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茶杯里還緩緩冒著熱氣,對立而坐的是一男一女,那女人一襲紅裙,發絲如瀑般隨意散在身上,朱唇微抿,雪白的肌膚透露著一絲絲不正常的蒼白。
是的,這個女人就是我,我是一名轉述者,也是一名傾聽者,聽取一段段塵封的往事。在無神論的今天,那些經歷過匪夷所思的人們壓力堪大,他們只能選擇把心中所藏說于我這個轉述人聽,在他們眼中,我是傾聽者,在你們眼中,我是轉述者。
對面的男人就是今天來述說的主角,他似乎有些等不及了,自顧自的開口“璃姐,我叫陳阿牛…”
只是他話還未說完,便被我用眼神打斷了,我向來不喜歡自作主張的人。
待我緩緩喝完杯中的茶水,方才抬起眼意示他可以說了。
“璃姐,……”
以下是陳阿牛的故事,為了方便轉述,以下用“我”稱他。
我叫陳阿牛,西村的,今年四十多了,按理說我這么大應該兒子都十幾歲了,而我卻連個媳婦兒都沒有,也不是沒有取過老婆,可是卻…都在嫁過來那一晚死了!
十五年前我取了第一個老婆……
阿梅與我是在鎮上的小店里認識的,她對我一見鐘情,我向來是一個清心寡欲的人,并不打算和她糾纏不清。
但我似乎低估了阿梅的決心。她從十里外的鎮上一路尋到我家,有一天早上我打開門發現阿梅就在門外靠著墻坐著,似乎昏昏欲睡。
也許是我的開門聲驚醒了她,她睜開眼用手揉了揉,看見是我驚喜的喊了一聲“阿牛哥”。
清澈的眼眸里似乎能看見光,我在那一刻竟然覺得她似乎比記憶中某個臉龐好像還要美上一分,叫我在愣神中,阿梅又脆脆的喊了一聲“阿牛哥…”
我回過神,看了她一眼便轉身往屋里走,但是門卻沒有再關上,阿梅顯然明白了我的意思,欣喜的跟著跑了進來。
我給她到了杯茶,這可是我爹親手做的,陳家祖傳秘方,茶香而不膩,清而不苦,入口后有絲絲甜意,所以我爹叫它甜茶。
阿梅捧起茶喝了一口,朝我豎起大拇指“阿牛哥,這茶可真好喝啊,我長這么大第一次喝到這么好喝的茶呢!你在哪兒買的,我回去也買點回家給我娘嘗嘗,我娘可喜歡喝茶了。”
“這是我爹做的茶。”我對她說到,續兒問她來的目的“你家不是在鎮上嗎?怎么跑到這里來了?”
“我…我來找你啊!”阿梅似乎有一點點不好意思吧,臉上浮起一絲不正常的紅暈。
“找我?”然而我并沒有發現她的異常,“找我有什么事啊?”
“沒啥事啊,我就來找你玩。”
“可我還要干活呢。”
“沒事沒事啊,反正我娘也不要我干活,我閑著也是閑著,不如我來幫你吧?”阿梅越說越期待,我反正也不是什么矯情的人,就答應了她
我的職業應該算是木匠吧?可又不像其他的木匠,什么都做,我只做那些小東西,例如椅子。
我大娘家昨晚來找我做兩把新椅子,說是堂妹要嫁人了,卻沒提要給錢的事,我也不好要,只能應了下來…
我把木材搬進來開始劃線,阿梅站在一邊興致勃勃,“我要做些什么?”
我想了想,“你去把我房里的那些彩料拿來,這椅子是要給我堂妹新婚用的,我覺得應該畫些喜慶的圖案上去,對了你會畫畫嗎?”
