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和焦慮
作者在書的前言即開宗明義地指出:生活在一個焦慮的時代的少數幸事之一是,我們不得不去認識自己,回歸到對自我的追尋。
就像任何其他時代一樣,生活在我們這個時代的人們所描述的失調癥狀也是不幸福、無力決定婚姻或職業、生活中泛化的失望和無意義,如此等等。接著作者并指出,其根本原因就是不安全和不確定性導致的空虛、厭煩、孤獨和焦慮,以至于人們對于自己的欲望和需求沒有明確而清晰的體驗,不知道自己要什么,無法決定自己是什么樣的人以及希望過什么樣的生活,甚至覺得對他們所生活的世界無力做出任何有效的事情。
作者對此開出的藥方是加強自我意識,找到自我力量的中心,而不是陷入冷淡。
混亂的根源
而不安全和不確定則來自于這幾點:一個是社會中價值核心的喪失,包括對于個體競爭價值信念的轉變,個人理性和情感的分離;第二個是自我感的喪失,人的價值和尊嚴被消費主義、集體主義、政治權威等壓迫;第三個是用于個人交流語言的喪失,甚至連藝術和音樂都失去了對普通人傳達意義的功能,人們不得不通過喋喋不休地與他人談論我們確實有語言來談論的事情比如棒球賽事、商業事務、最新的新聞報道和娛樂事件等來掩飾我們的孤獨感;第四個是與自然的分離,人們失去了向有生命的自然進行共情的能力,也失去了將自己體驗為一個本體,主動感受他與作為個體生活的聯系,甚至連探索自然的工具-科學也變成了為賺錢這一目的加以計算的物體;第五個是悲劇感的喪失,個人尊嚴感變成可有可無的東西,自由和自我變得不再重要。
以及,作者再一次指出,我們必須重新發現自己內部力量和完整性的根源,積極地選擇和確證他據之生活的價值觀,成為一個內部具有一個力量中心的人。
成為一個人的體驗
而為了開始這項“意識到我們自己的冒險”我們必須先清楚,所謂的人之為人和其自我到底是什么?
作者從科學家的一個動物實驗中引出人類進化至今最根本、最重要的變化,即他對自身的意識,他開始意識到他自己是一個我,而這種區分我與世界的能力,是人類最高品質的根源。自我意識不僅促成了人類使用符號這一能力的基礎,還使得人類能夠像他人看待我們那樣來看待自己,并能夠對他人進行移情,使得人類愛自己的鄰居、具有道德敏感性、發現真理、創造美、投身于理想以及在必要的時刻為它們而獻身成為可能,而實現這些潛能就是成為一個人!
而這些天賦和潛能的實現,或者說一個可靠的自我的誕生需要付出極高的代價,即產生焦慮和內在危機,把自我區別于周圍環境進行同一性的體驗,正如笛卡所說,我之所以存在,是因為我是一個具有思想的動物。也就是說,我是一個思維-直覺-感覺-行動的同一體,它不僅僅是一個人所扮演的各種角色的總和,它是一種能力,而作為一個人的最基礎目標或者說中心需要即成為一個人并實現自身的潛能。這就意味著作為一個個體必須作出自己的選擇,他必須找到自己內在的力量,以能夠站到自己內心的圣所去,他必須通過自己的確認來學會彼此相愛。
如果人類不能夠實現他作為一個人的潛能時,他就會在那個程度上變得枯竭和生病,這也是神經癥的實質。實現了作為人的潛能,我們才能體驗到人類繼承下來的最意味深長的快樂。因為快樂是當我們使用自己的力量時所產生的情感,它是一種伴隨著我們實現自己作為人的本性而產生的情感。它是以個體對于自己是一個有價值的、有尊嚴的、能夠確認自己的存在的、在必要的時候會反抗其他一切存在和整個生物界同一體的體驗為基礎的。
然而,現代人在與焦慮的斗爭中沒有變得勇敢而謙遜,反而通過自我蔑視和譴責自我來替代體驗自我價值,或者是通過自我膨脹和自負來填補空虛和躲避自我懷疑,通過這種辦法,他試圖逃避面對認識到自己不被喜愛所引起的強烈壓力和恐懼。
讓人冷俊不禁的是。作者指出,在我們這個充斥著空洞人的時代,對自我譴責的強調,就像是在抽打一匹生病的馬,它能暫時地振奮精神,卻加速了人的尊嚴的最后奔潰。從自我的無價值感到自我憎恨或憎恨他人,期間的距離并不遙遠。實際上,自我對于愛他人來說不僅是必需的、有益的,而且是它的先決條件。自愛不同于自私,而且實際上是它的對立面。一個內心感覺自己無價值的人必須通過擴張自私來增強自我,而一個對自己的價值有合理體驗的人,即一個愛自己的人,就具有了慷慨的對待其鄰居的基礎。
在當時的美國,自我意識也曾經被視為等同于病態的內省、害羞和尷尬。他通過一個聰明而成功的年輕人來尋求心理咨詢的例子來闡明,如果一個人的自我意識被阻塞,盡管他在智力上會很有能力,但他會無法愛任何人,而且無法在人際關系中獲得真正的愉悅。自我意識實際上擴展了我們對生活的控制,一個人的自我意識越多,他同時就越有自發性和創造力,而在創造性活動中,人們反而在某種意義上會忘掉自我。
成為一個人的體驗的第二個部分是對回歸對自己身體與感受的體驗。
即我的身體不是我的行動的工具,而是我的重要組成部分,當一個人放棄了對身體的自主權,將他的自我感受和體驗與身體分離開時,他就非常容易患上各種各樣的身心疾病。把身體回到與自我的統一中,意味著因為無論是進食和休息得到的快樂、運動結實的肌肉所引起的興奮或者性沖動與亢奮的滿足,都必須體驗為主動自我的各個方面。在性方面,這是一種將性欲望與性亢奮體驗為人際關系的一個方面的態度。當一個人從自我的視角來考慮不同的疾病,他會看到‘身體的、心理的和精神的疾病都是自我在這個世界中尋找其自身所遇到的同一個困難的不同方面。
回歸對自己感受的體驗是知道自己要什么,事實上很少有人真正知道這一點。判斷與決定是所有成熟自我意識的一部分,但是除非一個人一開始就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否則他怎么獲得判斷該做某事或者不該做某事的依據呢?被壓抑的情緒和需求,會不斷出現強迫性的驅使個體。但是一個人的內在越整合,他的情緒就越不會有強迫性。他的每一個對感覺和需要的直接、即時體驗都是自發的、獨特的。因為感覺與需要,是在特定時間、特定地點中特定情境的獨特部分。
