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靜謐的夜空，月色皎潔如雪，星海浩瀚無邊，廣袤的大地被一片薄云籠罩，閃耀著朦朧的輝光。一對巨大的翅膀飛過天空，在地面投下黑影，緩緩掠過原野。那鋒芒畢露的利喙之后，一雙銳利的眼神俯瞰大地，準備隨時發動致命攻擊。

它是天空的王者，兇悍的獵手，一個令人敬畏的神靈。此時期待許久的獵物已現蹤跡，它收起翅膀，發出凄厲的長鳴，如一道閃電劃破夜空，朝地面無情撲去。那是它志在必得的目標，只要是落入眼中的獵物，沒有一個可以逃脫……

但突然間，它的翅膀被一股無形之力牢牢困住，仿佛一支擎天撼地的巨爪，將它狠狠拍向地面！它用勁掙扎，想要擺脫束縛，可惜只能徒勞地張開嘴，卻連嘶鳴都無能為力……

“柏鷹！柏鷹！醒醒！給我起來！”

迷迷糊糊中，耳邊響起一個氣急敗壞的聲音，將柏鷹從夢中喚醒。他睜開眼睛，抬起頭，看見面前的無人機操縱臺，一股失望的情緒頓時蔓延全身。

“媽的現在才9點，還沒到換班時間，打什么瞌睡？”身后的戰友沒好氣地說，“快把航向調回來！都快飛進哈薩克斯坦了！”

聽到這話，他終于清醒過來，撥動操縱桿，將無人機拉回。今夜的西北邊境依然安寧，平靜得令人昏昏欲睡。柏鷹打了個哈欠，抬手看表，發現還要過會兒才能換班，不禁嘆了口氣。他看了一眼北斗導航，檢查無人機航向，然后撥動操縱桿，慢慢修正飛行軌跡。

百無聊賴中，屏幕上的紅外偵察圖像出現幾個白影，似乎有人正在跨越邊境。柏鷹發了一會兒呆，一邊操縱無人機靠近，一邊告訴值班戰友：

“山谷方向發現越境者，總共10人，身份不明。”

話音剛落，戰友就接過話茬：“知道，我早就發現了。幫我盯緊他們，看有沒攜帶武器，我先聯絡巡邏隊。”

柏鷹隨口應答，撥動滾輪，將目標區域放大，仔細觀察越境者。前一排操縱臺上，戰友抓著耳機呼叫巡邏隊，告訴他們目標方位。他抬起頭，望著戰友的背影，凝神片刻，暗自嘆道：

唉……他怎么就干得下去呢……

他低下頭，盯著屏幕上的目標，對戰友說：“提醒巡邏隊，目標疑似極端分子，可能攜帶自動步槍和火箭筒。”

“收到。”戰友隨口應答，將這消息轉述給巡邏隊。柏鷹伸了個懶腰，拿起水杯正要喝，戰友突然轉過頭看著自己。

“柏鷹，你最近很沒精神啊？”

他愣了片刻，默默喝水，一言不發。但戰友不依不饒，探頭追問：“有啥心事么，跟我說說唄？大老爺們一個，干嘛整天萎靡不振的？”

柏鷹搖搖頭，放下水杯，嘆了口氣。“唉……沒什么，有啥可操心的……”他將手伸向操縱臺，在雷達與紅外之間切來切去，“我只是覺得無聊啊……天天開這小飛機，啥破事都沒有……”

戰友無可奈何地笑笑：“唉，就這事啊……我還以為你看上哪個姑娘了，原來只是五月病發作……”

他轉過身，將紅外相機打開，頭也不回地說：“這就是你自己的問題了，我可幫不了……趕緊調整過來，你不希望被教導員找去談話吧？”

柏鷹沒有回答，而是抬起手腕，盯著秒針慢慢轉動。還有幾分鐘就能換崗，可他覺得這段時間無比漫長。當接替的戰友出現時，他輕輕舒了口氣，起身敬禮，將任務交接給他們，離開控制室。

