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段時光都值得珍藏,無論是殘破的風景還是完美的結局。
莫軼塵把紙條轉交給蘇雅后,立即彌補所欠缺的課程。為了再找時間照顧詩陌,又往后預習了一些。期末考試還有三周,軼塵雖然平時學習足夠好,但如果沒靜下心來復習,不敢保證最后的結果是否讓自己滿意。他知道,大學考試不比初高中,沒有一點實力,難有預期滿意的結果。學習雖不是大學生活全部,可在所處的這個現實生活,相對來說,還占據著特殊地位,這是他不能動搖的念頭。
院長悉心照料,父母日夜無微不至陪伴,詩陌左手在一天凌晨微微動了動,她已昏迷將近幾十個小時,倘若不是先進醫療技術的供給,也許再也無法回到這個世界。詩陌恍惚感覺到自己的手被人握著,她往回縮了縮,母親這才驚醒。
“陌陌,你終于醒來了,媽媽以為你再也——”詩陌的母親捂著眼睛說。
“媽,怎么是你,你怎么來了?現在在哪里?你怎么不開燈?”詩陌激動地問,她仿佛想起了什么,記憶中卻很模糊。
“你出了車禍,所以我和你爸爸就從家里趕過來了。不要擔心,過幾天就會好起來,安心休息,不要想太多。”母親安慰著女兒輕輕地說。
詩陌覺得全身疼痛,特別是眼睛,有種說不出來的異常,她立刻用手摸了摸,上面似乎有層厚厚的紗布。
“媽,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怎么了?”詩陌情緒異常激動,無法接受突如其來的無情的現實打擊。
“陌陌,不要這樣,醫生說眼睛只是暫時有點問題,很快就會好的……”母親抑制住眼淚,拉住女兒冰冷的雙手,嘗試用各種話語安撫。
“媽,是不是舍友送我來的?學習怎么辦?還有三周就期末考試了?”詩陌擔心地對母親說。
“陌陌,先不要多想,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咱先把身體養好,到時候再學習也不晚。咱們不急,啊!學校的事情先讓你舍友幫你安排好了,不用擔心了。”母親見詩陌并沒有提到那天見到的那個男孩,可見對于女兒,并非那么重要。“或許只是女兒同班同學,可能是我多想了!”詩陌母親想著,這時門外有人敲門,但不進來,示意讓她出去。
“陌陌,媽媽去去就回,你先好好休息,千萬不要想太多。”
“媽,你去吧!”詩陌只能這樣回應,不想因為自己帶給母親、帶給這個家庭額外的精神負擔。但是,任憑她怎么努力,都無法回憶起車禍發生的完整場面,唯一能想起的是和室友們騎著自行車去海邊的模糊情境。每當努力恢復當時畫面時,腦袋無比劇痛,她實在想不起究竟是怎么回事,默默地承受著身體帶來的無比劇痛。
“你就是許詩陌的母親!這次來就是和你商量一件事。”蘇雅的母親不知為何出現在這里,也許是女兒再一次計劃,也許不是。她穿著一身華麗的黑色晚禮服,帶著鉆石項鏈,氣質頗佳,顯然不太適合醫院凄涼的氛圍,只是由于什么原因,偶然順路經過這里罷了。
“我是,有什么事你說吧!”敏蘭鎮定自若得說。
“沒有多余時間和你細聊,我就直說。我是韓筱芮,上次送詩陌來醫院的那個男生是你女兒剛剛交往的對象,同時,也是我女兒唯一喜歡的人。你也清楚,你女兒和他不是一路人,希望你慎重考慮。我和他母親是生意上合作伙伴,我們也早有預約,所以結果你不用多想就知道。”說著從包里拿出一張銀行卡。“希望從此帶著你的女兒消失在這座城市,這張卡對于你女兒的后半生來講已經足夠。我向來說到做到,你們可以選擇繼續留下,那么,我會用我的方式讓你們主動離去。為了你女兒后半生的幸福,希望你立即轉院,在新的城市重新開始,至于以后你們怎樣生活,和我沒有絲毫關系。” 韓筱芮以一貫較快的語速說完,轉身離開。張敏蘭久久站在原地,似乎還沒來得及吸收這樣一番侮辱性的話語。過了一會兒,緩慢進入病房。
“媽,怎么了?”