第三步就是要恢復我們與下意識方面的聯系,理性和情感不了分離,潛意識傾向和直覺是自我意識中的一部分,譬如夢這件復雜微妙的現象,其實也是人的自我意識中的一個方面,不僅是沖突和壓抑的欲望的表現形式,還是以前學過的知識或記憶的表現形式。而一個人越具有自我意識,他就會越有活力,其自我也會越完善。而現代人所謂的能動性,大部分時候只是作為掩飾焦慮的手段,是一種自我逃避的方式。他們通過忙碌獲得一種虛假的、暫時的活力感,就好像只要他們在動著,某些事就會繼續一樣,就好像忙碌是其重要性的一種證明。
活力其實恰恰是指不行動的能力、創造性地享受悠閑的能力,這對大多數現代人來說,可能比做事還要難,因為悠閑、凝神和冥想等需要一種強烈的個人同一性感,它是一種安靜的活力,它使得我們對于成為什么,而不僅僅是做什么有了新的理解。而有了這樣一種與自我的關系,工作對于我們現代人來說,將不再是一種對自我的逃避或試圖證明自己價值的方式,相反它是一種那些已經有意識地確定了他與世界和同胞之間關聯的人的自發力量的創造性表現形式。
存在之斗爭
通往自我意識的道路,擺脫自動的依賴,成為一個獨立個體,然后在一個自我選擇的愛、責任以及創造性的工作的新水平上,與同伴聯系在一起,這個過程不僅需要學會感覺、體驗和需要,而且還需要與那些阻止他們感覺與需要的東西進行斗爭。
首先需要做的就是割斷與父母的心理臍帶。因為真正的親密關系是擴張性的,絕不會排斥愛其他人,僅僅與母親或父親聯系在一起,這是排斥性的,會妨礙一個人愛他的妻子。一個被媽媽嚴重保護的孩子,很容易發展出社交和面對新事物的焦慮。他會遭受情感的缺乏、性別角色的混亂以及潛能的缺乏,在性和工作方面都是如此。甚至會非常自戀,因為這可以補償他幾乎完全沒有力量的真實的內部感覺。他會通過不完成事情和跟別人的口角來進行抗議,他會非常害怕女人,他會有非常多的內部沖突,以至于他無法在工作、愛人或者與他人的親密關系上取得進展。他可能會暫時地退縮,通過使自己盡可能微不足道來保護自己不被利用,并因此盡力躲避殘暴命運的彈弓和箭矢。
之后,作者引用俄瑞斯忒斯的悲劇來指出,人類要進步,就必須擺脫這些心存憎恨的父母,甚至是殺死他們,以此來為他作為一個人的存在而進行斗爭。一位經常受到母親束縛的孩子,很容易學會通過取悅她獲得獎賞,但是這種只有在其他人要求下才能獲得的潛能根本就不是力量。只有當他能夠擺脫母親的束縛時,他才能使用自己的力量來發展作為一個人的自我或者去此其他人。從心理學上講,當亂倫欲望在青春期以后還繼續存在時,就是對父母的病態依賴的性癥狀,它們主要發生在還沒有長大、還沒有剪斷與父母心理臍帶的個體身上。
第二個是與自身依賴的斗爭,我們要去殺死的是具有依賴性的嬰兒期聯系,這種聯系將個體與父母束縛在一起,并因此使他無法愛外部世界,無法獨立地進行創造。這種束縛是他無力愛、無力工作或者無力結婚的基礎。因為成長不是指一個自動的過程,而是指再教育、發現新的洞見、作出有自我意識的決定并始終愿意面對偶然的或頻繁的痛苦的斗爭。這種成為一個獨立個體的斗爭通常會帶來相當大的焦慮,有時會帶來某種真實的恐懼,甚至會經歷可他的情緒不安和沖突。
實際上,成為一個人要經歷個人意識的幾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嬰兒在自我意識出現之前的天真無知,第二個階段是反抗的階段,個體竭力想獲得自由以建立某種屬于他自己的內在力量,第三個是正常的自我意識階段,個體能在某種程度上看到他自己的錯誤,考慮到自己的偏見,將自己的內疚感和焦慮看作是可以從中進行學習的體驗,并能夠負有某種責任心地作出決定。
意識的第四個階段,所謂的客觀自我意識或者開竅或者叫創造性自我意識,使得人類可以處于忘我的境界去認識和體驗客觀世界,這種忘我的意識水平超越了主觀和客觀世界的分裂。通過所謂的頓悟、直覺或者其他創造性活動中所涉及的只是被模糊理解的過程,我們可以隱約窺探到現實中所存在的客觀真理,或者在如一種無私之愛的體驗中,感覺到某種新的道德的可能性。換句話說,這種創造性自我意識可以克服只能在他人眼中看到自己的傾向,當所有人都專注于自己的偏見的時候,這種朝向外部的力量讓人們在想象中穿透自己當前所知道的東西。
這種超越自我的過程不是一蹴而就達到極端,而僅僅是正在成長中的、健康的人類的基本特征的一個方面,即他每時每刻都在擴大他對自我以及他的世界的意識。生命總是忙于使自己永久存在并超越自己,如果它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維持自己的話,那活著就僅僅是沒有死而已,人類的存在就無法與愚蠢的植物區別開來了。這種創造性自我意識是一個我們大多數人來說都很少達到的階段,而除了圣者和偉大的創造性人物,我們都不能在很大程度上生活在這一水平,而只能是在某個特殊時刻體驗過這種意識。而這種創造性的自我意識,通常出現在接受與放松的時刻,而不是行動的時刻。
自由與內在的力量
如果一個人的自由被完完全全、毫不夸張地奪走了,我們可以形象地稱之為被關在籠子之中的人或者活在套子里的人。他會沒有任何表情或情緒,他的微笑不再是奉承討好的,而僅僅是空洞的、毫無意義的就像是嬰兒在肚子里被笑氣麻醉時做的鬼臉。他的內心一片空虛,仿佛宇宙中的某種東西已經被帶走了,剩下的就只有一片空白,剩下的只有對強迫他放棄自由的人的仇恨和怨恨,這是他阻止自己在心理上或精神上自殺的唯一方法,而這是他尊嚴與驕傲的最后痕跡。
