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幅度地翻炒著鍋里的菜,一邊豎起耳朵仔細聽著門廳里的響動。
果然沒一會兒,丹丹就進來了。
聽到她直奔廚房,我趕緊拿起窗臺上的鹽瓶對著鍋撒了起來。
“媽,您就同意了我們倆吧!”她停在廚房門口,帶著哭腔。
我的心一下子就軟了。把鹽瓶放下之后,我嘆了口氣,轉向她:“他今天跟你說什么了?”
“他說,他想和我在一起。”
“你這不是廢話嗎?他到底能不能拿出彩禮和房子來!拿出來,我立馬同意!不然,沒得商議!”我火了,扯著嗓子喊了起來。
丹丹站在那里直直地瞪著我,不過臉上還是滑落了一兩滴淚水下來。
我不想看見她哭。這個孩子向來都很懂事,然而遇到那個男人之后,居然開始反抗我和她爸爸了。我轉過身去背對著她,這才發覺菜已經快炒糊了,趕緊關火找盤子。
吃晚飯的時候,她在屋里沒出來,表示抗議。
“喲呵,這還學會絕食了?”老王很是不滿,狠狠瞥了她的房門幾眼。
“那個誰今天來過了。”我懶得提他的名字。
“啊?又來了嗎?怎么又讓他進門……”老王提高了聲調。
我趕緊打斷他:“沒進來,就在門口呆了一會,把丹丹叫出去了。”
他呆了下,低頭猛扒了幾口飯,然后把碗重重的向桌上一頓:“當初就不該叫他來家住!”
我也覺得胸口堵得難受,立馬沒了食欲。
現在左鄰右舍都知道,他在我們家里住了有大半年了。要是我和她爸真的反對他們結婚,那么就會有損女兒的名聲。她都28了,這個對象再吹了,嫁人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時候了。
他的條件實在不能讓人滿意。父母家是農村的,自己大學畢業那么多年還沒有穩定的工作,到處打工。最近才穩定下來做了工地監理,平時開的那輛小破車也不是自己的,是老板給他跑工地用的。 不過,工資還是可以的。
丹丹在大學里是學會計的,一向頭腦清醒,卻不知道為什么看中了這個一窮二白的小子。認識沒多久,就領回家給我們看。
當時我們以為他家在附近的村莊,那些村民都是比較富裕的,條件應該還說的過去,所以也沒好意思細問。 后來我們看女兒真心愿意,就默許了他們的交往。
他來得越來越頻繁,不多久就在丹丹屋里住了下來,我們都沒有反對。
這畢竟是丹丹的初戀。她從來沒有戀愛過,現在終于有了對象,我和她爸爸高興都來不及。 反正結婚是遲早的事情,何況他們一直在為結婚準備。
可是,就在前幾天,等我參與進來問了一句,房子準備在哪兒買,倆人一起不吭聲了。
那時候我才知道,事有蹊蹺。
他家里是有錢,但是那都是過去式了。據他說,全給爺爺奶奶治病,加上供他和他哥哥上大學,全都花光了。
那天我悶悶不樂地去市場買菜。買菜的女人隨口問,你姑娘快結婚了吧?我勉強笑了笑,突然想起她就是跟他同村的。
“哎,你知道他們家的情況嗎?”我湊近買菜的女人。天天買她的菜,不至于連這點話都問不出來吧?“他說現在他家拿不出房子和彩禮,你信嗎?”
“不可能!”女人的大嗓門嚇了我一跳。
“跟你說吧,我們村就沒有窮人。我給兒子買了兩套房,還有女兒,也買了村里的小產權房。怎么會買不起房子,拿不出彩禮?你聽他胡說!”買菜的女人一臉不屑。
我心里有了底,回家就跟老王商議,一定要讓女兒拿到彩禮和房子,風風光光地出嫁。
我把丹丹叫過來,告訴她,讓她和他先分開一段時間。
“而且,一定不能讓他再進家門了!”我特意強調。
“為什么,他天天來,你怎么能把他關在外面?”丹丹驚呆了。
“就這樣才有效果啊,你是不是傻?我這是為你好!他哥哥都結婚了,也不是裸婚的,現在怎么就不能給你點彩禮了!再說,你結了婚以后,住在哪里?難道還跟我和你爸擠在家里嗎?”
