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天氣漸漸熱起來了,陽光灑在后背上,有了幾分夏天的燥熱。
周末一個人去圖書館,路過廣場的時候,看見很多人在放風箏,五顏六色的,飄在半空里,迎著風徐徐飛揚。扯線的人兒,紛紛仰著頭,在草地上來回地奔走。有小孩對著父親喊:再高一些,爸爸,再高一些。父親笑著回應:好嘞。然后腳步變得更快了,扯線的動作也更快了,蝴蝶狀的藍色風箏便乘著風往上攀爬。我不自覺地站在廣場上看了許久,后來干脆在旁邊的草地上坐了下來。
晚上小凱給我發信息。
“你學過智能建筑弱電工程嗎?”
“沒呢,不知道是什么東西。”
“哦,我還以為你學過呢。”
“你不是學水利工程的嗎,怎么搞起這個了?”
“想自己多學一點啊,現在這點工資,感覺會餓死。”
“哦,那我幫你去網上查查資料,整理好再發給你。”
“好啊,謝謝大哥。”
小凱是我小時候的玩伴。大學畢業后去了揚州的一家設計院工作,工資不高,每個月扣掉房租和吃穿費用,便剩不下什么了。過年在家的時候,他和我說,要把之前的房子退了,再租一個便宜一點的。他平時工作忙,住的地方網速不好,所以偶爾叫我幫他查資料,下些東西。
和他聊完,我開始查資料。大概是晚上12點,我將整理好的文檔發給他,正準備熄燈睡覺了,QQ又響起來。
“謝謝啦,整理得很好啊。”
“真的嗎?我還以為沒用呢。”
“怎么會,我覺得挺有價值,我會按著上面學的。”
“哈哈,那你好好學了。”
“麻煩你了,晚安。”
“晚安。”
2.
我想了想,其實我是沒有正經地放過一回風箏的。但不知道為什么,每次看見有人放風箏,總會不自覺地停下腳步。大抵因為它是我心中一件美好的事情吧。
小時候在鄉下,沒怎么見過風箏,只在課本和電視里偶爾看到過。總覺得它是一件很神奇的東西,憑著一塊布,一根線就能飛向高高的藍天。有一天,我對小伙伴說,我們自己做一個風箏吧。
我從家里找來一把黑色的破雨傘,把傘布從傘架子上扯下來。二胖的爸爸是個竹匠,他回家拿來了一些細竹片。小凱說奶奶家里有魚線,便奔回家取魚線。那時候正值初夏,門前已經是一片翠色,陽光也刺眼,但有風從遠處吹過,我們穿著短袖,踏著涼鞋,并不覺得熱。
我們窩在屋檐下,從傘布上剪下一個三角形,把竹片削成適當的大小,比劃著它的長度,用小刀割開來。所有的東西都備好了,卻發現沒有人會使針線。正當我們覺得苦惱的時候,淵姐提著竹籃子從場基經過。
“淵姐淵姐,你會使針線嗎?”
“會啊,你們在干嗎?”
“做風箏哩,就是不會使針線,你幫我們唄。”
“你們會做風箏啊?”
“做著玩呢。”
淵姐放下手里的籃子,也和我們蹲在一起。
“線都給你穿好了。”
“好哩。”
她接過針線,有些笨拙地縫起來,我們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看著,時不時的插一句話,生怕她弄錯了。她倒不在意我們,只是低著頭,細致地逢著。
“弄好啦。”
“真的耶,謝謝淵姐。”
“我和你們一起玩吧。”
“好啊。”
我們把線綁上,風箏就做好了,淵姐特意在后面縫了兩條黑色的飄帶,看起來也有些模樣了。我拿著線,二胖托著風箏,我開始跑起來,二胖松開手,風箏真的往上升起來。耳畔是風穿過的聲音,他們也跟在后面奔跑,不停地歡呼。我跑得更帶勁了,回頭看看,風箏似乎也在用力的往上攀爬。
我跑累了,停了下來,風箏也跟著掉下來。那時候不覺得遺憾,似乎覺得風箏就是這樣的,你跑起來,能看到它飛翔的姿態就夠了。
后來我們輪流帶著它跑,雖然它一直都沒有像電視里一樣,飛那么高,但我們還是覺得無比快樂。黑色的風箏鼓漲著身體在頭頂上飛翔,我們跑得比風還快,汗水從額頭冒出來,我們用手臂一抹,露出燦爛的笑容。
3.
