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物逝人非中偷偷聊以自慰,于紛繁混亂中以求獨善其身,于崎嶇前行中保持茍延殘喘,于夜深人靜時萬千思緒涌動。
回不去的曾經(jīng)啊。
誰都是一樣。
后悔已選的路,后悔沒選的路。
還是誰都一樣。
我坐在星巴克,是的,這是U市第一家星巴克,當其他城市的人已經(jīng)不再對此趨之若鶩的時候,U市的人們卻因為多年以來夙愿達成而欣喜若狂,門庭若市,讓我想起了Z品牌試衣間外長長的排到門口的隊伍。
還是F市的Z逛著有意思,空間大,人又不多,從來不會見到試衣間擠滿的情況,當然,說從來不會有點夸張,最起碼輕易不會。
我看著表,時針已過3這個數(shù)字,意味著某些人已經(jīng)遲到了15分鐘,坦白說我不喜歡等人,尤其不喜歡在人多的地方等人,可能本身就有些人員密集恐懼癥,再加上近視眼,在人多的地方著實不占優(yōu)勢,三米之內(nèi)才能看清來人的情況。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時針逐漸逼近了6,我的忍耐已經(jīng)到了極限,我環(huán)顧四周,試圖盡可能在視線范圍內(nèi)搜尋熟悉的身影,但沒有任何結(jié)果。
看著窗外,雨,淅淅瀝瀝的,也許是因為下雨的緣故塞車也說不定,我不由得心里犯起了嘀咕,早知道今天就不約了,本來就是在萬般糾結(jié)的狀況下才勉強答應(yīng)出來見面,現(xiàn)在反而顯得自己急不可耐似的。
“哎呀,不好意思,遲到了,遲到了,下雨堵車太嚴重了!”風一樣的女子,是我高中的閨蜜顧小菲,風一樣的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笑靨如花,算算我們基本3年未見,當然是因為不在同一個城市,這次要不是回U市辦事,鐵定還不知什么時候能見面呢。
“大小姐,半個多小時了,你也真是…”,我瞥了瞥她,揶揄道,腦海中在想著接下來合適的措辭,不出意料已被她打斷,當然了,她現(xiàn)在關(guān)心的可不是這個。
“哎,我說,你倒是去還是不去,要我說你就去嘛,大家將近10年未見,我還好,基本每期都會參加,你的話,就真的有10年未和大家見面了呢。”她不無夸張的說道,然后用充滿希望的表情望著我。
我不置可否,我們活著又不是為了不停地見以前認識的人的,有些人我想這輩子不再見了對我來說也不會有什么區(qū)別,當然了也不能那么絕對,有可能的區(qū)別應(yīng)該是不見會比見面更好,但我并沒有這樣說。
想想畢業(yè)到現(xiàn)在14年了,人生有幾個14年呢,而這漫長的時間了,我們各自都經(jīng)歷了什么,與今晚要見的人其實沒有任何交集,一想到要找話題我的頭就很痛。
顧小菲見我半天不吱聲還表情陰暗,直接不高興了,撅著嘴說,“好嘛,你不去的話,我也不去了。”然后挑釁般地看著我,那眼神似乎再說:怎么樣,你不是無所事事去的,是有陪本小姐去的任務(wù)呢。
實在拗不過她,我聳了聳肩,“隨便你,反正去與不去對于我來說,都沒有什么區(qū)別。”
“對你是沒區(qū)別,對我區(qū)別可就大了,我可是答應(yīng)了組織者一定要完成請你到場的任務(wù)的!”
