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倆第一次出來旅行。
木瓜花紋窗簾的縫隙里那個冷冷的月亮早已滑到天空的西邊,舟舟的鼻子里響起了輕微的鼾聲。
而徐鴻卻怎么也睡不著。他的身子側向舟舟的一邊,一只手蜷曲著枕在頭下,另一只搭在被子上。雖然是黑夜,但仍能看得清舟舟的面部輪廓。他看到他的鼻子在面部隆起,像一座小山似的,而他的嘴則像是一片湖泊。他甚至看到他長長的睫毛,如同黑色的幕布。
他想吻他。
雖然他倆在一起有段時間了,但是他還從沒有吻過他,或者說沒有成功地吻過。記得上一次,他倆一起去電影院看電影《等風來》,之所以看《等風來》,是因為里面有他倆都喜歡的井柏然。更讓他倆驚喜的是,兩人竟然包場了。當看到里面的王燦(井柏然飾)脫掉外套,露出結實性感的肌肉時,舟舟狂叫,徐鴻不屑地說了句“色狼”。舟舟害羞地瞥瞥他,知道他也有結實性感的肌肉。
電影的結尾,是程天爽和王燦準備滑翔,兩人已經裝備齊活,在山巔上靜等風來。遠處連綿的雪山巍峨高聳,空氣壓抑而沉重,一只蒼鷹在天空掠過,影子映在如鏡面的湖水中,旁邊金色的麥穗也站得筆直,絲毫不動,暫時看不出風的一絲跡象。此刻的徐鴻也靜靜地等著,他想在風來的那一瞬間吻舟舟個措手不及。他鼓著勇氣,心砰砰跳得厲害。
忽然,王燦長長的秀發被撩起,平靜的湖水起了波痕,接著經幡飛舞,麥田搖晃的像金色的海浪,風真的來了。當程天爽和王燦一沖而起的時候,徐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親了舟舟一下,舟舟向后一仰頭,輕輕叫了一聲“沒親到”。“親到了”,徐鴻臉上微熱。
其實,當時的那個吻,如蜻蜓點水,真的沒怎么親到。
舟舟為什么就不讓他親吻呢?難道舟舟不愛他嗎?不,舟舟是愛他的,這一點他確定無疑。他仍記得舟舟曾給他的那首詩:
我很慶幸,我在這個春天遇到了你;
我又很幸運,我在這個春天被你遇到。
就像那朵盛開的油菜花,
恰巧遇上了的蜜蜂,
銜走了甜甜的蜜,
亦取走了暖暖的心。
哪有蜜蜂不愛花蜜的,另外詩里都說了,他連他暖暖的心都取走了。可是,為什么就不能接吻呢?接吻不是每一個情侶的必需品嗎?唉,他真的不知道舟舟怎么想的。
但,今晚,不管怎樣,他一定要吻到他。
不過,想歸想,他還是沒怎么有勇氣,他怕舟舟生氣。
兩個人雖然蓋著一床被子,但他倆的身體并未接觸,他想通過扯被子來靠近他,但無濟于事,被子的另外一端是固定在床上的。他覺得他們身體之間的那短短的距離卻像鴻溝一樣,不,應該是像王母娘娘拋簪而成的銀河,里面波浪滔滔,仿佛無法逾越。
但他真的不甘心,他怎么能甘心呢?自己心愛的人,連接吻都沒有。
可好幾次,他把鼻尖都要碰到舟舟的鼻尖了,他又撤回了身子。因為只要他一湊到舟舟的面前,看著他如幕布的睫毛,他的心就像只發了狂的小兔子,跳得快極了。他還覺得自己身體里的血液像翻滾的熱浪一樣,快要從血管里迸出來了。
他不得不重新調整情緒。可每次都需要好長的時間讓自己的心臟像平時一樣的速率跳動。
他看了看表,已經是凌晨四點半了。他想,不能繼續拖下去了。
他用一只胳膊把自己支撐起來,另一只胳膊跨到舟舟的另一側。他緩緩地低下頭,屏住呼吸,撅起紅潤的嘴唇,對準舟舟的那片湖泊就是一下。他見舟舟并沒有被驚醒,只是停了鼾聲。他緊張的手心冒汗,不過,他還想繼續,可這次,他剛低下頭,卻看到兩行淚水從舟舟的眼眶里流出,順著眼角淌下,浸濕了后面的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