而成熟的標志是將這種仇恨與怨恨的破壞性情緒轉換成建設性的情緒。但是如果你是一個沒有太多安全感的人,在發展過程中不得不面對一些更困難的問題,那么你可能就會竭力地勸服自己,說你愛這個你所恨的人。例如如果一個人非常依賴于專橫的母親、父親或其他權威,那么他將對那個人表現得好像他愛他的樣子以掩蓋自己的仇恨。
仇恨如果不被發泄,就很容易轉到自己內部變成自我怨恨。所以,對于我們來說,能夠坦誠地面對自己的仇恨和怨恨是非常重要的,因為它是一種具有腐蝕性的情緒,處理不好早晚將傾向于轉變成一種對任何人都不會有任何好處的情感,即自憐。自憐是仇恨和怨恨的保留形式,這樣人們就能夠看護他的仇恨,通過為自己感到難過,用這種想法安慰自己,認為自己的命是多么苦,自己已經遭受了多少的苦難,以此保持他的心理平衡并制止自己采取任何行動。
沒有人能夠真正地去愛、獲得自由或道德,除非他已經坦誠地面對并克服了他的怨恨。仇恨和怨恨應該被用作是建立自己真正自由的動機,我們只有這么做,才能將這些具有破壞性的情緒轉換成為建設性的情緒。仇恨與怨恨能暫時地保存個體的內在自由,但是他早晚都必須運用仇恨來建立他在現實中的自由和尊嚴,否則他的仇恨會摧毀他自己。
自由不是反抗,大聲的違抗說不正是他感覺到他自己那個怯弱的一面所說的話,他自己的一面則會受到誘惑想在父母的保護墻下尋求庇護。它是暴風雪中的一個假避風港,它給了反抗著一個虛假的感覺,以為可以真正的獨立了。反抗者總是以一個外部結構為先決條件來反對他們所反抗的東西,而個人的安全、自由感以及力量實際上是依賴于這些外部結構的。它們就像是借來的,就像隨時都可能被收回的銀行貸款一樣,隨時能被拿走。從心理學上講,很多人都停留在反抗這一階段。
我們反對對愛的外部限制,我們反對嚴格剝奪孩子們的自由發展,但是自由絕不是責任的對立面,沒有任何束縛的自由反而會成為一種焦慮,最終父母要為孩子的行為承擔大量的責任。積極的自由是父母對其孩子作為一個人的真正尊重這個背景中做到這一點構成的,他給予孩子發展其潛能的所有的現實空間,而且他還要求孩子不要歪曲他的需要和情緒。
自由也不是獲得生產資料,讓每一個人做他想做的任何事情,因為時代已經改變,現在幾乎每一個人都憑借附屬于某個大團體而謀生,與過去幾個世紀那個創業者的世界或我們自己拓荒的那個年代相比,現在這個世界上很大程度上已經成了一個更為相互依賴的世界,自由只能在經濟共同體和工作的社會價值這一背景中才能得到體現,而不是在每個人都建立自己的工廠或大學中。我們在理智和精神上都變得更為自由,這恰恰是我們接受了自己在經濟方面與同伴的相互依賴中的位置。這種對競爭性、自由放任的自由的著重強調,表明我們在很大程度上喪失了對自由的真正理解。
自由意味著開放,它是一種成長的準備狀態,它意味著可以變通,意味著樂于為了人類更大的價值而作出改變。將自由等同于某一個既定的體系是對自由的否定,它定型了自由,并將其變為教條。我們在社會和經濟方面的理想是,這個社會將為在其之中的每一個人提供最大的機會來實現他自己,來發展和運用他的潛能,并使得每一個人都能作為一個能夠給予其同伴尊重并從同伴那里得到尊重的人而從事勞動。自由被積極地界定為實現人類更大價值的機會,而不是消極個防御性的。
自由是人類參與他自己的發展的能力,它是我們塑造自己的能力。自由是自我意識的另一面如果我們不能意識到自我,那我們將像蜜蜂或蛀牙象一樣,被本能或歷史的自動進程推動著前進。但是通過意識到自我的力量,我們能夠回想起昨天或者上個月做了什么,而且通過對這些行動的學習,我們能夠影響今天的行為方式,甚至通過想象來考慮不同的行動選擇,以便我們挑選出對自己最為有利的那一個。這種自我意識是我們力量的源泉,使我們能夠置身于刺激與反應之間的刻板鏈條之外,使我們在刺激與反應之間有所停頓,而且通過這種停頓,我們可以權衡一個問題的兩個方面,從而決定將要作出的反應。
一個人的自我意識越弱,它就會越不自由,越會經常感到焦慮、恐懼。這就是說,他越多的受控于抑制作用、壓抑以及那些他有意識去遺忘但卻仍然在潛意識中驅使他的兒童期條件作用,他就會越受到那些他無法控制的力量的推動,受到潛意識模式的驅使。而隨著人獲得的自我意識越多,他的選擇范圍和自由也會成比例地增加。而帶著自由的要素作出選擇,就會使得更為自由地作出下一個選擇成為可能。自由的每一次行駛都會擴大自我這個圓圈。
但自由并不意味著不受到現實的困擾,它恰恰表現在我們如何與生活中的決定性現實發生聯系的方式上。如果你打算寫一首十四行詩,那你會意外地碰到押韻的規律、格律以及遣詞造句的必要性方面各種各樣難以對付的現實問題,或者你要建造一棟房子,那你在決定使用磚頭、灰漿以及木料方面也會遇到各種問題。重要的是你必須了解你的原料并接收其局限性。但是,你在十四行詩歌中所說的內容,是屬于你的獨特的東西。你所建造的房子的樣式和風格,是你帶著自由的一種元素,使用特定材料的現實進行創造的產物。
對于局限性的接受根本就沒有必要成為一種放棄,相反可能而且也應該是自由的一種建設性的行動,而且相對于如果他沒有必要與任何局限性做斗爭,這樣一種原則很可能在這個人身上產生更富于創造性的結果。致力于自由的人不會浪費時間來反抗現實,相反,他會贊美現實!因為憑借他審視自己生活的能力,人能夠超越決定他的當前事件。因此,自由不僅僅是針對某一特定的決定說是或者否的問題,它是我們塑造自己、創造自己的能力,是成為真正的我的能力。
自由絕不是出現在真空當中,它不是一種混亂狀態,不是意味著要竭力孤獨的生活。不過它確實是說,當一個人能夠面對自己的孤獨時,他就能夠在他與這個世界,尤其是與周圍其他人這個世界的關系結構中,有意識地、帶有一定責任心地選擇行動。而要自由獨立地作出這些決定,確確實實需要一種焦慮的痛苦和內心的斗爭。那么什么樣的結構,在倫理學、哲學與宗教領域,有助于個體潛能的最充分實現呢?
