣的,三下五除二那“石塊”便被降服。女人此時早已將臊子面備用的菜收拾停當,等面醒好,便系上藍粗布圍腰,拿出一米長的搟面杖,在大案板展示自己最拿手的活兒。如果說搟面是畫龍 ,那利面(關中方言切面)就是點睛。之所以將切面稱為利面,那是一門技術活兒, 一手將搟面杖壓在搟好的面上,一手用刀力面 掌握好尺度和距離,兩手要做到完美無缺力的面條才算上品。手工面比機器做的面筋道光滑,小時候最喜歡看外婆力面,下巴枕在放在案板上的雙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外婆靈巧的雙手在面案上創造神奇。
飯菜少不了豬肉炒粉條,那扇(關中方言蓋)在粉條之上的大塊塊豬肉是孩子們節日最解饞的美食。大人們都謙讓著孩子們,任孩子們大快朵頤。臊子面是壓軸的重點,也是女人們展示自己的一面,無論飯菜好壞,飯桌上總是其樂融融。
待到酒足飯飽,男人便會陪著男長輩抽煙喝茶諞閑傳,討論莊稼長勢和今年的收成。女人們總是幫著女主人去廚房清洗碗筷,待到一切完畢,七大姑八大姨便會聚在土炕上,搖著蒲扇拉家常,此時的“棒子長里子短”不是是非而是笑談。
最開心的莫過于孩子們,吃飽喝足之后免不了上串下跳。合群的會玩的喜笑顏開,淘氣的會引起眾怒,哭聲訓斥聲能掀起房頂,但一切一切都不會影響親情和古會獨有的那種氛圍。
古會只要有大戲,主人定會挽留親戚晚上看戲,而女主人的親近親戚都會提前通知,都會在古會的前一天住下敘舊看戲。
關中的古會淳樸而有民風十足,莊稼人最注重禮尚往來,臨別時,親戚的提貨籃子絕不會空著回去,里面有先天蒸好的花花饃和時令水果。小時候我們姐妹最喜歡和老媽一起蒸花花饃,可以隨意發揮想象力,花草走獸無所不有。做好會用筷頭蘸上紅膏為花饃點上一點紅, 紅白相間喜氣盈盈。
多年前一個月朗星稀的夜晚,一個小姑娘站在戲樓下一個高高的土堆上,和成千上百的人們一起慶祝盛典的古會。津津有味吃著毛桃,看著電影《少林寺》,劇中的插曲《牧羊曲》便深深地烙在記憶中……
時隔多年,古會漸漸淡去,戲樓也在九十年代末成為灰燼。隨著人們生活的提高,電視走進千家萬戶,人們再也不會稀罕只有古會才有的精神盛宴。人們再也無法“容忍”古會所帶來的“麻煩” 時代的前進 親戚之間沒了多年前“長途跋涉”見面后的欣喜,有的只是代步工具之后的匆匆……
古會,代表的是千百年流傳下來的民風民俗 ,是親情依依的見證,是農耕文化的精髓。古會,還能走多遠 ?還能被多少人想起?還會被多少人懷念留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