走出機場塔臺大門，柏鷹仰望天空，長舒了口氣，心情頓時變得輕松。喀什的夜空一直很清澈，滿天繁星之間，一道月牙皎潔無比，仿佛在對自己微笑。柏鷹從身上摸出手機，打開聯系人，給其中一個名字發短信：

爸，我放假兩天，明天早上回家。

發完短信，他看了一眼時間，然后將手機放進口袋。盡管已是五月，但西北邊境的夜風依然冷冽，寒氣透過領口鉆進軍服，凍得他直哆嗦。自從參軍以來，他就在這吹了五年寒風，然而始終未能習慣。想著明天就能回家休假，他不禁微笑起來，拉緊領口，朝宿舍大步走去。

回到宿舍時，除了兩位值班戰友，其他人都已入睡。他匆匆洗漱一遍，然后回到臥室，脫掉外衣躺下。臨睡前，他收到父親的回復，要自己早點到家吃午飯。

他無奈地笑笑，簡單回復幾個字，然后將手機放在枕邊，閉上眼睛，進入夢鄉。

二、

柏鷹又夢到了那片夜空，在無邊的黑暗中，那只大鵬奮力振翅，左沖右突，想要離開這暗無天日的世界。然而這片天空伸手不見五指，盡管它不停飛翔，卻始終看不見光明。它發出驚恐的叫聲，疲憊的身軀漸漸失去力氣，朝黑暗深淵慢慢墜落……

朦朧中，他的耳邊傳來呼喚，眼前很快出現亮光。亮光迅速擴散，驅散了黑暗，將柏鷹帶回現實世界中。他睜開眼睛，發現司機看著自己，滿臉哭笑不得的表情。

“睡得真熟啊你，下車，到家了！”司機將背包遞給他，“好好休息，同志。后天傍晚5點歸營，到時有車來接你。”

柏鷹接過背包，對司機點頭微笑，然后走下車，目送這輛猛士吉普遠去。他背起背包，走進小區大門，望著正午烈日投在身下的陰影，黑色的軍靴在明暗之間來回躍動。他走進家門，父親剛好站在門前迎接。

“回來啦？”父親舉起右臂朝他敬禮。他苦笑一聲，匆匆回禮，然后將背包放在沙發上，解下腰間的手槍。他抬起頭，目送父親一瘸一拐地走進廚房，將做好的菜一盤一盤端出來。柏鷹頓覺心頭一堵，上前接過菜肴。

“爸，你坐下，讓我來。”

他將最后一盤菜端出廚房，放在客廳的餐桌上，然后拿起筷子就夾。父親盛了一碗米飯端到他跟前，然后一邊給自己盛飯，一邊問道：

“最近邊境沒出啥事吧？”

“沒啥事，挺安靜的。”柏鷹漫不經心地回答，默默吃飯。

“那就好，那就好……”父親如釋重負地笑笑，“昨天新聞說，東海那邊不太平靜，連北海艦隊的船都調過去了，不知道會不會打仗……”

父親憂心忡忡地念叨著，然而柏鷹卻無動于衷。他將菜夾到父親碗里，若無其事地說：

“爸，退伍了就別操這閑心，安心做你自己的事吧。就算要打仗也是我上，輪不到你來。”

“嗯，是，是……兔崽子，學會堵老子嘴啊！”父親作勢要打，笑著收回手臂，“聽說今年征兵擴招無人機飛行員，殲擊機飛行員已經不招了。未來空軍要靠無人機打天下了，像你這樣的資深士官，以后前途無量啊。”

“爸，開無人機的是控制員，不是飛行員。”柏鷹抬起頭，沒好氣地糾正。沒想到父親突然來氣，提高嗓門說：

“有區別嗎？不都是開飛機的？”

“我這根本不是好嗎？哪有飛行員坐在電腦前開飛機的？”柏鷹也不甘示弱，大聲回擊，“像你那樣的才叫飛行員！我這種只不過是玩游戲！”

