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我曾想過,當時我究竟是怎樣的漫不經(jīng)心,才會錯過如此的意味深長。』
第二章-一天前
Part.4
周一清晨的校園是最繁忙的,從各個宿舍樓區(qū)走出的學生在休閑廣場匯聚成更大的人流,浩浩蕩蕩地向主樓進發(fā)。
一大早,我隨著人流走出宿舍,在休閑廣場跟龍哥和丁總告別,逆著人流走向?qū)W校西南門的方向。
路邊的人工湖堤壩上,幾個穿短褲的男生圍著湖水晨跑,高年紀的女生捧著考研政治講義聚精會神地背誦,健身器械旁邊的空地上,英語角的學生圍坐成一圈練習口語對話。遠處的情人坡此時卻空無一人,那里的故事屬于黃昏。
鉆過校園西南角一人寬的小門,走過一段沙土路,就是過江的碼頭了。今天碼頭人并不多,無需排隊。我買了兩元一張的船票,在船尾找了露天的位置坐下。
不多時,隆隆的馬達聲轟鳴起來,船開動了,在船尾積起朵朵白浪,船身卻像在平地一般平穩(wěn)。在岸邊悠閑垂釣的老人,隨著馬達聲漸漸遠去了;遠處江心島上,鳥兒的鳴叫漸漸清晰。
江心島上樹林枝葉繁茂當?shù)厝私o它取名“狗島”,但據(jù)說島上最早的“原住民”卻是馬。而如今,島上既沒有馬也沒有狗,倒成了鳥兒的天堂。
不多時,船身在江面飄移著靠向碼頭,在船夫的牽引下靠了岸。我走下碼頭,穿過岸邊馬路,走上了筆直的老街。
街邊的樓房早已成了無人居住的危房,據(jù)說政府是為了保存古董,才沒有在這條老街興土動工。淡黃色的油漆已經(jīng)斑駁,破損的墻面刻畫著時光的流逝,唯有渾圓的屋頂還依稀顯示出獨特的俄式風格。
路的兩邊,老大爺、老大媽在路邊鋪成一個個整齊的方格,擺起地攤兒。
老大爺?shù)臄偽簧箱佒禑熑~,旱煙紙,旱煙袋,用最原始的秤砣和桿秤稱重,老大爺自己也叼著旱煙卷悠閑著發(fā)呆,他很少叫賣,擺出一副愿者上鉤的神態(tài)。
老大媽的攤位前擺著各式各樣的成人用品。肉色的硅膠陽具上長著野蠻的凸點,不知牌子的避孕套盒子上印著豐乳翹臀的女人,私處和乳暈恰到好處地被“無限魅力、盡享激情”幾個大字遮擋著;半鏤空的情趣內(nèi)褲,蜜桃色的飛機杯,塑料質(zhì)感的電動玩具,以及叫不上名字的瓶瓶罐罐碼放的整整齊齊。
老街的盡頭是各式各樣的小吃攤兒,炸串兒、臭豆腐、烤冷面、涼皮兒、涼面兒。油鍋里深褐色的豆油明晃晃地搖晃,可天真爛漫的大學生卻寧愿視而不見,把臭烘烘、油乎乎的東西往嘴巴里塞。
平常逛街的時候,我也會在路邊等一份烤冷面,但今天要趕車也只好作罷。我拐過老街,在路邊等來一趟公交,擠上車向火車站趕去。
Part.5
當我下了公交車,穿過長長的地下通道,站前廣場正落下小雨。蒙蒙細雨給車站罩上了一片朦朧,或許就是在這樣的陰雨天里,淳樸的當?shù)厝税选榜R島”看成了“狗島”。
我扣上兜帽走進售票大廳,今天人并不多,很快就從售票窗口取出粉色的車票。當我走出售票大廳時,身后一個女聲叫住我,回頭看去原來是我體舞課上的舞伴瑤。像往常一樣,瑤穿紅色的格子襯衫,牛仔褲,粉色匡威布鞋,扎著馬尾,臉上布滿雀斑。
瑤笑道:“好哇,你翹課!被我逮到了吧!”
我也笑道:“你不也是?”
“我可是正經(jīng)請了假的哦。”
“這么瀟灑?回家嗎?”
