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幾年前寫的。舊文。
張情打開冰箱,里面有一瓶伏特加和昨晚吃剩的披薩。她拿出伏特加打開電腦準備訂餐,卡里還有2000快,這個月還要交水電氣物業費,她默默的算了算,真后悔當時一時之勇匆匆忙忙的離開了家,不過那也稱不上家了,應該說蔣培買的房子。
元旦節的凌晨,張情就出發了,她只帶了才買的包包和幾套新款內衣。幾個星期的冷戰,她想給他一個驚喜,她想跟他好好談談。車子在溫泉酒店門口停下,她開了他隔壁的房間,換上精致的薄蕾絲內衣。馬上八點了,他一般在這個點起床吃早餐,張情站在門后面等著。送餐的服務生在八點十分按下門鈴,張情馬上出門站到餐車旁邊,服務生被嚇了一跳,她笑著比了個噤聲的姿勢,低聲說道,我想給我朋友一個驚喜。等下開門我推進去。來,她拿出一張100遞給服務生。
蔣培松松垮垮圍著浴衣睡眼朦朧的開了門連面前的人都沒看一眼就自顧自的癱回床上,張情接過服務生的推車慢慢的走近房間,她想他真是太累了,或許她需要體諒體諒他。她的視線平滑移動,地毯上的酒漬裙子到被子里露出的卷發和正在使勁揉眼睛的蔣培。她懵了幾秒,她覺得頭有點暈乎乎的,手下意識的抓緊餐車。直到指甲深深嵌入手心,她看著眼前正在穿衣服的男人,她腦中涌出無數臟話她想尖叫,想拿東西砸他。可她卻只是一動不動的站在那里,努力讓自己冷靜,盡量的保持得體,不讓眼淚流出來。
“阿培,我們出去說吧”。她竭力克制著才能說完這句話
非常老舊的故事,她的丈夫厭倦了婚姻的繁瑣無聊,和自己的下屬睡了,第一次是在去年的11月初,那天是11月1號,她記得很清楚,因為那天他們吵了一上午。最后她的丈夫摔門而去。蔣培繼續跟她說,他不想離婚也不想離開她,他對她還是很有感情,他會開除那個和他睡覺的女孩,他保證以后乖乖的。末了,又加了兩句話,他說,你知道我為什么要這樣,你應該知道,我的意思是我們之間有很多問題。張情并不接話,她知道他們之間有很多問題,一直以來都是。她現在不關心這些了,她詢問著自己丈夫和那個女孩在一起的細節。蔣千寧被問煩了便開始敷衍說詞。最后,她說,我剛才本來想把餐車上的湯連碗一起扔向你們兩個的。但我又做不到,我老是想著要得體要冷靜真可笑。蔣千寧沒有說話。張情退了房間在酒店門口等泊車的服務生,她沒辦法再呆在這里,她害怕失控顯得自己更加失敗。也完全放棄相信自己的丈夫了。這反而讓她覺得如釋重負,她不像其他的女人有敏銳的第六感,有時候蔣培跟她解釋點事情,她老是覺得隱隱約約有什么不對,卻又不知道有什么不對。她向來性子直爽,想到什么就說什么,她告訴丈夫她的想法,卻反被責怪、久而久之,她也不太愿意告訴他自己的想法了,可鑒于蔣培一直對她很不錯,這幾年她一直依賴著他,情感道德上,不管多么離譜的事她都愿意選擇相信他的,不然她會感到一種類似愧疚的感覺。
車子平穩的行駛在山間小路上,張情想起她問的那些細節,想起幾個星期的掙扎和幾年的婚姻,她是想痛痛快快的哭一場的,可過往種種一一回顧過來,他們在三年前就基本沒話可說了。上次他們輕松愉快聊天的時候是好久呢,她想不起來。
回到家,張情如往常一樣斜靠在沙發上,陽光打進客廳靜靜的躺在羊毛地毯上,他們在伊斯坦布爾買的,都是四年前的事了,那時候,蔣培還陪她到處逛,穿梭在大街小巷買東西聊天,就像愛在三部曲里的杰西賽琳一樣。直到太陽落下,凌霄始終沒辦法憐憫起自己,也哭不出來。
