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廣東,除了偶爾的臺風帶來些許涼意,人們更多像是放在蒸籠里的奶黃包。高溫蒸發出的水分子,隨著空氣在人群中游蕩,荷爾蒙更是趁勢強行自我曝光,遠遠能嗅到空氣中彌漫各種曖昧。只是有些曖昧是兩個人的,被寫成兩廂情愿的愛戀;有些一個人的曖昧,被寫成了單相思的悲戀。
阿若被叫做“學霸加強版”,她也在那個夏天,被午后的陽,蒸發出22年不曾散發過的情愫。
阿若和好友小諾如期到了鄉會舉辦的送舊會,跟往年都一樣,完全沒有任何新意。只是對于阿若和小諾而言,不同的是,從送禮物的師妹變成了收禮物要離校的師姐。
阿若喝得半醉躺在包房的沙發上,聞著沒排氣包房的酒精香煙味,聽著師弟師妹的鬼哭狼嚎,看著同屆舉著酒瓶肆意地群魔亂舞,坐起身,重新端起一杯酒豪飲幾口。扯著小諾,大聲地嚎叫到:“畢業也就那么回事,喝喝喝。”小諾激情高昂地附和:“是呀,沒多大事。阿若你這四年有什么遺憾的事嗎,趁著今天都彌補了。”阿若聽著小諾說的話,又重新躺尸般攤回沙發,自己問著自己,“遺憾大概沒辦法彌補了,總不能在下一刻遇見我的意中人,陷入我的初戀吧~。”
包房的門被大力的打開,吸引了少部分人的注意力,包房頓時安靜不少。阿若轉過頭,看見了他,就那一眼,自帶光環的師兄站在一群羽翼未滿的孩子里,她陷進去十年。鄉長大聲叫停了歡呼的騷年,隆重地介紹到:“這是我們鄉畢業五年的師兄,今天剛好出差來母校看看同鄉的師弟師妹,大家掌聲歡迎。”之后所有人的歡呼跳躍慶祝,阿若都不記得了,她只記得,她那天晚上花光了二十多年積攢的勇氣,走上前去跟師兄握了手,結結巴巴地問出了師兄工作的所在地北京。只是不愿意錯過,好不容易看上眼的人,她二話不說,背離了整座熟悉的城市,去到只聽過的北京城。坐上火車后,一見鐘情的狂熱稍稍冷靜了些,盯著窗外陌生的遼闊平原,才想起,“他畢業五年了,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有女朋;聽說的北京好像很大,我好像不知道他具體坐標在哪兒;他在送舊會上跟我握手時的笑容,是跟別人不一樣的吧……”各種擔憂都沒有成為阻擋她繼續北上的理由,畢竟上了路的火車也不能說停就停,更何況阿若沒有想過停,她給了自己很成熟的理由,她很笨,一次只能做好一件事,22歲以前,她只讀書,她征服了。她現在只想做一件事,征服那個一見鐘情的男人。
她秉承學霸的氣質,按照自己的步驟,一步一步,就真的征服那個當時還有一個相處三年女朋友的男人。
借著人生地不熟的老套理由,從鄉長口中拿到了他的聯系方式,又以同樣的理由,成功讓他幫忙找房子找工作,慢慢變成了朋友,從這個過程中,阿若才知道原來他有女朋友了,也對,如此風華正茂的他,怎么可能只有她知道。可是就這樣放棄,那她來北京的意義何在呢?難道現在回到廣東重新開始沒有他的生活嗎?這次她還是固執地堅持用自己階段性目標為理由,再一次留在了他身邊。于是你能看到的是,同是應屆生的我們,深夜還在辦公桌前加班累成狗的時候,阿若深夜煮著第二天給他的醒酒湯,和各式各樣媲大廚的便當,獨自幸福著。
