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陽光濃烈的午后我打開QQ,無意之間刷到這樣一句歌詞——雨紛紛,舊故里草木深。
這是你最愛的歌。不,或者說,這是你曾經最愛的歌。
于是忽然之間,我想寫一寫你。
今年元旦的時候,我接到你的信息,你問我什么時候回。
我盯著屏幕發呆,手指頭鍵盤上滑來滑去,直到指尖僵硬了下來,我還是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你。
畢竟,我們之間真的很久都沒有講過話了。這種普通朋友噓寒問暖的“你在哪……”“你什么時候回來……”對于太久不聯系的我們來講,其實是一種奢侈。
那條短信,我深思熟慮過,打算裝作沒有看見。
第二天我上攝影課,考操作,考的一塌糊涂下來后,發現有你的未接電話。
你的號碼我一直存著,從沒想過會撥回去,也從沒設想你會打過來。仿佛保存有關你的回憶,是我的一個習慣,顯然你和我保有一樣的習慣。在這一點上我對咱們的默契有信心,就像是你我當初沒有刪除彼此的QQ號一樣。
后來我給你回電,你開頭第一句話就是問,你什么時候回?
我詫異于你的開門見山,更詫異以你的性格竟沒有問我為什么不回你短信,但所有的疑慮比起眼前你丟給我的問題,都顯得微不足道了。
我說,13號。
你說,見一面吧。
我問,什么時候。
你說,越早越好。
我說,那到時候再約吧。
你說,好。
掛上電話那一瞬間,我挺恍惚的,又隱隱約約有些難過,痛恨自己吃胖了很多。
你說了近早見,我一直等著你的時間,但好幾次你都沒有空。
大年初四那天,你大清早把我吵醒,說,出來看電影吧。
我在掛了你電話的那一刻就開始滿櫥子找衣服穿,你不知道,我把我所有的,以及我姐我媽我看著能穿的都試了一遍,最后忐忑不安的挑了我自認為顯瘦襯膚白的一身換上。
臨近十點出門,發現外面已經是茫茫一片真干凈。
我這十幾年的人生,如果認真算起來,冒著風雪去見的人,只有你。
那天的場景我終身難忘,路上結滿了冰,我每走一步都覺得像受刑,你該知道我有多膽小,你就是腦子里有屎才選擇這么一個破天氣出門。
我罵了你一路,但是在見到你的時候,不知道為什么所有的情緒都煙消云散。
黑褲子,磚紅色的短款襖,小白鞋。就是你。眉眼帶笑,煢煢孑立。
電影是我選的,《乘風破浪》。
和《新難兄難弟》很像,但擋不住它的好看。
出場后,你說彭于晏演得真好,我說我更喜歡小花這個角色。
你低頭看了看我,忽然笑了笑。我至今不明白,你那個笑究竟是什么意思。如果是想讓我念念不忘,那你做到了。
在KFC,你點了兩份新推出的套餐,你一份,我一份。
你低著頭玩手機,我怕手機沒電于是默默喝了一口奶,舌頭被燙的三天沒消腫。
我被一口滾燙的熱奶燙的七葷八素的時候,你講話了,你說,你的公眾號我看了,寫的挺好的。
我有點詫異,因為當初在QQ里一個個給朋友推薦的時候,我因為念及曾經和你的種種,所以沒有推薦給你。
我漫不經心的埋頭苦吃,說,寫的一般,打發時間罷了。
你嘿嘿一笑,唉,可惜那么多文章就是沒有一篇是提到我的。
我忽然噎住,你大雪天叫我過來不會就是說這個吧。
你眼波一轉,嘿,我大老爺們能那么小心眼嘛。我就是覺得很長時間都沒好好聚了,想見見你。
你這么一說我還真是想起來了,上次見面還是在商場,我和胖晨去買合唱穿的打底褲,臨走的時候認出不遠處的人是你,但那時候你身邊有烏泱泱一片男生女生,我看你只顧著說笑,于是裝作沒看見你就離開了。
那天晚上你給我發信息說見我了,問穿黑色棒球服的是不是我,我也沒回你。
你打開了話匣子后就開始滔滔不絕,那天的KFC我們吃了很久很久。
你說你才不是小心眼的人,卻一篇一篇的翻著我的公眾號講給我聽,對我寫過的《得不到的從來都矜貴》啦,還有《余生只是你的年年,再沒我的年年》等類型的文章,嗤之以鼻。