“沒什么事,醫生來問問你的情況。”敏蘭望了望躺在床上的女兒,看著越發讓人心疼,怎么會繼續讓她去接受愛情這種殘酷的懲罰。替女兒的人生做選擇是一種愚蠢的錯誤,但在這個時間,這種無法預料的情況下,難道還要再增加她心靈的創傷嗎?如果下次那個男生到來,發現女兒已沒有他的記憶,那后果,將是兩個人的悲劇。與其讓女兒活在過去的痛苦里無法自拔,倒不如帶著她逃離這個殘忍的現實,至于以后的生活,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軼塵熬完了兩天滿滿的課程,他還是要去看看詩陌,心里始終不放心她。
“軼塵,你要去醫院看許詩陌嗎?聽說她昨天剛醒。”雨辰看見軼塵收拾東西,好像要去醫院。
“真的?我先走了。”軼塵心中有了一絲欣慰,趕忙出了宿舍。記得上次醫生在詩陌父母還沒來之前親口對他說,詩陌能否醒來就看她自身的承受能力,他聽完后,心口被巨石砸擊,這幾天,臉上沒有了之前的笑容,即使學校里發生任何有趣的事情,都不想過多地關注。除過學習,就是想著怎樣才能以最快的方式幫詩陌恢復身體。一有時間,他就為詩陌的眼睛尋找治療方法。昨天,他還在在網上查到,類似于這樣的病例,只有去國外接受最先進的醫療技術,才有可能恢復如初。剛好詩陌醒了,這次去醫院和她以及她的父母商量一下這件事。軼塵在車上想著,心中燃起一絲希望。
鮮花緊攥在手上,花店雖離醫院很近,還得經過一個十字路口。馬路對面還是紅燈,軼塵站在原地,未曾預想到的慘痛畫面再次浮現在眼前。雖然他也曾想過,愛情所指的方向不一定是婚姻,但他早已下定決心要和她相守一生,不管未來發生怎樣不確定性的因素。她安心騎在自行車上的畫面,如同蟻蟲般緩慢吞噬著大腦中的細胞。軼塵揉了揉雙眼,海豚吊墜在陽光無情照耀下刺得酸痛。眼前千萬只蚯蚓彎曲身體前進的場面,他真想摧毀它們,丟在空洞中呻吟。他似乎聽見吊墜碎掉的滴血音,玻璃中夾雜著她的生命,他伸長手,想在半空接住吊墜,甚至擋在她的前面,接受死神的考驗。
急切趕到病房,推開門,里面卻沒有詩陌身影。他以為自己記錯了房間號,立即去找醫生問個清楚。
“趙醫生,請問前幾天剛來的許詩陌是轉病房了嗎?”軼塵來不及進去,半掩著門問。
“你不知道嗎?她昨天就轉院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這個情況,現在轉院是一種巨大的折磨,但她的父母非要堅持,好像有什么特殊情況,我也不好多問——”主治醫生用一口標準的普通話說。
“噢,對了,請問你是莫軼塵?她父親臨走時囑咐我交給你一件東西。”說著從抽屜取出一張紙條。
孩子:知道你總會來。謝謝曾經對我們女兒的照顧,請不要徒勞尋找,希望專于學業,有一個好的未來!
軼塵知道此時問再多已沒有任何意義,他像瘋了一樣,立即回到詩陌曾經住過的病房。被子整齊疊放著,上面依舊殘留著幾根發跡。他無意間發現了枕頭邊上居然放著自己在海邊親手為她戴上的海豚吊墜,上面顯然有摔過的痕跡。他拿著項鏈,環顧著空寂的病房。碎了一地的諾言,拼湊不回的昨天。
墨軼塵不是一個對現實徹底失望的人,從小到大,從未被生活中的任何挫折擊倒。只要心中還有一絲希望,就會拼盡全力去追尋自己的內心,不論學習還是愛情。在原地愣了一會兒,他先讓自己冷靜下來。除過距離學校最近的這家一甲醫院,其他醫院距離都稍遠。她的父母剛來沒多久,況且學校那邊基于詩陌這種情況,需要監護人辦理暫時的休學手續。一想到這,立即打電話給欣妍。
“夏欣妍,我是莫軼塵。”
“原來是莫軼塵,怎么了?”
“最近這兩天,詩陌的父母是否來你們宿舍拿走一些她的東西?”
“沒有啊!怎么這樣問?是不是發生什么事了?”
“詩陌轉院了,無緣無故,一切都是我的錯——”
“什么?你先別急,我聯系一些人幫著找找她的蹤跡。”
“好。”軼塵說完立即返回學校,奔向父親辦公室。
“爸,詩陌的父母這兩天來過你這嗎?”
“來,先坐下。”墨子軒放下手頭工作,站起身走向兒子。
“她母親昨天來我這里談了談許詩陌現在的情況,然后去校長那里堅持要女兒退學。校長說如果休學勉強可以答應,如果退學,希望慎重考慮,不過最后好像因為她母親一再堅持,校長最終無奈答應,畢竟校長不想在這個花季年齡放棄任何一位學子,更何況像她這樣品學兼優的學生。”墨子軒說完,拍了拍兒子的肩膀。
“爸,那你昨天怎么不告訴我,現在一切都晚了。”
“不是不幫助你,而是——他的母親再三囑咐我不要將此事告訴你,以免影響你的學業。軼塵,爸爸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爸,你不用說了,我明白了。”軼塵起身要走,父親叫住了他。
“塵塵,爸希希望你盡快從過去陰影中走出來,不要沉溺于此事,畢竟不是你一個人的錯。你倆既然無緣相見,你再怎么努力也是徒勞。期末考試快到了,好好準備吧!”
“爸,考試我會準備,至于詩陌,我不會放棄,即使現在沒有任何消息。我相信,此時此刻,她在另一個地方,依舊忍受著病痛所帶給她的折磨,我和她同呼吸,總有一天,我會找到她。正如您所說,我會對我說過的話負責,對我的所有行為承擔相應的責任。”軼塵說話的言語中,又多了一分成熟和穩重。墨子軒沒有再勸阻,知道兒子從小一貫執著,心中認定的事情無論誰出馬都說服不了,即使墨子軒知道,兒子找到許詩陌的可能性幾乎為零,但他又不想斷了兒子心中那唯一的小小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