終于熬出頭,不再是朋友是三年后那個晚上。他應酬完累成狗,回到家,女朋友敷著面膜,讓他去做飯,他頓時發了一頓大火,跟女朋友說了分手,邊從家里跑出來,打電話給了阿若,讓她陪他去喝酒。酒精加男女,世界顏色注定大不同,阿若那晚,還是成了自己內心抵觸的小三。三年的各種貼心照顧獻殷勤,終于找到了一個集中的突破口,三年,終于還是成了他的。成為正牌后的阿若,想著自己業績平平的工作,工資又低,干脆在他的期望下果斷地辭掉了工作,盡職盡責地照顧著他的飲食起居,又完成了她一個階段性的目標——全職太太。在一起一年他們就結婚了,結婚第三年決定要一個孩子,卻因阿若身體太差不適合懷孕,拿掉了第一個未成形的孩子。阿若很自責,恨自己不能為他短時間內生個孩子,于又將這種自責轉變成對他無微不至的照顧,甚至為他穿鞋,系鞋帶。而他在這些年,被阿若寵得“無法無天”,把所有對他的好都當作理所當然。若是就這樣細水長流,這些年為了征服一個男人所做的犧牲,便也能“一筆勾銷”。
紅玫瑰與白玫瑰的故事,好像每天都在人群中上演,而主角性別多數為男。他不出意外地成了主角之一。單位上那個女同事,性感誘惑對他還主動示愛,從她身旁經過,散發著的幽香刺激著他的每個毛孔。而回到家看到素面朝天的妻子,滿身的油煙味,連擁抱都沒有了欲望。于是自然而然的,阿若最終還是成了他飯桌上的一粒白米飯,像極了他當年的朋友,而女同事成了他胸口的朱砂痣,像極了當年的他。只是不同的是,當年他分手是因為女朋友太不顧家,而這次離婚,只是因為阿若太顧家。
暫且不談這個他渣的程度,那段離婚的日子前期,阿若是崩潰的。你拿十年征服的男人最后被自己大學好友征服。是的,單位的那個自信渾身誘惑的女人是小諾,也是離婚的時候才知道,阿若動心的那一眼,小諾也同樣地陷進了那個人溫潤的眼眸中。只是相比于阿若當時的沖動,她鼓足的勇氣晚了些許。畢業以后靠著的世界崩塌了,而自己這么多年來除了學會做家務照顧人,除此之外一無是處。好像又回到初次相遇時一樣,阿若一直在想那天如果酒喝的多一點,沉一點,是不是不會為了一個男人,“沉睡”這么多年。
那次背叛過后,喝了很多種酒,什么酒烈喝什么酒。她不是自甘墮落,她只是想在不那么清醒的情況下結束那段自己覺得可笑的征服。
她在大街上游蕩,竟然覺得這座城對自己還是像當初剛來的時候一樣陌生,無家可歸,連自己認識的朋友都是他的朋友。這么多年最熟悉的大概是小區旁的菜市場,閉著眼睛都不會走錯。可是以后呢,要怎么辦?回老家嗎?
多年前那個學霸加強版的阿若回來了,繼續待在那座城,一個近三十歲的女人,像二十歲一樣,開始苦苦打拼。從找工作到試用期到轉正一步一步走到現在,有自己品牌,又能笑得如當年一樣自信滿滿。
演講臺上的她,從容地笑著,我曾花十年的時間去征服一個男人,我以為我是成功的,成就感滿滿地成了家庭主婦。后來愛情的失敗,事業的艱辛,我花了整整二十年的時間才明白,有些東西如果是兩廂情愿的,你適度去爭取一下,大概會譜寫一首人生贊歌。有些東西若是單方面的喜歡,該放棄的時候就放棄吧。畢竟戀愛真的只是我們生活的一小部分,征服事業征服錢財,給人的成就感遠遠高于征服一個男人,前者你是在自己掌握自己的人生,后者則是把自己的人生交給了一個,沒有義務對你負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