“會啊,別的不說,我畫畫可是最拿手的!你等著啊。”阿梅說完一蹦一跳的跑進我房里拿彩料了。
我搖搖頭,這姑娘家家的,這么不安靜。可向來喜歡安靜的我居然不覺得討厭,反而覺得心里軟軟的,不由扯出笑容。
二十分鐘一個精致的椅子便在我的手下誕生了,我把她遞給阿梅,“
“畫什么好呢?”阿梅歪著頭看著我。
我笑笑,“牡丹花好了,你看著畫。”
“行,看我的吧!”阿梅擼擼袖子,仿佛要大干一場。
我再也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呵呵…”
阿梅也不馬虎,拿起畫筆就畫起來。看阿梅干勁十足,我也是心情大好,加快了手里的速度,還哼上了一首不知名的小曲兒。
一朵朵靚麗的牡丹花在阿梅手下栩栩如生的顯現出來,我不禁夸了她一句“真好看。”
阿梅似乎沒想到我會夸她,愣了一下,隨機大笑起來“哈哈,那是當然啦,我從小就學畫畫的。”
我點點頭,算是明白了。
在她畫好手上的椅子之后我這第二把椅子也做好了,我遞給她,“你畫著。”
“好嘞。”
我做完了兩把椅子就暫時沒啥事了,我起身往我屋里走去,靠著床有一個小桶,里面是我爹做的甜茶。
我拿出抽屜的塑料袋,默默的裝了一小袋,阿梅幫了我一半的忙,她喜歡喝甜茶,不如給她一些。
我把甜茶打包好,回到了廳堂。我把打包好的甜茶放在桌子上,轉身去廚房里燒水,昨晚的水泡茶并不好喝。茶也是有講究的。要新燒的開水,冷卻到八十攝氏度,再倒入茶中,過一遍水立馬倒掉,再倒入水泡出來的茶才好喝。
等我把事忙完,阿梅手中的最后一把椅子也完工了。阿梅站起來拍拍手,對我咧嘴一笑。
“來,喝茶。”我對她招招手,自己去把椅子搬到門口,椅子上的彩料需要晾干才行。
我見阿梅盯著桌子上那一袋甜茶,朝她解釋道“這是我剛裝好的甜茶,你帶回去吧。” ? ? “好啊。”
“我爹一大早就和我娘出去了,眼下快中午了,我琢磨著他們也快回來了,尋思著怎么把阿梅送走,不然我那天天催婚的娘肯定又要胡說八道一番了!
然而…我還沒開口…
“阿牛啊!這椅子是你做的啊?這么好看啊!”門口就已經傳來我娘的聲音…
完了,我心里想。
我還來不及回答,阿梅搶在了我前面“阿姨,這是阿牛哥做的,花是我畫的。”阿梅一副乖巧的樣子,笑的甜甜的。
娘從外面進來,看到了阿梅,感覺是瞬間眼睛就放光了…
“喲,哪家的姑娘,長得真好看,就像牡丹花一樣好看。”娘邊說邊朝我擠眉弄眼,讓我給她介紹。
“娘,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這是我朋友,叫阿梅。”我無奈的說道,娘就是這樣子,看到我和哪個漂亮姑娘在一起,就開始她的自行腦補了…
然而我娘自動忽視了我前面的話,只聽到了阿梅的名字,“阿梅啊,好名字,人如其名,都漂亮,阿梅,你家在哪啊?你來我家是不是……”娘越說越激動,阿梅臉越來越紅。
我實在看不下去了,出聲阻止。
“娘!都說了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別把阿梅嚇到了!”我的聲音微微提高,希望娘能聽進去。
但是娘似乎對阿梅很滿意,擺出一副我懂,我懂的樣子。
我“………………”
“今兒你就留在這吃午飯,阿姨給你做阿姨的拿手菜!”還不等我繼續說話,娘就拍拍阿梅的手,自顧自的說起來,然后不等人家答應,就自己一個人興奮的往廚房走了……真是……
我無奈的朝阿梅笑笑,表示歉意,阿梅卻害羞的朝我一笑,也跟著我娘往廚房跑,“阿姨,我來幫您!”
我扶額…果然女人都很難對付,女孩子家家的難道不應該回自己家去吃飯嗎……
“爹,你快點回來吧,我一個人應付不來…”我默默在心底吶喊,出門檢查門口的那兩把椅子……
在娘的鼓勵下,阿梅似乎越來越大膽了,三天兩頭就往我家跑,加上我娘和爹都對她喜歡的緊,就差把她就在家里過夜了。
兩個女當嫁男當娶的未婚年輕人經常在一起,村子里的人見到我就總是打趣我“你那小女朋友呢?”
雖說我臉皮厚…但是也經不起這樣折騰啊,以至于我最近都不想出門了。
可是阿梅卻不在意…還是跑的樂此不疲……
轉眼一年就過去了…娘看著我絲毫沒有動靜的樣子,就急了,總是側面敲擊我對阿梅的意思,各種嘮叨她的好……
我本身也覺得阿梅不錯,更何況這么久我已經習慣了活潑可愛的她在身邊,也就順從了我娘的意思。
“阿梅,我…我喜歡你,你可以嫁給我嗎?”
當某一日我把阿梅拖到河邊告訴她我的想法時,阿梅眼眶卻漸漸紅了,我以為她不愿意,剛想說我不會強迫她的,她就一把撲進我的懷里。
“你知道我等這句話等了多久嗎?”她哽咽著,最后變成放聲大哭,我嘆了口氣,擁她入懷。
接下來就是籌備婚禮了,我們這兒的習俗是男方必須帶著一封求婚信去女方家,女方要是答應就把信收了,要是不答應就不收下。
信雖然只是一個形式,但也不能草草了事,我花了半個晚上的時間把信寫好,裝進親手做的大紅色信封中,捏在手里笑了又笑,也許我是愛阿梅的吧,我想。
不知為何,手中的信似乎越來越紅,越來越紅,近乎血的顏色,信封突然變得有些粘稠,房間里飄散著幾不可聞的絲絲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