“為什么,有什么特別的事嗎?”我不由得皺了皺眉,提高了警惕,心情更加陰暗。
“沒什么,沒什么。”顧小菲慌忙擺了擺手,像極了說漏嘴后的掩飾,看來晚上不知又有什么好戲上演了,我不禁擔憂起來。
離晚上聚會還有2個小時,我們決定先到處轉(zhuǎn)轉(zhuǎn),等時間差不多了再過去,聚會地點定在了H酒店包廂,聽顧小菲說組織者特別提前聲明AA制,不準出現(xiàn)一個人買單的情況,當然如果聚餐后還有后續(xù)活動,就視具體參加情況再定。
時間差不多到了,我們也準時出現(xiàn)在了H酒店,包廂在服務(wù)員的帶領(lǐng)下,很好找,來的人不多,沒有坐滿一桌,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顯然人少的緣故也令我低落的心情瞬間有所好轉(zhuǎn)。
在座的男生偏多,占了半數(shù)還多,女生除了我和顧小菲,就還有一個學霸,聽說是定居在三藩市,這次回家探親,剛好趕上這次聚會,于是僅有的3個女生坐在了一起,我左手邊還空著一個位子。
大家寒暄了幾句,就開始小范圍的交流、敬酒,坐得近的開始聊著能聊在一起的話題,觥籌交錯間,微醺地我百無聊賴的看著大家,妄圖從眼前一個個貌似精明、體面、雅致、世故的外表下找尋當年的青澀身影,記憶卻不怎么給面子,我絞盡腦汁,還是沒想起什么有用的片段。
這會兒,包廂門開了,很顯然,有人遲到了,推門進來的是R,只見他剛一進門,就被眼疾手快的顧小菲讓到了我左手邊的空位。
我頓時意識到這可能就是顧小菲今晚留給我的彩蛋了。
R是我的初吻對象,當然這個事情沒有幾個人知道,連彼時作為我最好朋友的顧小菲應(yīng)該也不知道,至少我是沒有告訴過她。
當年我之所以不想讓人知道是有些難以啟齒的原因的,R曾經(jīng)是我另一個閨蜜C的忠實追求者,說是忠實追求者,因為C在當時是有男朋友的,而且我理所當然的從頭到尾并沒有懷疑過R對C的感情,只是后來為什么我自己會被無端的牽扯進去,當事人應(yīng)該都是丈二和尚般摸不著頭腦,雖然那是極端混亂的局面,但因為事情發(fā)生時已經(jīng)將近高考,再說當事人做到了極大程度的保密,所以也沒有造成什么不可控的影響,當然這不代表說時隔多年我已經(jīng)釋懷。
“嗨,好久不見。”還是他先開了口。
“是呀,好久不見。”我略微尷尬地擠出一絲笑容。
接下來就是沉默,此情此景我確實不知道如何找話題,我也不是那種自來熟很容易熱絡(luò)起來的性格。
再加上曾經(jīng)的往事正好涌上心頭,相對無言才是正常,真是應(yīng)了那句話,有些人見了還不如不見。
顧小菲見狀急忙出來救場,“我說,你們兩個好歹也是老同學,本來以為這么長時間沒見肯定有很多話說,怎么卻像是陌生人似的!”
坦白說R其實私下跟我是有聯(lián)系的,那是有一年我回家過年,在一家小吃店被一個高中同學認出時交換了電話號碼并互加了微信,結(jié)果剛回到家就接到了一個陌生來電,出于警惕我沒有接聽,隨即就有短信報到,“怎么,你大小姐架子真大,電話都不接,我是R。”
我愣了半晌,不知道怎么回復(fù),只是說不太方便接聽電話,且返程的時間比較趕,就婉拒了他隨后提出一起吃飯的邀請。
今天的相見,距離那次也有些年頭了呢,這中間,R也曾打過電話給我,有次應(yīng)該是他喝醉了,又遇到煩心事,那次電話是在一個小長假的中間某一天接近凌晨時打過來的,好像是他正在鬧離婚,但孩子還很小,又不忍心,所以不知道如何解決,我剛好睡意全無,正在追劇,第二天又不用返早,所以就有一搭沒一搭的跟他聊了好久。
可是面對面和聊電話完全是兩回事,如果你知道電話那頭的人與你相隔幾千公里,你不會有所顧忌,或者更確切的說,你會更有安全感,再殘忍一點,你甚者可以覺得自己是個局外人,探討的只是路人甲的一個小問題而已。
而撲面而來近在咫尺,那就完全是另外一種情況了,也許我寧愿和他夜深人靜的時候聊聊電話,也不愿在任何場合以任何形式與他相見,我更沒有去別人失敗的婚姻摻合上一腳的興致,就算我現(xiàn)在孑然一身。
很簡單,我們已經(jīng)再也回不去了,所以何必故作煽情般,意欲將當年無法言說之事拎個清楚道個明白,于他于我,已無意義。
R見我半天不發(fā)一言,想必也覺得尷尬,于是沒話找話地問:“最近怎么樣?”