客廳里頓時一片死寂，兩人面面相覷，沉默不語。父親低下頭，長嘆一聲，默默端起碗筷。

“先吃飯，吃完再說。”

柏鷹放下筷子，盯著父親，猶豫許久，才鼓起勇氣開口：

“爸，我的志愿兵合同年底到期，我打算退伍，去地方上找工作。”

出乎意料，父親沒有發火，而是平靜地問：“打算去哪里？”

“唉……去無人機出租公司唄，還能去哪里。”柏鷹苦笑道，“我打算去海南找工作，那邊對我這樣有經驗的控制員需求很大。”

父親搖搖頭，無奈地說：“不就是水文勘探、資源勘探，還有給鉆井平臺看家護院，跟你現在有什么區別？”

“工資比部隊高，”柏鷹拿起筷子，給自己夾了一塊肉，“反正都一樣無聊，還不如多賺點錢。”

他低著頭默默吃飯，再無多言。父親鐵青著臉，攥著碗筷沉默不語，過了許久，才顫抖著舉起筷子，一聲不吭地將飯扒進嘴里。

三、

午飯后，柏鷹回到房間換便裝，站在鏡子前打扮一番，才滿意地跨出房門。正要離開，父親在身后問道：“去哪里？”

“去見網友。”柏鷹頭也不抬地說，伸手開門。但父親仍不罷休，繼續追問：“什么網友？”

柏鷹哭笑不得，回過頭大聲回答：“女網友！我都27歲了，別人父母都在逼婚，怎么就不見你著急呢？”

父親這才恍然大悟，于是沖他不耐煩地揮手：“知道了，知道了，快點滾！”

柏鷹暗暗一笑，走出家門，離開安靜的小區，走進車水馬龍的街道。這里是烏市的繁華地段，柏鷹從小生活在此，雖然當兵之后很少回家，但每一次來到這里，他都能發現不一樣的風景。比起半年之前，今天這里有許多機器人在徘徊，水桶模樣的身體上，一雙笨拙的手臂抓著傳單，操著發嗲的聲音追趕路人，看得柏鷹忍不住想笑。他從機器人手中接過傳單，拍拍它的腦袋。沒想到機器人揮舞手臂，試圖躲開：

“不要拍我腦袋，會變笨蛋噠！”

柏鷹忍不住笑出聲，轉身離開，朝公交車站走去。剛到站牌邊，一輛車正好進站，柏鷹刷卡上車，抬頭發現駕駛位沒有人，不禁愣了幾秒。

呃……原來烏市也已經普及無人公交啊……

他走進車廂，在位置上坐下，掏出手機一看地圖，然后扭頭眺望窗外。盡管這是西部最繁華的城市，但街邊的風景一如既往地寧靜，那些熟悉的招牌仍在原位，只不過有些變得更漂亮。公交開過一處彎道，突然停了下來，柏鷹探頭一看，發現前方的路口被一支游行隊伍占據，防暴警察站在兩側維持秩序，謹慎地與他們保持距離。

他仔細觀察隊伍中的標語，很快弄清了狀況，不禁搖頭嘆氣。唉……原來是一群被機器人搶去飯碗的失業者，因為找不到工作，所以要求政府賠償……

這年頭，連人都要跟機器搶飯吃，真是活得毫無尊嚴……

柏鷹低頭翻看手機，等待游行隊伍離去。他打開交友軟件，給約會對象發送信息，告訴對方自己很快就到。在防暴警察的注視下，隊伍很快離開，公交車重新啟動，掠過路口，繼續朝前開去。

四、

柏鷹來到約定見面的咖啡廳，定下兩個座位，然后將信息發給她。約會對象很快出現在門口，柏鷹遠遠眺望，只見那位姑娘穿著清新靚麗的衣裙，飄逸的秀發下，一雙大眼睛光彩動人，看起來比照片上還要漂亮。他朝姑娘揮手示意，起身迎接，然后叫來服務員，將菜單遞給她。

