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圣祝會一直延續到七月十八,期間琉璃廣場上行人來往絡繹不絕,韓家雜藝的表演場場爆滿。孫思也在這四日早將本金賺了回來,還盈利頗豐。韓世云閑著無事,則是每天開心地拉著胡夢瑜與胡天池出去游逛,兩人感情越來越濃厚。
韓世秦看在眼里,對自己這個妹妹的精力只能是佩服得五體投地,不過韓世云每年如此,他也樂得妹妹開心。
七月十八,是圣祝會的最后一天。韓世秦傍晚提前回到帳篷里,看到孫思一邊整理這一天的賬本,一邊打著哈欠有些疲倦,笑道:“看我們倆的精力,還沒世云好。她這四天可算是玩得盡興了,找了夢瑜和天池這樣好的玩伴,這么晚了還不回來。”他坐下來,端起茶水便大口吞下去,“這世云以后要是接管我們雜藝班子,肯定比我干的強。這些天下來,我竟然覺得勞累不堪啊,看來這把老骨頭,過幾年就得輸給世云,讓她開始帶領隊伍咯!”
“大哥,不是我說你,你每天表演的那套刀劍表演,頗費體力,你要是不累,豈不是鐵打的了?”孫思合上賬本,抬起頭來,“你的節目單子那么長,偏偏還要自己親自上陣,真不知道是技多不壓身啊,還是自討苦吃誒?”
韓世秦聽著孫思打趣,想想也是,大笑道:“是我自討苦吃吧。我看著今年這么多雜藝班子都來競爭,心里那緊張啊,就是想自己出一份力。而且你看那臺下觀眾,那么熱切,我這手一癢就上去了!要是讓別人來演,其實也能賺得回本,只是大哥我啊,”他把隨身佩刀一把揚起,“還是有點想出風頭,嘿嘿呵!”
孫思抓住這個空檔,又笑道:“說出了真心話了吧,大哥你既然想出風頭,就別怕那疲憊。我這幾天是賺了不少,可也覺得是勞累得緊啊。這不,這厚厚的賬本,看得我都快睡著了。”他坐得久了,伸了伸懶腰,“話說回來,世云也是時候得學習著幫你照看隊伍了,這一天到晚的在外面玩,野丫頭一個,也不是事。”
“思弟這話也是有道理,不過我這哥哥早就管不住她了,別看她人小,心思可多著呢!還是得駱金師傅,估計才能治得了她了。”韓世秦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孫思聽到這里,想起前事:“駱金師傅這幾日,沒有讓人疑心之處了吧?那幾日怕也是我多心。”
“這幾日倒也沒有什么別的事情,”韓世秦坐下來,“只是他對那胡家兄妹似乎極為關照,每天都會跟世云一起,陪著胡家兄妹閑逛。”他只見過胡家兄妹一兩眼,胡夢瑜還算可愛,胡天池卻是淡淡的。他頓了頓,繼續說道:“胡天池這孩子看去冷漠,但聽駱金師傅講來,似乎其實是個熱心腸的人,只不過慢熱而已。駱金師傅可能是年紀大了,又無娶妻,對著可愛點的小孩兒們,都會有意照看吧。”
兩人閑聊著,帳篷外的人聲逐漸稀疏,卻似乎都在朝著一個方向集中而去。帳篷外本是人影幢幢,這會兒變得干凈起來。
韓世秦聽到篷外動靜,站了起來說道:“走,哥哥帶你去看,這圣祝會最好看的東西。你去年錯過了圣祝會,真的是太可惜了。今年這圣祝會結束的節目,你可千萬要看仔細了。”說著便先走出了帳篷,看到孫思一動不動,便招手示意孫思快快跟上。孫思想著,看賬本早已疲乏,出去走走也好,便一齊跟了出去。
此時天已大黑,空中沒有飄雪,極為少見。云層籠罩在整座天劍峰頂之上,灰白、淡藍、烏黑各色排布開來,在風力吹動之下相互纏繞如同水墨畫一般。五峰四頂在黑暗中影影綽綽,好似戍邊守衛的戰士,也頗有雄俊之風。
人群涌向琉璃廣場東北方向,那便是城主金宅所在。韓世秦看著人流擁擠,便示意孫思快些走,好搶占靠前的位置。不用半盞茶的功夫,金宅前便擠滿了人。
