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愁,于我而言,是老家那座瓦房,那是我出生、長大,魂牽夢繞的地方。
只要人在四川,我必然會抽出時間回到這里,默默佇立片刻,此時,我內心才真正歸于平靜。從我記事開始的一幕幕像放電影一樣從我腦中飛快閃過,并最終交際于這座瓦房。
爺爺曾不止一次和我說,幾十年前,修建這座瓦房費了不小勁,還因為占地原因和鄰居鬧過別扭。可爺爺很驕傲,那時候修一座瓦房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我也覺得這瓦房偉岸。
屋檐下的臺階那么險峻,我得如“翻山越嶺”般才能把它征服;堂屋的門檻那么高,我得匍匐在上面才能翻過去;屋后的樹長得太快,一轉眼我已經爬不上去了。還有每一面墻、每一扇門、每一扇窗,都是我“研究”的對象,我稚嫩的手掌曾無數次撫過他們的臉龐,感受著他們的韻味和滄桑。
瓦房不光見證了我的成長,也見證了爺爺奶奶和曾祖辛勤勞作的一生。我甚至覺得,這瓦房就是家中幾位老人的縮影:幾十年如一日,挺直了腰桿,為子孫后代遮風擋雨,不辭辛勞,幾近忘我。在歲月的磨礪下,他們漸漸衰老,卻還在發揮余熱。
曾祖和奶奶去世后,爺爺搬到了城里,但他每個月都要回到這個瓦房好幾趟。爺爺不說,我心里明白,與土地打了一輩子交道,爺爺對這片土地,對這瓦房有感情。
后來,爺爺也去世了,瓦房徹底沒人住了。
說來奇怪,之前盡管只有爺爺偶爾回瓦房拾掇拾掇,但它總是屹立,略有損壞。爺爺去世后,瓦房以大家看得見的速度蒼老著——墻開始塌,瓦片開始掉落,石階開始塌陷——它仿佛知道自己的歷史使命已經完成,是時候凋落了。
我對瓦房的思念,絕對不弱于爺爺生前對瓦房的呵護,因為,除了瓦房本身,還疊加著我對家中逝去老人的追憶。看著瓦房,就像看著老人們在微笑勞作,那么慈祥,那么親切,那么讓人不舍。
我知道,瓦房還會繼續衰敗,但只要它的主體還在,他就會在大地上,在歲月里,在我心中屹立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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