“想喝哪一種？不要客氣。”柏鷹微笑著說。姑娘微微一笑，指著要點的咖啡給他看。柏鷹笑著點點頭，對服務員說：

“兩杯加冰，謝謝。”

服務員對兩人露出職業性的微笑，說句“請稍等”，將菜單收起，轉身離去。柏鷹將目光投在姑娘身上，支吾半天，卻不知從何開口。而對方也和他一樣，不停撲閃眼睛，不好意思地看著他。兩人對視半天，終于忍不住笑起來。

“呃……用手機聊習慣了，見面了反而……”柏鷹呵呵笑著，試圖緩解尷尬。姑娘笑著附和道：“是啊，雖然聊了這么久，但還是第一次見面……感覺，嗯……怎么說呢……”

姑娘仔細端詳柏鷹的臉龐，打趣道：“比照片上黑多了呀，喀什的太陽有這么毒嗎？”

柏鷹點點頭，自嘲道：“還好吧，雖然黑，但我還算一個小鮮肉啦。”

姑娘嫣然一笑，好奇地問：“話說回來，咱們認識這么久了，我還不知道你做什么工作呢？有這么神秘嗎，一直不肯告訴我？”

“呃，我啊……我是當兵的，在空軍服役5年了，”柏鷹小聲地說，“因為部隊有規定，軍人上網不得暴露身份，所以一直沒告訴你。”

“誒？空軍？你是飛行員嗎？”姑娘瞪大眼睛，語氣有些興奮。柏鷹微微一愣，笑著回答：

“算是吧，我是開無人機的。”

姑娘的表情有些發懵，納悶地問：“呃……無人機？那個……那個怎么開啊？不是無人的嗎？”

“無人機也要有人控制啊，它只是飛機上沒有人，但需要我們在地面遙控，”柏鷹簡單解釋，“就像玩游戲那樣，用手柄和鍵盤操縱無人機飛行……”

話未說完，柏鷹就回過神，將后半句吞回肚里。看見姑娘臉上的興奮慢慢褪去，他恨不得將自己抽死。這時，服務員端著兩杯咖啡放在桌上，微微鞠躬，禮貌地說：

“先生、小姐，這是您的咖啡，請慢用。”

柏鷹做了個“請”的手勢，然后端起一杯咖啡，輕輕抿了一口。他抬頭對姑娘笑笑，然而對面的笑容卻很勉強。她輕輕喝了一小口，小聲問道：“你這次是回來休假么？”

“嗯，是，這次休假兩天，明天傍晚就得回部隊。”

姑娘點點頭，沒有說話。她掏出手機，翻翻信息，然后抬頭看著柏鷹，裝作抱歉地說：

“對不起啊，我今天下午有點急事，改天再聯系吧。”

柏鷹心領神會，禮貌地笑笑，目送她離開。他苦笑著搖搖頭，掏出手機，打開交友軟件，將那位姑娘的信息刪除。他長嘆一聲，退出應用，長按圖標，想把它卸載掉。

呵呵……只會玩游戲的宅男大兵，活該打一輩子飛機啊……

正在這時，鈴聲突然響起，柏鷹定睛一看，是教導員，連忙接通電話。剛拿起手機，教導員就焦急地問：

“柏鷹，你現在在哪？離家近嗎？”

他不禁一愣，心里閃過不祥的預感。“我在烏市，離家不太遠，”他疑惑地問，“發生什么事了？”

“喀什出大事了，上級命令所有休假軍人歸隊。你現在立刻回家收拾東西，等會兒有車來接，5點之前要趕回控制站！”

“可是……”柏鷹正要追問，就被教導員打斷：

“沒時間可是了！情況緊急，立刻回來！這是戰區司令部的命令！”

話音剛落，教導員就掛斷電話。柏鷹心里很惱火，但又無處發作，只得匆匆結賬，離開咖啡廳，奔去路邊攔的士。

“他媽的，每次休假都休一半半。”他暗暗咒罵，拉開門坐進車廂，一邊系安全帶一邊告訴司機目的地。他心急火燎，催促司機加快速度，然后拿起手機翻看新聞，試圖弄清情況。但這次一如反常，媒體一片沉默，反倒是論壇里有人發帖，稱邊境方向發生了爆炸，一轉眼整個論壇就消失不見。