作者指出,要獲得內在的自由的基本步驟是選擇自己的自我,因為自由不是自動就出現的,它是通過努力獲得的。而且不是一朝一夕就獲得的,它必須通過每天的努力才能獲得。只有那些每天都在重新征服自由和存在的人,才能夠獲得自由和存在。這意味著我們要肯定自己的自我與存在的責任,它是一種充滿活力的、具有果斷性的態度,他意味著一個人承認他存在于宇宙中某一個特定的點上,而且他接受這種存在而必須承擔的責任。人有死的自由,那他也就有活下去的自由。既然他本來可以選擇死,但是他沒有這樣選擇,那么他從那以后的每一個行動都會由于這個選擇而在某種程度上成了可能。
任何有思想的都會意識到,自由與責任是不可分割的,如果一個人沒有自由,那他就是一個機械的人,顯然不存在諸如責任這一類的東西,而如果一個人不能對自己負責,那我們就不能把自由給他。但是當一個人已經選擇了自己,自由與責任這種伙伴關系就成了一個絕好的觀念,他在自己的意向中體驗這種伙伴關系,在他選擇自己時,他意識到,他同時也為自己選擇了個人的自由與責任。
正如來智慧的開端是承認自己的無知,而只有當一個人首先能夠謙卑地、誠實地承認這些局限時,他才能創造性地使用他的力量,并在一定程度上超越他的局限。
自于外部的紀律變成了自律,他接受這些紀律不是因為這是命令‘而是他已經選擇了以更大的自由選擇了他將要怎樣來對待自己的生命,而為了他所希望實現的價值,紀律是必要的,我們可以稱這些紀律為熱愛自己的命運,抑或說是對生命法則的順從,而它是每一個人在朝著成熟奮斗的過程中會逐漸學到的一課。
創造性的良心
作者再次用喂養老鼠的實驗引出,人類與動物的區別就在于他能夠瞻前顧后,能夠超越當前時刻,牢記過去,計劃未來,因此與一個較小的好處相比,他會優先選擇一個更大的但要到將來某個時刻才能得到的好處。由于同樣的原因,他能夠設身處地的感覺到另一個人的需要與欲望,能夠想象自己處于他人的位置上,因此能夠作出既以自己的利益為目的又以同伴的利益為目的的選擇,它也是愛你的鄰居以及意識到他們自己的行動與社會利益之關系能力的開始。
人類不進能夠作出關于這些價值觀和目標的選擇,而且如果他想要獲得完整,他就必須這樣做。因為這些價值觀,他所朝向的目標,使他成為了一個心理中心,這是一種將他的力量聚集到一起的整合的核心,就像一塊磁鐵的核心將磁力線聚集到一起一樣。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對于兒童和年輕人自我指引能力的開啟來說是非常重要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體現在成熟的個體身上,僅僅是選擇自己價值觀之能力的基本形式。
成熟個體的標志是,他的生活與他自己選擇的目標是融合在一起的。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且不再像小孩子要冰激凌一樣,而是像成年人為了一種創造性的愛的關系或者生意上的成就等而做出計劃,努力工作。他愛他家庭中的成員,不是因為由于出身的偶然而與他們湊到一起,而是因為他發現他們是可愛的,并選擇了愛他們。而且他努力工作,也不是僅僅為了機械的例行公事,而是因為他有意識地相信他所做之事的價值。
人類的焦慮、迷惑與空虛之所以會出現,主要是因為他的價值觀是混亂的、矛盾的,而且他沒有心理核心。而一個個體沒在力量和完整性的程度取決于他自己在多大程度上相信他所信仰的價值觀。而你我的價值觀,以及我們在確定它們這方面所遇到的困難,在非常大的程度上取決于我們所生活的時代。情況通常都是這樣,在一個過渡的時代,當懷疑論與懷疑伴隨著每一個想法時,個體的任務就會困難一些,因為沒有人能夠在與本質上貧瘠的東西的斗爭中獲得快樂。
在社會巨變的時代,人們會遭受無根的痛苦,他們傾向于依賴權威和既定的制度,把他們當做是暴風雨中的一處安全之所。當人們感受到脅迫和焦慮時,他們就會變得更為刻板,而當人們感到懷疑時,他們就會傾向于變得教條,于是他們就會失去他們自己的活力。但是逃避回到過去并沒有用,我們必須接受我們自己以及我們所處的這個社會,并通過對自己的更為深刻的認識以及勇敢地面對我們的歷史情境而找到我們的道德中心。人是道德的動物,但是其道德意識只有以內心的沖突和焦慮為代價才能獲得。
伴隨著自己必須生產自己的食物所產生的焦慮和內疚、性欲所引起的以及自我意識的其他方面,都是讓人痛苦的。有時它接二連三的出現,當然的確會給人帶來巨大的沖突和痛苦。人們可以說,如果沒有亞當違反上帝的旨意,那么他就永遠不會被趕出天堂,也因此不會造受他以后的苦難。但每一個社會都必須有兩面,促使新的觀念和道德洞見誕生的勢力以及維護獲取那些價值觀的制度。如果沒有新的活力與舊的形式,沒有變化與穩定,沒有攻擊現存制度的預言性宗教和保護這些制度的教士宗教,那么任何社會都不會長久存在。
今天尋求能夠圍繞自己來整合自己生活所情節之價值觀的人需要面對這一事實,即沒有容易、簡單的出路。那些具有道德創造性的人,會一直尋找著新的道德精神,以反對傳統體制形式化了的律法。
生活中任何一個領域都可以被用作一種強迫性神經癥,哲學可能是一種對現實的逃避,從而進入一種和諧的系統,以此作為一種保護,避開遭受日常生活的焦慮和不和諧,或者它還可能是一種更好的理解現實的勇敢的努力。科學可以被用作一種刻板的、教條主義的信念,據此人們可以避開情感上的不安全與懷疑,或者它還可以是一種對新的真理的虛心探求。檢驗它們是力量還是懦弱的問題就在于看他是否增加了人的依賴性或者寄生狀態,或者它是否為他提供一種意義的基礎,從而確定他的尊嚴和價值,為他勇敢地接受自己的局限性與正常的焦慮提供一個基礎,但同時幫助他發展他的力量、他的責任感以及他愛其同伴的能力。
