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的端午節成了法定節假日,轟轟烈烈的高調放假。
如今,期待端午。期待的是繁忙的工作中,能忽然有這樣一個小假期,來放松一下每天上班繃緊的心情,睡個懶覺,或者無目的的逛個街。有時間了,給家人孩子做美食,亦或給家里來一個大掃除,看窗明幾凈,也是一種別樣的享受。
打開朋友圈,大家都在曬各種出行,卻再也找不到小時候那種期待真正端午的感覺。
那時候的端午,早早的就能感受到節日的氣氛,端午是要包粽子的,那時候沒有超市,可以買來成品的那種寬寬的粽葉,后來我曾百度過,我們現在用的那種寬寬的葉子,應該是一種叫箬葉的東西,它是一種禾本科箬竹屬植物的葉子。跟我們小時候的粽葉完全不同。
每逢快到端午,左鄰右舍的主婦們,就會呼朋引伴的相約著去蘆葦蕩里采粽葉,我們家因為媽媽身體不好,這件事,總是姐姐去做。想起這些,雖然童年時媽媽身體不好,但是好多事,因為有姐姐們在,總是代替了母親。所以現在,母親不在了,對姐姐們總是有一種深深的母愛在心里。
采來的粽葉,被媽媽在鍋里煮過,那種煮粽葉的清香,已經開始勾出了小孩子們的饞蟲。大家都期待著端午煮粽子,分雞蛋的盛宴。
端午前一天,一大早,媽媽會把家里平時用不上的一個大鋁盆拿出來刷干凈,泡上白白的糯米,小的盆里,依次是花生,大棗或者紅豆。還有用來扎粽子的稻草。
院子里的大梨樹下,圓圓的小飯桌,端端正正的擺好,五月的陽光透過梨樹葉子斑駁的縫隙,安詳的灑在媽媽身上,偶爾會有一兩只蜜蜂,嗡嗡的飛過,或盤旋在桌子周圍。不知道是誰,招惹了鄰居大嬸家的大黃狗,使它狂吠不止,因被它咬過的原因,使我聽到它的聲音都感到膽顫。
搬一個馬扎,坐在媽媽旁邊,開始我搗亂式的幫忙,一會遞一片葉子,一會抓一把花生,或者會厚著臉皮,填一顆大棗到嘴里,那香甜的味道,如今是再也體會不到了。
因為蘆葦葉子窄小,在老家,包粽子是個技術活。把二三指寬的粽葉,一張壓一張鋪在桌面上,約摸著粽子的大小,手指穿過所有的葉子從兩邊向中間對折成三角形,完整的把這個三角形拿到手里,裝上米,花生,大棗。如果這個過程做不好,要么會把鋪好的葉子拿散,就需要一張張重新來過,要么沒保持原狀拿起來,哪片葉子歪了,就會漏米,包不出一個整齊漂亮的粽子。
大二媽是個聰明靈巧的女人,干活手快,繡花,做鞋,樣樣是好手。從來沒見過二大爺,他是烈士,早年犧牲在戰場上,癡情的大二媽,一直堅信他還活著,所以終生未再嫁。因為是烈屬,政府給他們的孩子安排了工作,大二媽也每月有補助,這倒也讓她的生活悠哉悠哉。因為沒有男人的管束,大二媽像個男人一樣,自己當家做主,每天喝點小酒,然后走東家串西家,總有大把閑暇的時間,不用回家伺候男人,招呼孩子。
每年的端午,大二媽都是村里最受歡迎的人,因為粽子包的又快又好,總是被人邀請來幫忙。邀請的人家太多,也是忙不過來的。大二媽之所以被稱做大二媽是為了跟二媽區分開來,才這樣稱呼的。其實大二媽是二媽的姐姐,為了姐妹倆區分開來,才有大二媽一說。也許,你看來有點復雜。總之,大二媽跟我家是有親戚關系的,所以她會最先幫我們家來包粽子。
記憶中,老家的大鐵鍋是很大的,雖然我說不清,那樣一口大鍋,一次能煮多少個粽子。但是,媽媽總是在端午前一天的一大早就開始忙活,到傍晚會把包好的粽子,放進鍋里,添上沒過粽子的水,上面是洗好的雞蛋鴨蛋,偶爾還會有幾個大大的鵝蛋。煮粽子是個漫長的過程,頭天晚上開始煮,煮完了也不開鍋,鍋底有微弱的火星,在悶上一夜。
早上,睜開眼。迷迷糊糊中撲鼻的粽香,夾雜著艾草的藥香,讓人在瞬間清醒。急急的起床,院子里梨樹下的臉盆里,是起早的父親一大早,到山上采來的艾草,瞌睡草,嫩樹葉。到現在,我也沒搞清楚,那泡在水里的各種草,到底有多少種。只知道端午,要用這種泡過各種藥草的水來洗臉,那樣一年不會長各種瘡。
粽子已經出鍋,經過一夜的悶煮,香糯綿軟。粽子鍋里一起煮的各種蛋,更是滲透了粽葉的清香,讓人垂涎欲滴。
因為是家里最小的一個,跑腿的事都是我的,媽媽把粽子分成一份份,這是四奶奶的,這是大嬸的,誰家沒包粽子,都在媽媽心里,本來那么一大鍋粽子,東家六個西家八個,很快就剩下沒多少了。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農家的日子碗對碗吧。你給我一碗,我回你一碗,好東西都是互相分享的。
家家戶戶門上掛著的艾草,在無聲的宣布,今日端午。就像春節,門上的春聯,是一種約定俗成。
孩子們的手腕上,腳脖子上,在睡夢里,已經被細心的媽媽,纏上了五色的絲線。這么多年,一直不確切的明白,那絲線的意義。為了完成這篇文章,剛才去問了度娘。原來-
端午節用五彩絲線編制成繩,掛在小孩脖子上,用以辟邪稱之為“長命縷”。又名“續命縷”等。古代以五月為惡月,以其天氣炎蒸,疾病易于流行,自漢以來,既于此月重五前后,以彩色絲線系于臂,謂可保平安健康,又謂能避刀兵之災,故稱。
一條小小的絲線,原來有著這樣深遠吉祥的寓意。看來,明早,我也要給孩子系上五色的絲線了。
記憶中的端午節除了吃粽子,還有分蛋的大戲。那時候孩子多,雞蛋也只有在清明端午的時候,能給每個孩子分上幾個。雀躍的拿到自己的那一份,然后跑出去,跟小朋友們撞蛋,來比試誰的蛋殼更堅硬。這些事現在想起來還歷歷在目,這樣難以忘懷的童年趣事,是現在的孩子永遠無法理解的。
前幾天買幾個鵝蛋回家,這令老公想起他的童年。說當年為了能在端午的時候額外的分個鵝蛋,總是一放學就拿了鐮刀去割草,喂家里的大鵝,然后是長長的等待,在端午這一天,神氣活現的分到一個大鵝蛋,如同捧著一個世界一樣滿足。
很多年過去了,我們想要的東西也越來越多,小到一件漂亮的衣服,一個心儀的戒指,大到一輛車子,甚或一套大房子。我們從想要到得到,或許得到的那一剎那是欣喜的,而得到之后,能在多年之后想起來還是那么欣喜,能不斷重復的走進夢里的那些事,還是童年那枚小小的雞蛋,還有金色陽光環繞下媽媽恬靜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