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心里頗不寧靜，因為一棵樹的命運。
01
這是一棵銀杏樹，長在我的窗前，已陪著我走過了十多年的歲月。我呵護過它弱小的童年。十多年前親手栽下小苗時，也曾有過反對的聲音：這地下都是石塊、混凝土，怎么能夠栽樹？瞎忙活！
可是它卻奇跡般的長大了，日益高大挺拔，甚至超越樓房許多。筆直的樹干伸向高遠的天空，冠蓋如傘，灑下大片的濃蔭。
炎熱的夏，銀杏樹伸開它的綠手掌，遮住了似火的驕陽。當你置身樹下，撫著它筆直的干，凝視它青翠的葉，心里不由得就掠過陣陣清涼；涼爽的秋，風兒搖落滿地的銀杏果，也搖落了一地的金黃的葉。當你遠遠駐足，欣賞一樹金黃，心里油然而生幾許詩意……
印象中也有過這樣的雨夜，閃電劃過夜空，雷聲炸響，狂風掠過電線，響起尖利的怪叫！暴風雨肆虐地蹂躪著天地間的一切。銀杏樹的身體在風中扭曲著，抗爭著……我蜷縮著身體，擔心地望向窗外，我疑心它會斷裂，在忐忑中模模糊糊地睡去。天亮時睜開眼，它還是完好如初，心里不免慶幸而歡喜。
陪伴的日子越久，對它的喜歡就越多。現實生活瑣碎而繁雜，有許多不得不做的事兒，不免衍生出苦惱煩躁的情緒。可是有它在，也不怕。只要抽一點時間，看一看天色，樹色，心里就寧靜了。
這些年已經習慣了它的存在。每天早晨推開窗戶，和它打聲招呼，伸手觸一下它的枝條，便感覺有親切的暖意。
我陪著你長大，你陪著我變老。我以為這是順理成章的事兒。
02
機器轟響。水泥路面被掀起，兩條深溝蜿蜒前行。高大的電線桿倒下了……一群人在忙忙碌碌。
這街道終于開始翻修了！聽說為了創建衛生城鎮，我們這邊也要鋪成柏油路呢。這是一個讓老街坊拍手叫好的事兒，我心里自然也歡喜的緊。
我們這兒是鎮上最破舊的一條街。路面坑坑洼洼的，一下雨就成了“水泥”路。個別人家私搭亂建，丑陋的小棚子，再加上污水亂倒，真讓人心煩意亂。
聽說鎮政府這會兒是要動真格的了，徹底改變臟亂差的現狀。鄰居們三三五五聚在一起，議論著，歡喜著，未來的藍圖儼然出現在人們的腦海里。
熱情談論的人們，目光不時會打量著這棵銀杏樹，猜測著它的命運。我的人說肯定會被伐，有的人說這棵樹長得這么好，伐掉真的太可惜了。路在這兒只要稍稍拐點彎就好。
人們的話語讓我的心忐忑起來。對于街道的改造治理，我是一百二十分擁護的。這些年目睹著那些個大煙囪里飄出的黑色濃煙，目睹污水橫流的街道路面，心里常有深深的憂慮：什么時候人們才會多一些環保意識？
可是一想到銀杏樹的命運，我又有些不能釋懷。一棵行道樹，它默默地奉獻了這么多年，難道只有被伐掉這唯一的命運？即使鋪上柏油路，它的存在也并無多少妨礙，當初栽的時候也是緊靠路邊的呢。
有鎮里的領導來視察，看到這一樹金黃，很是喜歡。留下一句話：說如果不礙事的話，便留著它吧。可是我卻不能確定它到底礙不礙事？
我的心便一會憂一會喜，沉沉浮浮的……
03
工程隊的腳步越來越近，越來越多的人說，銀杏樹肯定得伐掉！明天路專家即將宣判這棵樹的命運……
我看著它，心里唯有痛惜。我的腦海時而想起從前的時光，想起它的種種好處。時而想象著伐樹人的油鋸穿透了它的腳踝，它匍然倒地……
我什么也不能為它做！在這靜夜里，所能做的是寫下這些零亂的文字，來紀念即將失去的伙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