大學有段時間喜歡聽陳升,他有首歌叫《風箏》,歌詞這樣寫道:我是一個貪玩又自由的風箏/每天都讓你擔憂/如果有一天迷失風中要如何回到你身邊/因為我知道你是個容易擔心的小孩子/所以我會在烏云來時輕輕滑落在你懷中。那時聽他輕輕吟唱,沒有太多技巧,卻覺得特別著迷,P3里一整天循環著這首歌,好像聽著聽著,能把我帶回小時候一起放風箏的那個下午。
后來看了陳升和奶茶的那個在網上很火的訪談視頻。
侯佩岑問陳升:“你喜歡劉若英嗎?”
陳升說:“我當然喜歡她,否則我為什么為她做這么多事情。”
在一旁的奶茶已經哭得不行。
陳升又說:“現在她像風箏,不知飄到什么地方?”
奶茶哭著說:“如果我飛遠了,你可以拉拉線啊,風箏的線永遠在你的手里,你一拉線,我就會回來的。”
陳升說:“可是,我找不到線了。”
這些話換成別人來說會有些文藝和矯情,但是他倆來說就不覺得了,視頻看完,眼淚一直在眼眶中打轉。我不清楚他們之間的感情是哪一種,只是聽著這些話,再聽一首《風箏》,心就被觸動了。
我想也許我們都是風箏吧,從一個地方出發,在生活里飄來飄去,我們越飛越高,彼此也越來越遠。
2012年我只身來到成都,拖著行李從一個廣場上走過,抬頭看見天空飄蕩著許多風箏,有些飛得太高,只能看見一個小點。我駐足了一下,嘴里不自覺得哼起了《風箏》。
4.
去年回家,母親和我說,二胖要結婚了。我突然想起來,他上大學后,我們再也沒見過。
2007年他去廣州上大學,他的兩個姐姐在那邊成家了,父母也跟著搬了過去。后來就再也沒回來過。我沒有他的電話、QQ和地址,只是零星的從別人的口中聽說他的一些事情。
二胖是我們當中成績最好的,他比我高一個年級,每次考試都是班上第一名。他左手的食指被東西砸過,聽說是傷了筋骨,彎不了了。
我記得有一次我被一道數學題難住,跑他家里問他。他看了看,然后一語不發地開始打起草稿。天色漸漸暗下來,他還沒有解出來。
“要不,明天再做吧。”
“沒事,我再算算。”
我在旁邊看著,也不再說一句話,生怕打擾了他。后來他終于解出來了,然后帶著興奮一點點地給我講解。那時候就很佩服他,覺得他就是老師說的那種聰明人。后來他上了重點高中,去了重點大學,找了名企的工作。
如果我們都是風箏,他應該是最耀眼,飛得最遠的那只吧。
淵姐初中畢業便去紡織廠打工了,她長得很好看。那時候《還珠格格》很流行,我總覺得她就像里面的小燕子,有一雙大大的眼睛,性格也是大大咧咧的。
我記得有一次淵姐在門前洗白色球鞋,洗完的鞋子用紙巾蓋起來,放在陽臺上曬。
“淵姐,鞋子為什么要用紙巾蓋起來?”
“這樣曬干的鞋子會很白很白啊。”
“真的嗎?”
“真的。”
后來我每次洗白色球鞋,也學淵姐用紙巾蓋起來曬,好像真的變白了。
2010年淵姐嫁給了一個汽車司機,是一個很陽光的小伙子。我去喝她的酒席,她穿著婚紗,一只手搭著我的肩膀要和我拍照。
她是我年少時覺得最好看的女生。
小凱的父親在2011年的時候,因為癌癥去世了。原本相對富裕的家庭一下子拮據起來,小凱也不能做那個衣食無憂的公子哥了。
他好像瞬間就長大了,原本說要讀研究生,后來也放棄了。
“以后我要在城里買一套大房子,給我媽住。”
“是哦,我也這樣想的。”
“她供我上大學太辛苦了。”
“所以我們都要加油。”
“嗯。”
5.
我還記得那個午后,我們帶著自己做的風箏,在場基里跑了一個下午,汗流浹背,卻不覺得累。
忘記是誰說的:要是我們也能和風箏一樣,自由自在地飛,該有多好。
文/小來(轉載約稿請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