傍晚時分,她的丈夫回來了,他告訴她事情已經處理妥當,張情說想跟他談談,蔣培脫下外套有些不耐煩的坐在沙發上。張情問他過去三年想過他們的婚姻沒有。他的丈夫沉吟片刻答到,我以前就說過,你不要多想,你知道我才接手公司,一堆煩心事,我從來沒在你面前抱怨過。同樣的話,她的丈夫兩年前就說過,敷衍人都不重樣,可見在他心里現在的自己多不值得認真嚴肅的對待。張情繼續盤根問底,她心里隱隱覺得實在是不行了就只有不歡而散了,結果也如她所想。蔣培去洗澡,張情打開浴室門說了句,蔣培,你還真是不要臉。她輕輕的關上浴室門,打開衣櫥,掃了幾眼。婚姻真是改變一個人,幾年前的她怎么想的到幾年后的她凈買些鄉鎮名媛風衣服。暫時穿穿吧。她帶走了一半自己的東西,別誤會,她是想全部帶走的,可東西太多了。她聽到蔣培在浴室打電話,她用力拍了下門大聲說,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了。然后下樓發動車子,先去酒店住一晚,明天就回自己家。她的丈夫沒來追她,甚至沒跟她打個電話。張情即難過又高興,自己應該是做了正確的事情,離開冷漠的丈夫。
事實上,她在酒店住了兩天。家里幾年都沒人住了,家政公司派過去的阿姨整整打掃了大半天。她去家紡店買了些被子床單。去超市買了些日常生活用品。忙活了半天,夜深人靜時她躺在自己的床上,沒人給她打過電話,沒人聯系過她,唯一的父親跟他關系及其差,認識蔣培就沒有再上班,閨蜜遠在他鄉,煩心事比她還多。她覺得自己的人生非常的失敗
她曾是有很多想法的人,后來跟蔣培在一起,不再缺錢,她終于可以付諸這些想法。那時候她就像青少年一樣對什么都感興趣,什么都要去嘗試。可每每遇到瓶頸或者效果不如自己想的好,她便興致缺缺了。蔣培也從一開始樂的見她生龍活虎東折騰西搗鼓變成后來的不耐煩。
婚姻對她來說,更像是一個養豬場
張情越想越不能接受真實的自己竟然是這樣一個挫貨,她開著湯姆貓,大聲說,張情,你是個挫貨大喪逼。湯姆貓一遍一遍重復她說的話。張情臉埋進被子,把自己整個身體裹了進去,想起自己和自打認識就節節高的蔣培,放聲大哭。她今年32歲了,把自己搞成這樣,堪稱一個大寫的挫貨。
張情下樓去拿她的早午餐,中國銀行給她發來短信,余額1930元。她喪喪的回到家。蔣培終于給她打電話了,他說,你別生氣了,你在哪里我來接你。張情想起銀行卡里的余額,她說,我在外面吃飯,你過來吧。她以最快的速度洗頭洗澡化妝打扮,沒指望蔣培看到她時能眼前一亮,就是給自己點底氣和可憐巴巴的自信。
她和蔣培面對面坐著。張情說,我覺得我們溝通不了,我想離開你但又舍不得,本來我是覺得我遇人不淑的,我想了想我們在一起得這幾年,我除了比以前懶,其他的都沒什么變化,而你一直在做自己的事業并且越來越好,我什么也沒做,也幫不了你,連提個建議,我都提不出來。伴侶伴侶,事業不能旗鼓相當,至少平時志趣相投互相陪伴,可我們連愉快聊個天都做不到。從你的角度說,你也算遇人不淑了。
蔣培掐掉煙頭認真說,你能這么想,我很高興,我不是沒想過離婚。有時候跟你一起真的是煩。但我舍不得你
張情抓了抓自己的頭發,她忽然笑了,我們是怎么走到這一步的。蔣培沉默不語,最后他們達成共識,先各自分開半年,這半年他們不聯系不見面,走的時候,張情說,我身上沒錢了。蔣千寧拿出錢包,遞給她一張卡。
張情回到年少時的家,她躺在床上思考自己未來的路,她在腦子里給自己設定了無數的如果,如果當初這樣如果當初那樣,如果現在這樣如果現在那樣。她整整如果如果想了好幾天,最后癱坐在被外賣盒子薯片袋子包圍的客廳地板上,頭痛欲裂,唰的沖進浴室,眼淚隨著水流一同匯入下水道。她裹著浴巾站在沙發上,本能的拿起手機想打給家政公司,忽然想起自己的現狀,她和蔣培是怎么一步步到今天的,她甚至想起了一些早已遺忘微小的點滴中間穿插著蔣培和那個女孩的細節。她又想哭了,可她是一個人了。默默穿好衣服去買衛生用具。
她走在路上,心里很明白,她想離婚,她很想離婚。她還不能離婚。不是現在,也不是半年后。
她得想辦法獨自生存,離婚獲得財產,這個世界哪里敢柔弱啊
幸福是要買單的,命運給的好東西背后都有價簽,你現在沒看到或者裝作沒看到,以后,都要加利息的。她想起這句話,提著大包小包快步的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