“是呀,最近狀態(tài)不好,索性請了一周的假,這周六我不去上課,要放你鴿子啦!”
“沒關(guān)系,周末我也不上課。”
“你也要去外地?去這么久?”
“我去看我女朋友。”
“哦,對了,聽你講過,你倆是異地的,甜蜜哦!”
我搖搖頭苦笑:“去了也許就只是朋友了。”
“你們...怎么了?”
“要分手了。”
“不是吧,你倆之前感情那么好。”
“因為…另一個男生。”
“悲劇啊!我只能說,恭喜你重回單身俱樂部,別灰心,前面還會有更好的人在等著你。”
“謝謝你!”
“可是,你為什么還要去呢?”
“我...”
“不用說了,我懂,傻唄!”瑤笑著說。
“或許,你說的沒錯。”
“沒事兒的,別悶悶不樂了,傻人有傻福,也許你身邊就有人偷偷地喜歡著你也說不定。”
“會有人喜歡傻子嗎?”我苦笑道。
瑤笑道:“一般來說不會的,但也說不定哪個傻姑娘就喜歡你這傻勁兒呢。”
“唉,又拿我開心了。”
氣場真的是一個神奇的東西。在體舞課上,都是我?guī)е奥健保偸潜孔镜夭仍谖业哪_上,然后羞澀地跟我說對不起。可如今,失戀的陰霾讓我的氣場整個矮了下去,她倒成了成熟的大姐姐的模樣。
Part.6
下午,我跟隨人流檢票進站,擠上和我回家時一模一樣的老舊綠皮車。車廂里異常的擁擠,我剛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就被旁邊的胖子大叔擠成了面條,過道里站滿了行人,行李橫七豎八地占有著本就狹小的空間。列車剛啟動不久,空氣就渾濁起來,車廂里越來越悶熱,頭頂上的風扇形同虛設(shè),毫無意義地搖晃著。
早就聽慧講過這趟列車的可怕,硬座車廂幾乎全程滿員,臥鋪票卻要花上我半個月的生活費,作為一個窮學生我是萬萬不肯的。只是,二十多個小時的行程,我不知該怎么熬下去。
我望著窗外飛馳而過的玉米地發(fā)呆,心中又開始隱隱作痛。失戀的陰霾像生物鐘一樣,每隔幾個小時就要折磨我一次。一想到慧牽起那個男生的手,慧和那個男生打打鬧鬧,慧用曾經(jīng)給過我的崇拜的眼神看著那個男生,我就心如刀割。
最最痛苦的是在這個狹小的車廂里,除了忍受這份刀割之痛,再沒有其他事可以讓我分心。
漸漸的這份疼痛麻木了,就好像真的憑空消失了一般。我開始思考,為什么偏偏愛情的離別如此讓人寸斷肝腸?從小到大,那么多朋友在生活中消失,那么多親人遠隔千山萬水,為何偏偏是慧的離別讓我如此心痛??也許對于我,其他人只是陪伴,唯有慧曾經(jīng)屬于我一個人。可如今,慧的溫柔卻被另一個人奪走,這是搶奪,是侵略,他有多快樂,我就有多痛苦。這是他的幸福,卻是對我的犯罪。胸口的疼痛更深了。
車廂里的喧鬧漸漸地平息,行人們顯然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車廂的擁擠。我驚奇的發(fā)現(xiàn),我竟然在享受這份疼痛,就好像地攤兒上老大爺?shù)暮禑煟_始會厭惡,后來卻越來越離不開它。
我不聽勸阻,任性地踏上了這趟旅程。可是慧,再見到你,我該說什么?或許,我該在嘴角揚起一個微笑,像你所希望的那樣說上一句:“或許,我能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成全,祝你們幸福。”也許,慧會微笑著說:“謝謝!你成熟了。我會永遠記得我們的點滴,把這份感情鎖在心里最隱秘的角落,永遠封存。”說罷就轉(zhuǎn)頭離我而去,走近那個男生,慢慢拉住他的手,有說有笑,用崇拜的眼神凝視著他。
那份不甘,那份嫉妒,再次向胸口侵襲。對面的乘客已經(jīng)打起了呼嚕,我不知道現(xiàn)在是凌晨兩點還是三點,我只知道我恐怕真的失眠了,在這個難熬的夜晚。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