一味地服從會削弱一個個體的道德意識與內在力量發展的基礎,在長時間的服從于外在的要求后,他就會失去自己真正的作出道德的、負責任的選擇的力量。幸福不是放棄美德的報償,幸福是美德本身,一個放棄了道德自主性的人就已經在相當程度上放棄了他獲得美德與幸福的力量。個人對機械一致性的服從以及為了適應工作的需要和過度節儉而作出的生活安排,確實在現代的大多數時間里曾經為人們帶來了經濟上的成功,但是時代已經變了,在今天早睡早起可能會讓一個人身體健康,但是它不能保證讓他變得富有與聰明。
如果一個人相信人們應該屈從于他人的權力之下,那他不但將會為了得到照顧而使自己服從于某個更有權利的人,而且他還將感覺到去照顧某個在他這個等級之下的人是他的責任,并對其行駛權力。通常情況下,那個要求得到照顧的人,同時也會努力通過各種微妙的方式獲得支配他人的權力。對宗教的依賴性所滋養的另一種傾向是,通過認同其他人而獲得個人的價值感、聲望感和權力感,它是個體得以避免他不得不面對的孤獨和焦慮的手段。
人類從根本上說,其內心深處是孤獨的,而且人類必須完全孤獨地作出自己的選擇‘而得不到任何的幫助。除非個人能夠在其完全和完整的現實中面對絕望和焦慮,否則絕望和焦慮將永遠都不能被克服。只有當一個人先勇敢的接受他的孤獨、成熟,最終戰勝孤獨對他來說才是重要的。當一個人能夠對被支持的需要說不時,換句話說,當他能夠不被照顧時,當他有足夠的勇氣孤身獨處時,那么他就能夠像一個擁有權威的人那樣說話了。真正愛上帝的人不會期待上帝也愛他作為回報,因為對上帝的愛本身就是報償。人們愛美與真理,是因為它們本身就是善,而不是它們會給那些愛它們的藝術家、科學家或哲學家帶來聲望。
孤獨感與焦慮能夠被建設性地加以克服,通過個體直接地面對他發展中的各種危機,依靠發展和利用他的能力來擺脫依賴性、獲得更大的自由和更高一級的整合,并經由創造性的工作和愛而與其同伴相聯系來實現這一點。而我們這個時代混亂之一是,我們已經在很大程度上失去了我們與過去經驗和智慧的創造性聯系。而經典或傳統智慧的本質是他來源于人類體驗的最深處,就像我們自己體驗的聲音一樣,它能夠幫助我們更好的認識自己,并通過在我們內心引起共鳴而使我們更加充實。一個人越能深刻面對和體驗歷史傳統中所積累下來的財富,那他同時就越能越獨特的認識自己、成為自己。
而當一個人能夠創造性地在道德與宗教傳統中與其父輩們的智慧相聯系時,他就會發現,他重新發現了自己感受驚奇的能力。除非你變成一個小孩,否則你無法進入神的國度。驚奇與玩世不恭、厭煩無趣相反,它指的是一個人具有高度的活力,是充滿興趣、滿懷期待、反應迅速的,而這種驚奇的能力,使得我們用一種新的態度來看待良心成為可能。良心其本質是人發掘自己更深層面上的洞見、道德敏感性以及道德意識的能力,它是一種開發,是一種擴大體驗的指導,在這個更深層面上,傳統與即時體驗不是相互對立而是相互關聯的。
現代人已經在某種程度上失去了確定、體驗和信奉任何價值觀和目標的能力,不管這些價值觀的內容可能會多么重要,也不管這種或那種價值觀從字面上看可能會多么合適,個體所需要的是更為重要的能力,即評判價值的能力。一個人覺不可能通過理性的辯論來獲得他對價值觀的信念,在實際生活中,真正的價值觀是我們所體驗到的與我們活動的現實密切相關的東西‘而任何口頭上的討論都是次要的,道德判斷和道德決定必須根植于個體自己的評價能力之中。
只有當他在自己的所有層面上確定一種行動的方法,并以此作為他看待現實并作出與此相關的選擇的方法的一部分,只有這樣,這種價值觀才會對他自己的生活具有有效性和說服力。因為這顯然是他能夠愿意為他的行動承擔責任的唯一方法,而且這是他愿意從她的行動中學習下次如何更好地行動的唯一方法。因為當我們機械地、墨守成規地作出行動時,我們是看不到細微差別、新的可能性以及每一個情境與其他情境所不同的獨特之處的。而且,只有當一個人選擇了這個行動并在意識之中確定了這個目標時,他的行動才會具有信念和力量,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真正信奉他所做的事情。
任何在自我意識中所選擇作出的行動,都是對自我的一種考驗,它包含了一種承諾‘在某種程度上是一種跳躍,就好像是一個人在說,就我此刻的認識而言,這就是我選擇要做的,即使我明天可能會了解更多并作出不同的選擇。在我們身體內部,似乎存在著保持健康的潛能,而只有當我們作出一個有意識的決定時,這些潛能才會被釋放出來。因此,一個道德的行動必須是作出此行動的認所選擇與確定的,是他內在動機與態度的一種表現形式。一個有道德的人不會在意識的層面上表現得好像他愛某個人,而在潛意識的層面上他卻憎恨他。生活的問題不是簡單的汝不可殺人,而是對待他人的內在態度,內在態度與外在行動相一致的人所指的正是心地純潔的人。
和諧、平衡與韻律是宇宙的原理,它們存在于原子與星球的運動之中,同時它們也是我們關于美的概念的基礎,同樣,它們也存在于身體以及自我的其他方面的韻律的和諧與平衡之中。在蘇格拉底看來,每一個人都是他自己的中心,而且整個世界也都集中在他身上,因為他的自知是對上帝的一種認知。
勇氣,成熟的美德
在任何時代,勇氣都是人類穿過從嬰兒期到人格成熟這條崎嶇之路所必需的簡單的美德。同樣,在一個焦慮的時代,在一個道德群集與個人孤立的時代,勇氣是一種必不可少的東西。
接著作者指出,在20世紀中期的幾十年,人們通常將勇氣視為騎士的美德,或者最多承認它對于參加體育運動的年輕人或參加戰爭的士兵來說是必需的。而我們之所以能夠這樣忽視勇氣,僅僅是因為我們將生活過分簡單化了,我們壓抑了自己對死亡的意識,對自己說幸福和自由會自動的出現,并且假定孤獨、焦慮和恐懼總是神經癥的,而且它們可以通過更好地適應得到克服。
但是,還有一些正常焦慮的體驗是任何一個發展中的個體都要面對的,而正是在面對而不是逃避這些體驗的過程中,勇氣才顯得重要。對于每一個人來說,只要他繼續成長,繼續向前進,那么勇氣就是一種基本的美德。當這種涉及個人自我的勇氣獲得以后,人們就能以鎮定得多的方式來面對外在情境的威脅。勇氣的反面不是懦弱,而是勇氣的缺失,其對立面是自動順從。人們缺乏勇氣,是因為他們害怕被孤立、孤獨,或者害怕遭受社會孤立,也就是說,害怕被嘲笑、被奚落或者被拒絕。