秋時語城主站于禮臺之上,凝重的表情極為虔誠。不時,他身邊的法術師傅點點頭,他便緩緩舉起祭臺上的一把丈長木弓,支上三支飛箭,末頭上點燃著三點火星。臺下眾人都屏息凝神,大氣不敢出一聲,似都在期待著一幕精彩的表演。
只見秋時語將弓拉滿,“嗖”、“嗖”、“嗖”的三聲將火箭放了出去。火箭尾部響哨破空鳴響,不一會兒便消失在云層之中。廣場上圍觀眾人的屏息聲比落針還靜,只聽倏爾云層炸裂開來,一團團五顏六色的煙花彌散在藍黑天高空中,爆竹聲響徹整個天劍峰頂。此時人群見狀,開始熱烈歡呼,而新的煙花不斷出現,歡呼聲也隨之起伏不定。
原來這煙花是為了慶祝這圣祝會的結束,提前用氣球放起,隱藏在高空云層之中。待到廣場眾人集中起來之后,由城主自地面上用弓箭引燃。
煙花種類繁盛,有六神肖像、各類動植物、詩文歌詞,還帶著不同聲響,海嘯聲、雷電聲、動物吼叫、絲竹琴箏,可謂是應有盡有。是故每年圣祝會結束時候的煙花,都會迎來最多的掌聲和歡呼聲。此些煙花,皆是由各地商人帶上山來,免費贈與云頂居民,為的是表達對云頂居民的喜愛和敬意,同時也期待來年能夠繼續盈利賺錢。
韓世秦此時回頭大聲向孫思說道:“怎么樣?哥哥我說的這個節目,是不是特精彩、最好看?”
孫思點了點頭,繼續跟著人群大聲歡呼。他平日里總是思考著怎么能讓商隊掙更多的錢,怎么能夠不丟失青河口孫家的名聲,怎么能夠創造出新的藥品,極少有如此放松歡呼的時候。
韓世秦在一旁看著,想想孫思年僅十八歲,便開始擔任起商隊領導,當真不容易,以后的生活,這樣的歡樂放松時候怕是不會太多。想到這里,他喊道:“思弟,今晚,我們不醉不歸怎樣?”
孫思正在亢奮的時候,想也不想:“大哥,絕對沒問題,去哪里喝?”
“就去城主家里喝,怎么樣?”韓世秦正想著去看看堂姐和堂姐夫,以此為由,可以把孫思介紹給二人,也好幫孫思謀些生意。
孫思早在路上就聽韓世秦講過,城主秋時語的妻子韓金妮是他的堂姐,也想著何時拜訪,便說:“好!就你說了算!”
兩人一拍即合,便從熱鬧的人群中擠了出來,向著禮臺方向走去。
@@@
放完火箭之后,秋時語看到臺下民眾的歡呼雀躍,也被他們的熱情所感染。只是不好在祭臺之上太過放肆,他便在心中默默祝禱,祈愿六神庇佑,也感激邱順銘城主所做的貢獻。然后他便走下禮臺,準備回金宅去,此時卻聽到遠處傳來一絲不清晰的喊聲:“姐夫!秋城主!秋時語城主!”他回過頭,便看到韓世秦和孫思從人群中穿梭出來,已經走到他面前。
秋時語與韓世秦一年未見,故而見面先是一個熱烈的擁抱,然后笑道:“每次都喊我城主,非得要惡心我是吧?倒是我們這一年未見,你這是,還沒有娶妻啊?”
韓世秦避開話題不答:“你自己要被我金姐管著,我可不用別人管著我,多自在啊,”不等秋時語回答,他接著說道,“姐夫,這是我結拜的兄弟,青河口藥商孫家大少爺,孫思。這清河口孫家,想必你是很熟悉的了。”
“晚輩孫思,拜見秋城主。”孫思說罷作了一揖,禮數周到。
秋時語卻是裝作不開心,“明明是世秦的結拜兄弟,怎么成了晚輩?我雖然大了些,也不至于成了你的長輩,你就也叫我姐夫便成。”
“那就聽姐夫的。”孫思不再拘謹,想著,“原來秋城主與韓大哥是一路子的人,都是如此爽朗大方,不知金姐是怎樣的人?”心中不禁好奇起來。
說話間三人便向金宅走去。一路上秋時語與孫思所聊甚多,全然不似剛剛結識。孫思雖然年幼,但成長于商人家庭,談吐做事卻是一番大人模樣,秋時語喜歡得緊。孫思也頗敬愛這位大方易與的姐夫,不一會兒便已親似一家人。
不消半盞茶功夫,三人便來到金宅臺階前。從外面看起來,金宅與其他城民住宅并無異處,只是門前張貼金方石,表示為城主居所。門前靜悄悄地,亦無武士或法師把手,全然不同于山下其他戒備森嚴的各國宮殿。
剛進家門,只聽見一個高亢的女人聲音自內屋里傳出:“老秋啊,這么快就回來啦?”