柏鷹肚里憋了一團火，坐立不安，直到看見小區大門，才稍微放松一些。他匆匆刷卡付賬，跳下車朝家里沖去，進門后連招呼都來不及打，就沖進房間換衣服。父親一瘸一拐地走到門口，不解地問：

“怎么這么快就回來？出什么事了？”

“還能出什么事，難不成是我殺人么？”柏鷹一邊換上軍裝，一邊煩躁地說，“他媽的連休假都不得安寧！”

“怎么這樣說話？部隊本來事就多，讓你去你去，瞎嚷嚷什么！”

柏鷹穿上軍靴，用力一跺，大聲嚷道：“我年底就復員，還管他那么多，要打仗也輪不到我上啊！”

他將軍帽扣到頭上，伸手一摸腰間，然后在床上四處翻找，臉色急躁。

“找什么東西急成那樣？”父親沒好氣地問。

“我……我的手槍呢？”柏鷹煩躁地甩掉枕頭，“你沒亂動吧？槍丟了我要坐牢啊！”

見兒子這幅模樣，父親忍不住吼起來：“槍在我書房里，我正替你擦呢！那么臟也不保養！哪有像你這樣當兵的！”

柏鷹不理會，拎起背包，沖進書房，將拆散的零件匆匆拼起來，裝上彈匣，然后鎖上保險插進槍套。他一邊往外跑，一邊對父親說：

“先走了，換班后給你打電話！”

話音未落，他就消失在樓道拐角。父親急匆匆挪到陽臺，探頭張望，只見兒子拎著背包一路狂奔，一直沖到吉普車邊。沒等他看夠，兒子就鉆進車廂，閃電般地消失在眼前。

他望著吉普車遠去的方向，深深嘆了口氣。

五、

轟鳴的機艙里，柏鷹與其他戰友并排坐著，不時低頭看表，生怕趕不上。透過機艙，他看見夕陽下似乎有煙柱升起，隱隱約約有只雄鷹掠過，在夕陽中留下一道剪影。那道剪影通體漆黑，邊緣鍍滿紅光，仿佛它正飛過刀山火海，接受烈焰的燒灼。

唉……無聊了這么久，終于可以好好忙活么……

柏鷹抬起頭，看了一眼螺旋槳，輕輕吁了口氣。艙內響起廣播，飛行員告訴他們，喀什控制站已抵達，請做好離機準備。他拎起背包，看著直升機慢慢降落，然后拉開艙門跳出去，朝不遠處的機場塔臺狂奔。剛剛進門，教導員就朝他敬禮，然后從他手中扯過背包，讓他立刻趕去控制室。

“等等，到底發生什么事了？”他忍不住問道。教導員苦笑著搖搖頭，無奈的說：

“還不是阿富汗那個爛攤子，燒了幾十年，終于燒到我們身上了！先上樓，那邊大隊長會公布詳情。”

他不耐煩地揮手，讓所有人立刻上去。柏鷹匆匆來到控制室，看見這里很罕見地齊裝滿員，大隊長告訴大家，中阿邊境一處邊防站遭叛軍襲擊，邊防機動部隊已經出發圍剿，就等無人機大隊提供空中支援。

“好了，各機依次起飛，按預定編隊出擊！”

柏鷹戴上耳機，打開白光攝像頭，盯著地勤的指揮手勢，將無人機駛上跑道。“鯤鵬01準備完畢！”他舉起右臂，大聲匯報。大隊長看了一眼大屏幕，大聲下令：

“鯤鵬01、鯤鵬02、鯤鵬03，起飛！”