在我們這個時代,我們所缺乏的是一種友好的、溫暖的、切身的、獨特的、建設性的勇氣。以性愛為例,男人身上出現的許多性功能障礙問題都是由于對女性的害怕,這種害怕可能是由于他對自己母親的害怕引起的,他害怕女人對他們的操控,或者害怕自己對女人的依賴等等。在性愛中,這種勇氣象征性地,而且也確實表現在主動性交所需的勃起和堅持這種能力上。實際上,勇氣是所有創造性關系的基礎,不僅維護個人的自我需要勇氣,獻出個人的自我同樣也需要勇氣。
創造需要勇氣,其原因之一就在于,創造意味著要擺脫過去嬰兒時期的依賴關系,意味著要打破井然有序的關系,這樣新的關系才能誕生。在藝術、商業以及其他領域中創造外在性的作品,與創造個人的自我,也就是發展個人的能力,使自己變得更為自由、更有責任心是同一過程的兩個方面。每一個真正具有創造性的活動都意味著獲得一種更高水平的自我意識和個人自由,要獲得一種更高水平的自我意識個個人自由可能會涉及相當大的內在沖突。
在一個人脫離群體,象征性地說是子宮,以成為一個獨立個體的每一步中,勇氣都是必需的,這就好像是在每一步中,他都要遭受他自己之新生的劇痛。無論是戰士敢冒死亡危險的勇氣還是小孩子離開家去上學的勇氣,勇氣都意味著放開熟悉之物與安全之物的力量。勇氣不僅是一個人偶爾為自己的自由而作重大的決定時是必需的,日常生活中瑣碎的小決定同樣也需要勇氣,這些小決定就像磚頭,構建起了他的自我大廈,使他成為一個能夠自由而負責任的行動的人。
與對抗性地支持外在的自由相比,要保存內在的自由,要在個人的內在旅程中繼續向前進入新的領域需要更大的勇氣。盡管聽起來很奇怪,但是自由的穩定堅韌的成長可能是最困難的一項任務,所需要的勇氣是最大的。因此,如果英雄這個詞一定要用在這個討論之中,那么它所指的絕對不是杰出人物的特殊行為,而是每一個個體身上都潛存英雄主義的元素。孩子和成年人是否有勇氣進行斗爭,只在很小的程度上取決于所涉及的疼痛大小。而在很大的程度上取決于這個孩子是否敢于冒險面對父母的不贊許,或者他是否能夠忍受樹敵所帶來的更多的孤立。
個人勇氣發展的最大障礙在于,他不得不接受一種并非根植于他自己的力量的生活方式。因此,如果一個人一直都實踐著父母眼中他的某個角色,這個意象是他所堅持的,而且會使它永久地存在他心中,那么他便不能知道他所信奉的是什么,更不要說堅持他所信奉的東西或者是知道他自己的力量是什么。在他開始行動之前,他的勇氣是一片空白,因為在他的心中沒有真正的基礎。
在內心對其自身的力量感到懷疑的父母,通常傾向于要求他們的孩子要特別勇敢、獨立和富有進取心,他們可能會給兒子買拳擊手套,逼迫他們在很小的時候就加入競爭性群體,而且在其他方面,他們還堅持要求孩子成為一個男子漢,因為他們在內心里感覺到自己不是這樣的男子漢。逼迫孩子的父母,與那些過分保護孩子的父母一樣,其行動比語言更為有力的表明,他們自己對孩子是缺乏信心的。
爭取沒有孩子會由于受到過分保護而發展出勇氣一樣,被逼迫的孩子也是不回發展出勇氣的。他身上可能會出現固執或恃強凌弱的傾向。但是,他的勇氣的發展,只能是他對自己的力量以及作為一個人生來就有的特性充滿信心的結果,而這通常不能用言語來表達。這種信心的基礎是他父母對他的愛以及對他的潛能的信任。他所需要的既不是過分的保護,也不是逼迫,而是有人幫助他使用和發展他自己的能力,最重要的是,幫助他感覺到他的父母是把他看成一個獨立的個體,而且他們是因為他自己的獨特能力和價值觀而愛他的。
不辜負父母的期望是獲得父母的贊美與表揚,并繼續做父母的寶貝的方式。因此,虛榮與自戀是勇氣的敵人。虛榮與自戀是一種想要得到表揚、被人喜歡的強迫性需要,為此,人們會放棄他的勇氣。這個虛榮的、自戀的人由于過于看重自己,所以從表面上看他似乎過分保護他自己,不會冒任何風險,而且在其他方面的行為表現得像是一個懦夫。但實際上,情況正好相反,他不得不把自己當成一件商品來保存著,借此他可以買到他所需要的表揚和喜愛。更確切的說,如果沒有母親或父親的表揚,他就會覺得自己是毫無價值的。
勇氣來源于一個人的尊嚴感和自尊感,而若一個人沒有勇氣,則是因為他太過于小看自己。那些需要其他人不斷說他真好,真聰明,真善良,或者說她真漂亮的人是這樣的人,他之所以照顧自己,并不是因為他們愛他自己,而是因為漂亮的臉蛋、聰明的腦袋或紳士的行為是他們買得父母贊許的手段。這就導致了一個人對自我的輕視,因此,許多品質會使他們大受公眾的稱贊的很有天賦的人,在私下里接受心理治療時都會明白,說感覺自己像是一個騙子。虛榮與自戀會削弱一個人的勇氣,因為這個時候他是憑著別人的信念而不是他自己的信念來進行斗爭的。
而且,當一個人作出行動是為了獲得他人的表揚時,那么這個行動本身就是一種生動的對其心中存在虛弱感和無價值感的提醒否則的話,他就沒有必要濫用自己的態度。這通常會導致怯弱感,這種感覺是最讓人痛苦的侮辱,它強化了個人被征服的痛苦。由于敵人比自己強大而被打敗,或者甚至由于自己沒有反抗而被打敗,這還不怎么糟糕,但是,知道自己是個懦夫,因為自己為了與勝利者相處融洽而選擇了背叛他自己的力量,這種對自己自我的背叛是最為痛苦的屈辱。
為取悅他人而作出的行動會削弱勇氣,因為這樣的行動對男人來說通常意味著要扮演不武斷、不放肆、文質彬彬的角色,而當一個人期望變得不武斷時,他又怎么能發展其力量,包括其性能力呢!對女人來說也是如此,這種獲得贊美的方法妨礙了他們與生俱來的潛能的發展,因為她們的潛能從來都沒有被使用過,甚至都沒有出現過。
在我們這個順從的年代,勇氣的標志是堅持自己信念的能力,并非固執地或對抗性的堅持,這些都是防御而不是勇氣的表現形式,也不是一種報復反擊的態勢,而僅僅是因為這些是他所堅信的。這就好像是一個人通過他的行動在說,這就是我的自我,我的存在。勇氣是一種肯定的選擇,而不是一種因為我別無選擇而作出的選擇,因為如果一個人別無選擇,那還有什么勇氣可言呢?