“挺好的”,我順勢抬頭看看他,笑了笑。
“什么時間回去?”他接著問道。
“時間還沒定,事情還沒有辦完。”我低下頭答道。
“那什么時間我們單獨出來坐坐?”他仍不死心。
“再看看吧,可能時間上不太好安排。”我本想斷然拒絕,又不好把話說的太死。
“其實這么多年你一直都愛著D吧?”他突然話鋒一轉(zhuǎn),有些戲謔的口氣。
“啊?”我沒想到他會這樣問,慌忙看看其他同學,只見不遠處幾個人喝的正high,并沒有關(guān)注我們,才放心下來。
“我猜的,要不然你為什么這么多年都不結(jié)婚呢?”他聳了聳肩說,試圖想表現(xiàn)的輕松些。
“其實我跟D之間的事情是他還沒轉(zhuǎn)過來之前的事,按說你們不會知道呀?”我表現(xiàn)出了興趣。
“我3年前去B市出差,B市的同學們擺了幾桌,D不是被公司外派一直負責B市的業(yè)務(wù)么,所以他也有來,結(jié)果那晚我和D都喝多了,我們提起了你,所以…”他解釋道。
“哦,原來如此,我很好奇他都說了我些什么?”我追問道。
“他到?jīng)]說什么具體的事情,就一直喝酒,喝完了一杯,倒?jié)M再喝一杯,好像要跟我比試似的,結(jié)果我倆全都爛醉如泥,被他的司機扛回了他在B市的別墅,然后就那樣在他的床上“纏綿”了一晚,第二天我才去辦事,然后臨走又喝了一次送別酒,因為再見面不知何年何月了”,他說完,表情似有些許悲涼的意味。
我沒有搭腔,腦海中回憶著我和D之間那些我愿意回想起來的瞬間、以及希望永遠被遺忘的瞬間,此時此刻,這些記憶像是發(fā)酵一樣,全部一股腦兒的蹦了出來,令人猝不及防,想起我們拍《鴻門宴》時的意氣風發(fā),想起每天下午放學相約回家的情景,想起鬧翻后在拍《雷雨》時的勢不兩立,那是在新的班級,記得我被他氣得回到班里當著幾乎所有同學(參演的除外)的面嚎啕大哭,再之后就是兵戎相見,刀刀見血…
R還在那里滔滔不絕,訴說著D的種種“事跡”并加之以標簽式的解讀:公司史上最年輕的高管、年薪百萬、名車豪宅、90后妹子頻繁更替。
我的思緒卻沒有再跟上他的步伐,我們是怎么從相識于斑斕一季演變成最后的相愛相殺的?這可能是我心中永遠無法解開的一個謎團。
“哎呀,已經(jīng)11點了啊,我必須回去了呢,要不我老公等下要催了。”隨著顧小菲的驚呼,我也回到了現(xiàn)實,隨即馬上起身表示我跟顧小菲一路就行,在場男士們也都起了身,雖表現(xiàn)的殷勤禮貌有余,但礙于都是來喝酒的,所以并沒有駕車前來,也就不太方便一一打車相送了。
不出我所料,R提議說由他來送我,顧小菲識相地快速閃了,我只好跟R一起出來,婉拒了他執(zhí)意相送的好意,我說要不就陪我等到打到車就好了,趁著這個空當兒,R問我:“對于D你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我一頭霧水。
“事到如今,你還是可以嫁給他的呀,反正你也沒結(jié)婚。”從他的語氣還真聽不出他內(nèi)心的想法。
“要是我從來也沒有想過要嫁給他呢?”我已從剛才的恍惚中回過神來。
“那可說不準,我有他的電話,要不我把他的電話告訴你?”
“不用了,你自己留著就好,誰讓你倆是‘好基友’呢,哈哈,不跟你說了,有空車過來了,拜拜!”
還沒等他再說什么,我已經(jīng)鉆進了出租車,頓時感覺如釋重負,告訴了司機師傅目的地,我終于可以長長地舒一口氣了,突然,電話鈴聲響起,是他。
“寶貝,聊完了嗎,和同學們一聊就聊那么久。”
“恩,已經(jīng)在回來的路上了,一會兒就到。”
“明天去民政局的東西我都準備好了,你回來可以直接睡覺了,明天不是還要早起么。”
“知道了啦,要不是你一直催,其實緩幾天又有什么問題。”
“那沒辦法,我只有3天假喔,當然要把正事先辦好了。”說完,D掛斷了電話。
作者:christa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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