看她不做聲了,我又說道:“你別老覺得我和你爸勢利,貪財!等你們有了孩子就知道了!你舍得租了房子把孩子放進去受苦嗎?以前咱家母兔子生小兔子的時候,尚且要搭個窩,一個女人生自己的孩子,又怎么能沒有房子!”
她默然,點了點頭。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可就難了。
把未來的女婿關在門外,雖然不是長久之計,但是也得臉皮夠厚,忍過這一時。
第一天早上,丹丹頂著一個大黑眼圈給我看,說昨晚他發了好多言辭懇切的短信,說一定會想辦法搞到錢的,又說:“他今早要來找我。”
我說,那就在外面見,不許叫到家里來。
果然不一會他就來了,我透過窗戶看到他們在他的小車里聊的很起勁。丹丹這孩子,一定會說,我會努力求我媽。你也盡力答應她好不好?而他在我們家里人面前向來乖巧聽話,一定會答應的。
他給我打來了電話:“阿姨,你聽我說,我們家現在是真的困難。但是我對丹丹是一心一意的,您平常也都看到了!只要是您家的事,我都當做自己的事來辦,您說是不是?”
在電話這頭,我想起上次得了蛇盤瘡,多虧他尋醫問藥,幫我盡快解除了疼痛。那時候,真的是把他當做了家里的一份子的。?
我定了定神,一點一點想起早就商量好的那些話,對著電話說:“你對她好,這我知道。可是,可是她是我的獨生女,我不可能看著她一窮二白地嫁人!你沒聽說過嗎,貧賤夫妻百事哀!我不能讓她結婚以后遭罪啊!我們就這么一個閨女,還指望她養老呢。要是她將來過得不好,你叫我和她爸怎么辦?”
他在那邊不吭聲了。
我借故有事把電話掛了,知道丹丹此刻就坐在他身邊,自然會把他勸服的。
沒想到過了兩天,丹丹也反了:“媽,你打算這么扛下去嗎?我還結不結婚了?”
“我是為了你好,你是不是傻!我現在不為你倆爭取一點,往后更不好爭取了!”
“爭取什么啊?”她一頭霧水。
“為你倆爭取他爸媽的財產啊!他哥哥是事業單位的,當初結婚的時候,不知道從家里要去了多少錢!我現在為你們要一點,也是應該的吧!何況他哥哥現在過得還可以,幫弟弟出點彩禮錢,很難嗎?”
她張口結舌,顯然沒有考慮過這些問題。
“再說了,他現在只有工作還算可以,賺的不少。余下的呢?我不為你們打算,誰為你們打算?”
她又默然了。
不過說歸說,丹丹的心還是在他身上的。這幾天家里的氣氛很是冷峻,但是他們會在外面不斷的見面。我知道對不住未來的女婿,但還是沒有軟下來,硬撐著要彩禮,要房子。
年輕人的耐性都是有限的。他們已經交往得情投意合,不會因為我這點小小的要求就分開的。他們一定會想盡辦法,達到我的要求的。
果然沒出幾天,他就給我打電話了:“阿姨,我會盡力的。”
我說,那結婚得至少三萬的彩禮錢,一分不能少。我知道他手頭緊張,這些根本就拿不出來,不過沒關系。他應該會跟他哥哥要的。
他果然說沒問題。我就松了口氣,說:“要是一切順利的話,周五就訂婚吧。“他一下子就高興起來,連連答應了。
到了周五,不見他哥哥的蹤影。據說是出差了。他帶著父母上門來了,也拿出了那三萬塊錢。我很高興——替孩子們要錢其實也不難的,對不對?只要我肯開口,他們一定能想出辦法的。
房子我也去看了,在一個地角很好的小區,雖然是頂樓,不過面積不小,裝修起來應該還挺舒適的。
于是周一民政局一開門,他倆就去登記了。
登完記回來,我問他,老板給他多少婚假。
他笑了笑說,我沒有婚假啊。
“怎么回事?”我急了,老板不是他哥哥的朋友嗎?怎么會連婚假都不批準?
“媽,我這一個多星期熬在這里,為了我倆的婚事天天頭疼,哪里還有心思去上班啊?他已經把我開除了。”新女婿笑了。
一元小說訓練營+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