需要最大的勇氣的最難邁出的一步是,否認那些曾經在其期望之下生活的人的立法的權利。而且這也是最為可怕的一步。它意味著人要為自己的標準和判斷承擔責任,即使他知道自己的標準和判斷是多么的有限和不完善。接受自己有限性的勇氣是一個人都必須具有的基本勇氣。這就是成為并信任一個人的自我的勇氣,盡管實際上人是有限的,它意味著即使人知道他不能得到最終的答案,而且他很可能是錯的,但也仍然要去行動,去愛,去思考,去創造。只有勇敢地接受自己的有限性,并在此基礎上作出負責任的行動,一個人才能發展出他確實擁有的能力,盡管這些能力遠非絕對的。
對于我們現代人來說,真正的問題是愛的準備本身,即要變得能夠愛。能夠給予并接受成熟的愛是我們評價完善人格的一條合理的標準。正是由于這個原因,這個目標只有在一個人已經在多大程度上完成了成為一個獨立個體這個先決條件成正比時才能實現。應該注意的是,在我們的社會中,愛實際上已經是一種相對罕見的現象了。有成千上萬的關系被人們稱作愛,但是通常在這些關系中,愛的成分實際上也是非常少的。
大多數人類關系的產生都源于許多混雜在一起的動機,而且還包括結合到一起的許多不同情感。男女之間成熟的性愛通常是兩種情感的融合。其一是愛欲,指向對方的醒驅力,這是個體實現自我需要的一部分。男女之間成熟的愛的另一要素是,對對方之價值觀與價值的肯定。而要開始學會如何去愛,最具建設性的方法就是了解我們為何不能去愛。
我們現在的社會是自由競爭和個人主義的結果,他們將凌駕于他人之上的權力和金錢視為主導的動機,而我們這個特殊的一代時大量的焦慮、孤獨以及個人空虛的產物。這些絕不是為學習如何去愛所做的很好的準備。我們的社會所缺乏的是以有價值的工作和愛為基礎的共同體的體驗,而由于共同體的缺乏,我們就會陷入其神經癥的替代物,集體主義神經癥。
但是告訴人們根據事實本身他們應該去愛是無濟于事的,這只會助長虛偽和假冒,而在愛的領域中我們已經有了虛偽和假冒。與直率的敵意相比,假冒與虛偽對于學習去愛而言是更大的阻礙物,因為前者可能至少是誠實的,因而可能是可以對付的。僅僅是大肆宣揚這樣的觀點,說只要人們能夠去愛,世界上的敵意與仇恨就將會被克服,這只會召開更多的虛偽。
我們將愛定義為一種由于另一個人的出現而產生的喜悅以及對自己的價值觀與發展和他的價值觀與發展的肯定。因此,愛包含兩個要素,一是另一個人的價值與美德,二是自己在與他的關系中所獲得的歡樂與幸福。愛的能力是以自我意識為先決條件的,因為愛需要有對另一個人產生共情的能力,需要有賞識和肯定他的潛能的能力。愛還以自由為先決條件,不是自由給予的愛當然不是愛,因為無法自由地去愛另一個人或者碰巧生出在某一個家庭中而與他相聯系,從而去愛某個人,這也不是愛。此外,如果某人因為離不開另一個人而愛他,那愛就不是憑選擇給予的,因為他不能選擇不愛。
在我們的社會中,有許多焦慮的、孤獨的、空虛的人,有各種各樣的依賴偽裝成了愛。它們有不同的形式,有互助或欲望的相互滿足,還有各種生意場形式的人際關系以及顯而易見的寄生性受虐狂。兩個深感寂寞,空虛的人為了相互擺脫孤獨,以一種心照不宣的契約聯系到一起,這并不是很少發生的事。當愛被用于排遣孤獨這一目的,其目的的達成只能以雙方空虛的增加為代價。人們通常將愛與依賴相混淆,但實際上,只有與獨立的能力成正比時,你才具有愛的能力。
在我們這個社會中,使我們不能學會去愛的一個主要原因是我們的市場取向,我們用愛來做買賣。許多父母期望孩子愛他們,以此作為對其照顧他們的回報這一事實’就是對此的一個很好的例證。如果父母堅持要得到回報,那孩子將學會假裝做出某些愛的行為表現,但是結果早晚都會被證明,一種被要求作為回報的愛根本就不是愛。從本質上來說,愛意味著給予,而給予需要一種自我情感的成熟。
更為不幸的是,我們竭力通過將愛等同于軟弱,使其遠離攻擊和競爭性的勝利而獲得凈化。實際上,這種思想的灌輸已經取得了非常大的成功,以至于人們普遍形成了這樣一種偏見,即人越軟弱,他們愛得就越多,而強者是不需要去愛的。難怪作為愛之酵母的溫柔通常會受到蔑視,而且常被排除在愛的體驗之外。但是人們忘記了這一點,即溫柔與力量是聯系在一起的當一個人非常堅強有力量時,他就很可能是文雅的,否則溫柔與文雅就是依附的幌子。
在愛中就像在創造性意識中一樣,人確實會與對方融合到一起,但是這不應該被稱為喪失自我,就像創造性意識一樣,這是自我實現的最高層次。例如,當性是愛的一種表達形式時,那么在性高潮時刻所體驗到的情感就不是敵意或者勝利,而是與對方的合而為一。就像在創造性狂喜中一樣,正是在自我實現的那一刻,個人暫時地跨越了兩個本體之間的障礙,這是一種個人自我的給予,也是一種個人自我的發現。而只有當一個人首先獲得了獨立、成為獨立個體的能力,他才能在狂喜中融合自己的自我。
我們之所以沒能認識真理,其原因不在于我們沒有讀足夠的書,沒有取得足夠高的學位‘而在于我們沒有足夠的勇氣。我們說的真理不僅僅是指科學事實,甚至也不是主要指科學事實。技術上的論證很少能幫助人們解決這些問題人們只能冒險,兩個人能否找到最佳的答案,幾乎完全取決于他的成熟度和勇氣。甚至在科學真理被歸納為公認的程式的探索過程中,很大程度上依賴于探索者的內在特質,如誠實、勇氣。
一個人想要認識真理,誠實是必需的,而這種誠實并不是來自于理智本身,而是天生的自我意識能力的一部分。誠實是一種道德態度,包括勇氣以及個人與其自我關系的其他方面,而一個人想要實現他自己的自我,這種誠實也必須得到發展。認識真理的能力與情感和道德的成熟是聯系在一起的,當一個人能夠以這種方式來認識真理時,他就獲得了對自己所說的話的信心。
人,時間的超越者
人的獨特特征之一,他能夠超脫于當下的時間,往前想象將來的自己,往后想象過去的自己。瞻前顧后的能力是人的自我意識能力的一部分,植物和動物是靠量的時間而生活的,一個小時、一個星期或者一面過去了,一棵樹的樹干上就多了一個年輪。但是,時間對于人類而言卻是大不相同的,人是一種能夠超越時間的哺乳動物。人類可以使用過去勞動與經驗的成果,使其成為現今發展的智力資本與精神資本的能力,他能夠根據遺傳下來的智慧指導其生活的能力他既是過去時代的受托人,也是將來子孫后裔的受托管理人。
從心理和精神上,人并不是僅靠時鐘而生活的。相反,他的時間取決于事情的重要性。心理時間不是純粹的所流逝的時間本身,而是體驗的意義,也就是對于個人的希望、焦慮、成長而言重要的東西。記憶不僅僅是過去的時間在我們腦海中刻下的印記,它是一個守護者,守護者那些對于我們最深的希望和恐懼而言有意義的東西。人會像其他所有生命一樣死去,但是他是一種知道并且能夠預料其死亡的動物。由于能夠意識到時間,所以他能以某些特定的方式控制和使用時間。
