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龜兔賽跑?”安兒站在書桌邊看著手中的作業本,她迅速地掃了一眼作文,400格子的作文本,稚拙的方正小字爬了兩頁多,這對一般的四年級小朋友而言是一個不算小的工程。
“是噠。”齊星兩只膝蓋跪在靠背椅上,探著頭無目的看著作文本,眼里充滿期待。
“自從那次兔子因為驕傲而敗給了烏龜之后,懊惱不已,兔子家族也緊急召開家庭討論會,大家七嘴八舌地商量著,一定要挽回兔子家族敏捷迅速的名譽。”
“驕傲的小兔子痛改前非,它暗暗下決心,一定要雪恥。于是,每天早晨,朝著太陽的方向跑啊跑,早起的小鳥兒啄著小蟲給它加油,路邊的小花拍著手掌為它鼓勁。”
“烏龜聽到兔子要找它挑戰的消息,急得團團轉,它向它爸爸求主意。烏龜的爸爸把頭縮進殼里,1分鐘后伸長頭來對著小烏龜竊竊私語了好久。”
“‘找我有什么事兒嗎?’,獅子市長懶懶地坐在寬大舒適的沙發椅上,它的桌面上一疊整整齊齊的文件。‘嘿嘿,獅子市長,您好呀,我是龜丞相的孫子小龜龜,不好意思今天打擾您了。’”看到這兒,安兒撲哧一笑,龜丞相不是在海底給龍王打工嗎,怎么跑到了森林里,還有了這么一個市儈的孫子。她接著往下看。
“‘哦,是你。’獅子市長半瞇著眼說著。小龜龜湊上去,將手上的一袋東西放在獅子市長的桌面上,‘市長,您看,這是東海龍王三天前送給我爺爺的幾顆夜明珠,我爺爺叫我帶給您玩玩。’小龜龜chan媚地笑著。‘有事就直說吧。’獅子市長不為所動。小龜龜說,‘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下個月的龜兔賽跑,市長,您幫個忙,讓我贏了兔子。如果沒有您的幫助,依我的速度猴年馬月豬日才能跑得到終點啊。’獅子市長瞄了一眼桌上的袋子。小龜龜見狀,立馬看了下四周,關上門,把袋子打開,天哪,那幾顆夜明珠照的房間像有10個太陽一樣,但是一點都不熱,不刺眼,反而有一種薄荷一樣的味道和清涼。獅子市長嘴角動了一下,說,‘你爺爺也是森林里的一個功臣,幫助功臣的后代是這個社會應盡的義務。放心吧。’”
“比賽那天,森林里的跑道擠滿了小動物,兔子媽媽為小兔子準備好了紫云英蛋糕、仙草凍、xun衣草西米露、柳葉冰棍、露珠花粉冰淇淋等等兔子愛吃的食物,等著慶功。比賽一開始,兔子就輕輕松松蹦蹦跳跳地往前跑,烏龜也很努力地跟在后面,但始終沒有超過兔子。跑道邊有獅子市長安排的志愿者為兩個運動員送水喝。兔子跑得太快啦,它的汗打濕了白絨絨的毛,于是它一路跑一路喝。跑到一半的時候,兔子突然肚子一陣咕嚕嚕叫,不好,要拉肚子了,額頭一陣冷汗,身邊的加油聲都越來越piaomiao了,最后一個跟頭栽倒了。”
“這次龜兔賽跑,兔子又輸了。”
“怎么樣,厲害吧~”齊星把過眼的劉海撇向一邊,露出半個光潔的額頭,眼角向上揚著。
“花了多長時間寫的呀?”
“不知道,我沒去算,就一直寫,一直寫。”
“那兔子是為什么輸了呢?”安兒隱隱地有點害怕,她不知道有這樣的思維對一個孩子來說是好還是不好。
“老師,我看一下,是不是我沒寫清楚?”齊星的眼睛睜得圓圓的,邊說邊低頭嘩嘩地翻著她至若寶貝的三張紙,“哎呀,您看,當然是被獅子市長下毒了呀,我寫了呀,志愿者是獅子市長故意安排的,這不是很明顯嗎?”她拍了拍胸口,夸張地吐著氣,“嚇死我了,還以為我沒寫清楚呢。”
“你是怎么想到安排這樣一個情節呢,我是說獅子市長下毒。”
“電視看的呀,電視上要打敗一個人,有的時候就是下毒。”齊星滿不在乎地說。“對了,還有書上,書上也是。”她豎起一根手指,想起了什么,補充到。
“什么書呢?”安兒繼續追問。
“等等哈,書名有的字特別難寫,我找給您看。”齊星哧溜一下從靠背椅上跳下,從書架上抽出了一本厚厚的書。
“資治通鑒白話本。你看得懂嗎?”安兒問。
“看得懂呀,看不懂就查字典唄,只是麻煩了點。”
“不是,我是說,你看的懂里面講的情節啊人物啊心理活動啊什么的嗎?”安兒實在被眼前這個臉龐粉嫩眼眸清澈的孩子給弄糊涂了。
“有的懂,有的不懂。不懂的時候,我就把里面的人換成身邊的認識人,我拼命地想啊想,有的時候就又懂了,有的時候還是不懂。”齊星很認真地回答著。
算了,還是換個話題吧。安兒覺得自己一時半會兒也無法梳理出什么頭緒來。便問,“那兔媽媽做的那些甜點你是怎么想的呢?”
齊星一聽,格格地笑了,彷佛她料準了安兒會問這個,說,“兔子都是吃草的呀,我們人是吃飯的。吃飯有炒飯、蒸飯、竹筒飯、荷葉飯,吃草自然也可以有草的西米露、草的蛋糕、草的冰淇淋了,兔媽媽是兔子的媽媽,媽媽都會想著法子給孩子弄好吃的。”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安兒聽到齊星說的最后一句時,差點眼淚掉下來。這個母親常年不在家的孩子,她感受到的母愛可能只是一年的短暫小聚、一次的越洋電話、一回的冰冷視頻,但是她卻比任何一個同齡人都細致地理解母愛最初的煙火氣息。
安兒摸摸齊星柔軟的頭發,說,“真棒,你一定會實現夢想做一名大廚師的。”
課程在兩個小時后順利結束,安兒帶著齊星走出書房,齊星舉起肉乎乎的手臂敲了敲爸爸的臥室,齊星爸爸穿戴整齊地走出來。
“易老師,謝謝您啊,這孩子就是不讓人省心,非得要您周六前過來一趟,這么遲了,我開車送您回校吧。”
安兒和齊星爸爸交流并不多,齊星爸爸也沒有特別主動地向安兒詢問齊星的學習進度,安兒就每兩周向他反饋一次,他也只是微微地點頭,笑著表達謝意,話語不多。
安兒往窗外看了看,海濱城市入冬的夜空也是不同于夏日的,白日里盡管太陽照常升起氣溫照例居高,到了夜里,溫差一來,幾根光禿禿的樹干直指云霄,行人寥寥,比不得夏夜。
齊星爸爸見安兒有些猶豫,展眉一笑,“這樣吧,齊星一個人在家我也不放心,我就和齊星一道開車送您回校如何?”
安兒說,“這么遲了,那不是打擾齊星休息。不大妥吧。”
“噢耶,我可以去易老師學校啦,易老師,我一點都不困,我跟您一起去吧,我還沒去過您學校呢。”齊星在一旁歡呼雀躍。
“那,好吧。麻煩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