柏鷹按下起飛按鈕，打開全息編隊模型，操縱無人機慢慢靠近，然后朝邊境方向飛去。此時太陽剛剛落山，光線很昏暗，柏鷹切換紅外畫面，看見崎嶇縱橫的山路上，一群邊防騎兵正在策馬奔騰。不遠處的平地排著幾門自行迫榴跑，炮兵們急匆匆地布設陣地，一名戰士舉著無人偵察機向前奔跑，將它用力拋上天空。

唉……軍隊都快被機器人取代了，邊防還要靠騎馬來打仗……

柏鷹撥動操縱桿，讓無人機向南轉向，但令他驚訝的是，無人機沒有任何反應。他將畫面切回可見光，又切回紅外線，來回兩次后，連畫面也開始不聽使喚。他心里一驚，舉手大喊：

“報告！鯤鵬01無法正常控制！”

在他報告的同時，身邊兩位戰友也同時舉起手臂，三人面面相覷，低頭一看屏幕，只見一行紅色的大字不停閃爍，將他們驚呆：

通信已離線。

“發生什么事？鯤鵬01，報告情況！”大隊長嚴肅地問。柏鷹回過神，大聲答道：

“通信中斷，我們的無人機失去控制！”

“失去控制？”大隊長掃了一眼大屏幕，臉色頓時變白，“你們確定是失去控制？”

“確定，在通信中斷前，我們就無法操縱無人機，也沒有探測到防空武器信號。”

大隊長的表情頓時變得很緊張，命令另外一組無人機趕往它們消失的區域，同時通知控制站附近的防空部隊提高警惕。三人面面相覷，一時摸不著頭腦。漸漸地，他們意識到什么，臉色變得煞白——

他們小隊的無人機，可能沒有墜毀！

柏鷹惴惴不安地坐下，抓著操縱桿，心里默默祈禱。想起很久以前伊朗策反美軍無人機的戰例，他心里掠過一絲寒意，捏起拳頭，冷汗從額角悄悄流下。

“大雁01報告，目標區域未發現失蹤無人機。”控制室內響起一個聲音，讓柏鷹變得更加緊張。當他抬起頭，看見防空雷達屏幕出現友軍信號，心臟頓時蹦到嗓子眼。此時大隊長突然咆哮起來，聲音凄厲，幾乎喊破嗓子：

“擊落它們！擊落它們！這不是友軍！”

柏鷹再也無法鎮靜，拔腿就跑，沖出大門一路狂奔，無視身后大隊長的警告。見戰士們開始騷動，情急之下，大隊長抽出手槍，“砰砰”扣動扳機，厲聲吼道：

“都給我坐下！誰敢跑我就槍斃誰！”

戰士們很快冷靜下來，坐下來繼續遙控無人機。大隊長摔下手槍，氣急敗壞地拿起電話，向糾察部報告這里有人臨陣脫逃。

此時的西南天空，幾枚導彈離開那三架被策反的無人機，朝喀什控制站呼嘯而去。柏鷹剛剛沖出塔臺，機場上空警報大作，他看見幾門近防炮迅速轉向，朝西南方向射出狂暴的彈幕。那密集的聲響仿佛要撕裂天空，震得他頭皮發麻——

剎那之間，一聲呼嘯掠過，柏鷹身后的塔臺發出驚天動地的巨響，仿佛天上落下一顆隕石，將整棟建筑完全擊碎！氣浪裹著破碎的磚石，將他活活掀飛，然后重重拋在一輛吉普車上。他吃力地睜開眼睛，看見剛才自己所在的塔臺只剩一片廢墟，火光沖天。警報聲中，隱隱約約傳來傷者的哀嚎，充滿了恐懼和絕望。

他想爬起來，但是渾身劇痛，仿佛五臟六腑都被震碎，連手指都無力動彈。天旋地轉中，他看見一對翅膀燃著大火墜落，落地瞬間炸成一團火球，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

那是……大鵬嗎……

在他朦朧的視線中，那團火焰好似涅槃的光輝，然而他等了許久，卻始終聽不見重生的啼鳴。漸漸地，光明從他眼前消失，意識被無邊的黑暗所取代……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