他越是并非通過選擇而是被迫地工作,那么他就會被量的時間所支配。他就成了始終或哨聲的奴仆。他每星期教了多少多少節課或者每小時釘可多少多少顆鉚釘,他感覺的好乖取決于那天是星期一一周工作的開始還是星期五一周工作的結束。他估計自己報償應該多少的標準是他投入了多少的時間,他越順從,就越不自由,時間就越能成為他的主人。一個人越缺乏活力‘時間對于他來說就越是時鐘上的時間,他越具有活力,就越依靠質的時間而生活。
認真生活的人才是真正的在生活,那個活到120歲的人也并不是一定就在生活。人之所以害怕時間,就像害怕孤獨一樣,是因為時間會引來空虛和令人害怕的空洞這個幽靈。在日常生活上,這表現在對厭煩的恐懼中。厭煩是人類的職業病,如果一個人對時間的流逝的意識告訴他只是日復一日,秋去冬來,除了時間一個小時接著一個小時過去了,生活什么也沒發生那么他就必須使自己感覺遲鈍,否則的話,他就會遭受令人痛苦的厭煩和空虛。
一種神經癥地、非建設性的使用個人能夠意識到時間這種能力的方式是推遲生活,通過活在將來而回避當前,許多人都傾向于提醒自己說當我結婚以后、當我大學畢業以后或者當我找到一份新工作以后,情況就會好起來。實際上,許多人對于不愉快的感覺、厭倦或無目的感所自動作出的反應都是,將心思從當前轉開,轉向未來。但是這種對未來的期望實際上就像是麻醉人的毒品,扼殺的正是當下或現在的生活。
希望從其創造性與健康的意義上講,無論這種希望是為了宗教的實現,還是為了幸福的婚姻,或是為了個人事業上的成功,能夠而且也應該是一種給人以力量的態度‘并把關于將來的某一事件的喜悅部分地帶到現在,這樣,通過預期,我們就會變得更有活力,在當前更能作出行動。事實上,從遙遠的過去或未來尋找安慰的傾向是如此的強烈與普遍‘以至于幾乎在所有的文化中都一再重復出現關于這兩極的神話。據說,生活在對將來的希望中,是沒有久經世故的人通常采用的逃避辦法,而生活在過去則可能是那些久經世故的人的逃避的辦法。
超越時間的建設性辦法,由于高度地專注于當前而沒有意識到時間,一個小時就像一個星期,是因為它給人帶來了非常多的歡樂和幸福。
作者用浮士德的故事引出了超越時間而斗爭的典范,浮士德對于這項或哪項活動都感到不滿足,而且無法找到一種能夠為他提供某種持久價值感的生活方式,于是他和魔鬼簽訂契約,準許他在人間工作。他不停的工作,創造堤壩,把荒漠變成沼澤,諸如此類,最后由于他在文化和自然方面的創造性舉動人們獲得了歡樂,這使他突然體驗到了那種他從未體驗過的東西‘即永恒時刻的歡樂。
要建設性的處理時間,必須做的第一件事情是,學會生活在當前時刻的現實之中。因為從心理學的角度講,當前時刻是我們所擁有的一切,過去和未來之所以有意義是因為它是當前的一部分。未來之所以具有現實性,是因為人們能夠在當前將它帶到心緒中,竭力要生活在將來某個時刻或過去某個時刻,總會引發一種人為的狀態,即自我與現實的分離,因為人實際上是存在于當前的。過去之所以有意義,是因為它為現在提供了指南,未來之所以具有意義,是因為它使得現在變得更為豐富、更為深刻。
當一個人直接審視自己時,他所能覺查到的是他在當前這個特定時刻的意識瞬間。這個意識瞬間是真實的,是不應該逃避的。生活于當前時刻絕不像表面看起來那么容易,因為它要求高度認識到,個人的自我是一個正在體驗的我。一個人越不能意識到自己是一個正在作出行動的個體,也就是說,他越不自由,越無意識,他就越不能意識到當前的時刻。一個人的意識越強,他越能將自己體驗為正在作出行動的、指導其所做之事的個體。那他就越具有活力,越能對當前時刻作出反應。
要面對當前的時刻的現實,通常會引起焦慮。這種焦慮是一種關于裸露的模糊體驗,這是與某種重要現實面對面的感覺,而在這種現實面前,個體學霸退縮,無法腿瘸或躲避。它就像一個人突然與自己所愛、所傾慕的認面對面時可能產生的感覺,他面對的是一種必須對其作出反應、必須有所行動的緊張關系。這是一種高強度的體驗,折中與愛了現實即時、直接面對,就像高強度的創造性活動一樣,它不僅會帶來歡樂,同時也會帶來這種裸露感和創造性焦慮。
確保未來之價值的最為有效的方法是勇敢地、富于建設性地面對現在。因為未來誕生于現在,是由現在造就的。每一個創造性行動都有其不朽的一面。在人類意識之中所作出的創造性行動,其根本的一個特征是,它不回受到量的時間的限制。永恒不是一個特定的時間量,它超越了時間,永恒是時間質的意義。它是一種與生活相關聯的方式,而不是明天的連續。時間對于人類來說不是一條廊道,它是一種連續不斷的展現。這一刻有有限的一面,同時,這一刻也有無限的一面,它總是在召喚著新的可能性。
從最深刻的層面上來說,我們與我們生活于什么時代這個問題是毫不相干的。根本的問題是,在他對自己以及他所生活的時期的意識中,個體怎樣才能通過他的決定獲得內在的自由,并依照他自己內在的完整而生活。從各個方面講,我們都是我們時代的重要部分,那個時代的戰爭、它的經濟沖突、它的焦慮以及它的成就中都有我們的一份。但是,沒有一個完美整合的社會能夠替個體完成一切,替他們完成獲得自我意識一級負責任的自己作出選擇的能力這一任務,或者讓我們解除這一任務。
從表面上看,生活在任何一個時代都有利弊。從一個更為深刻的層面上看,每一個個體都必須恢復他自己的自我意識,而且他是在一個超越了他所生活的特定時代的水平上做到這一點的。對于個人的生理年齡來說也是如此,重要的問題不在于一個人是20歲、40歲還是60歲,而在于他在發展的這一特定水平上是否實現了他自己的自我意識能力。這就是為什么一個8歲的健康孩子,能夠比一個患有神經癥的成年人更健全的原因。
人們的目標在于自由、誠實、富于責任心的生活于每一個時刻中。因此,在每一個時刻人們都在盡力地實現他自己的本性以及完成他的進化任務。這樣,人們就能體驗到伴隨著實現他自己的本性而產生的歡樂與滿足。終極的標準是在相關聯的某一個特定時刻里要誠實、正直、勇敢、富于愛心,如果沒有這些,那我們無論如何也不能為未來而構建,而如果擁有了這些,那我們就能夠信賴將來本身了。
自由、責任心、勇氣、愛以及內心完整等特質是理想的特質,從來都沒有人曾完整地認識到這些特質,但是它們是我們的心理目標,為我們走向整合的過程賦予了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