秋時語回答道:“阿金,你猜猜,誰來了?”此時一位紅裝婦女從內屋中走出,貌若四十歲左右,鳳眼朱唇,長發簡單盤起,插一根素釵,并無其余裝飾,卻自霸氣逼人。
紅妝婦人開口便笑:“還能有誰?不就是我那三十不娶妻的老弟啊?我二叔可真是白養了這傻大個。”說罷已經走到了韓世秦面前。
“我說金姐,我不娶妻,那是怕娶著您老這樣的,把我姐夫管得服服帖帖,”韓世秦也不甘示弱,“這樣的霸道媳婦,我可不敢娶”。
紅妝婦人便是韓世秦堂姐,韓金妮。她到如今尚無生養,而韓世秦小她十歲,雖名義上是堂弟,她卻很大程度上是把他當成兒子愛護的。韓金妮還沒嫁到秋家時,就對韓世秦極為愛護,常常護著他不受韓世秦老爹的教訓。而她成為秋家人后,每年韓家雜藝上山,都會讓韓世秦來家住上半月。后來韓世云也跟著奔走風波,她更把世云看做掌上明珠,因而韓世云有刁蠻任性的脾氣,也有一半她的緣故。
韓金妮并不與韓世秦繼續斗嘴,而是轉看到站在后面的孫思:“世云怎么沒來?這位小兄弟是?”
“這是青河口孫家大少爺,孫思,我來之前新結拜的弟弟。”韓世秦轉了個身,讓出了地方。孫思斯文地喊了一聲:“金姐。”
韓金妮笑了笑:“真是懂事的孩子。今年多大啊?”“十八,也算成年了。”孫思依實回答。
韓世秦不等兩人繼續閑聊,插起話來:“世云和駱金師傅一起,在廣場上瞎逛呢。世云認識了一個妹妹,名叫胡夢瑜的,她們倆簡直好得像親姐妹。”
“夢瑜啊,我認識的,胡昆大哥的孩子,前幾年搬上山來的。”秋時語聽到這里,插進嘴來,似乎對胡家兄妹頗為熟悉,“我和你金姐前年中了冰蜂毒,還是胡昆大哥醫治的。夢瑜是個挺可愛的一個孩子,只是他哥哥,略微冷淡了點。”
“恩公的孩子你還管,你管人家孩子怎樣呢啊?”韓金妮瞪了秋時語一眼,“我們這么多年還沒生呢,你倒好意思說別人。你趕快把那房里的飯菜拿出來,我做了一個下午,別涼了。”
秋時語向韓世秦和孫思笑了笑,便走進后間去。韓金妮又補了一句:“別毛手毛腳的,小心燙手!”
孫思笑道:“金姐對姐夫,很是不錯噢!”
韓金妮又是一笑:“二十年夫妻了,這老秋就算是栽我手里了。就等著同年用月同日死咯。”云頂城民對生死之事毫不忌諱,韓金妮與秋時語在云頂多年,自受浸染。
看到秋時語忙進忙外,韓世秦也去幫姐夫往外擺菜,一邊擺一邊向韓金妮問道:“金姐啊,我還沒有告訴你我要來,你做這么多給誰吃的啊?難道你最近食量大增?是不是有了,不用告訴姐夫,告訴我就成了!”
“還開你金姐玩笑!”韓金妮一個巴掌拍在韓世秦背上,笑罵道,“你看看你自己,別老問我,一大把年紀了,真不害臊。”她收了手后話鋒一頓,繼續說道:“你哪年不是這個時候來的?就算你不來,你放心,我一個人也能把它們都吃完。”
說畢,韓金妮走進后院,把冰著的酒取了兩罐進來:“這凍玉酒、秋客來,夠你們喝一宿了。你跟你姐夫,還有思弟慢慢喝,到時候就在我家里睡下吧。”
韓世秦看到美酒,直接從韓金妮手中接了過來,也不接話,倒了一碗就喝了下去,邊喝邊喃喃道:“這幾天。。。顧著表。。演沒喝。。。可算是。解。。”
韓金妮只在一旁看著,笑罵兩句:“真是個傻大個!看哪天你不把自己給喝窮了!”罵完又說道,“別喝那么猛,嗆著了可別找我。”
在一旁看著,孫思覺著韓世秦與韓金妮姐弟二人感情真是好,便也想起了自己的妹妹,突然間有種傷感之情,不知妹妹在家可好?不過憂傷只是一瞬間的事,秋城主很快將六菜備齊,四人邊聊邊吃邊喝酒,好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