你不知道你的表情多豐富,吹胡子瞪眼的,就差一句“你知不知羞”的臺詞沒念了。
我知道,你就是小心眼,你就是在糾結為什么我沒有寫過你。
說起來,你確實有好多值得寫的,但是每一件每一樁都不合時宜。
先說我們的關系,是什么呢,是友情之上還是戀人未滿。好像都欠了點火候。
我們離曖昧沒有那么近,離愛情也沒有那么遠。
認識你的時候我上初三,你不和我同校。
你說喜歡我的時候,我上高一,你還是不和我同校。
后來我喜歡上了別的人,你就已經輟學去技校了。
我們聯系的高峰期是在我十六歲的那一整年,我沒有喜歡的人,你說喜歡我,可我知道你也喜歡著別的姑娘,但你不是花心,盡管這兩者是這么矛盾。
我知道如果你喜歡的人中有任何一個和你在一起,你都會好好對她的,你只是茫然無措,渴望知道自己要什么。
你父母很早就離異了,你跟著姑姑住,就算你姑姑對你再好,那也是寄人籬下,說一句做一件多多少少要看眼色。
你對我說過無數次,你想趕緊工作,然后報答姑姑。
你說話的時候仰望天空,我知道,你說的報答,有三分之一是還債,有三分之一是自由。
所以,盡管后來因為一些不美好的事導致我們回避了彼此的世界,但這不妨礙我對你的理解。
細算起來,你對我真的是挺好。
你從沒有送給我什么禮物,如果有,也是那些信。你是那兩年里唯一一個認真給我寫信的男孩。
你身上好像永遠裝著巧克力,每次出去玩,你都會出其不意的突然買來一份美食當做驚喜給我,你是始終奉行沒有什么是一頓吃的解決不了的事的那種人。
我愛吃鳳爪,你從不會輕易從家里帶什么出來,但是某個周末,你給我帶了你姑姑做的鹵鳳爪。
人家說細節見人品,你從來不會對我大聲講話,就算失望蠻不講理你也都是樂呵呵,每次我都有負罪感。
你幾乎從來不講臟話,也不許我講,如果有人和我發生沖突,你也不讓我罵人,但你真的很暖的是,每次都會替我出頭罵回去,每次都會給我安慰。
你會每天給我留言。早安。午安。晚安。
你是最主動和我打電話,聊天,噓寒問暖的人。
大多數時候,你不像是追求者,更像是親近的朋友。這也是為什么后來你總問,為什么我常說對不喜歡的人要敬而遠之但對你卻不是。
你是個怪人,你自己常這么說你自己。我總說你別多想,但其實我早就認同這一點。
之所以認同,也是在相處之后,知道了你生活的不易和你心里的純潔。
你的確因為生活環境有許多敏感之處,慢慢的你也懂得人情世故。
可在某些事情上,你有一方你的自在,你有你想守護的特立獨行的地方。
這一點上我很慶幸,要知道有的人一輩子可能都遇不到一個能用“純潔”二字來形容的人。
說了許許多多你的好,也是時候講講為什么你我從親密無間到相見無言了。
后來你談了個女朋友。
怎么說呢,我一點不意外,就像我之前說的,我知道你喜歡我,但同時你也喜歡別人。
你對我隱瞞了你談戀愛的事情。
要不是后來你女朋友告訴我,嘿,你離他遠一點,我都不知道你已經戀愛了。
你女朋友都發話了,我自然是要遠離你的。我也是女生,我知道如果我的男朋友和別的女孩,并且還是他曾經告白過的女孩這么親近,我也會生氣。這個時候講什么鬼扯的我們只是朋友并沒有任何卵用,不和有家屬的異性走的太近,是對自己最大的尊重。
決心和你疏遠前,我給你打了電話,把你談戀愛的事詢問了一遍。
你默認,我半開玩笑,你女朋友可是要我離你遠點呢。你說,你別理她。
但事實上,后來在我不再聯系你的時間里,你也不再聯系我。
我知道你那句“你別理她”是真心的,但你一心一意對你女朋友好也是應該的。
我曾經在書籍和影視中見到過很多那樣的場景。一群好友聚在一起喝酒劃拳,不在乎對方是不是有男女朋友,因為聚在一起完全是因為我們彼此是好友。
但放在現實中,已然有“防火防盜防閨蜜”,我們對自己的閨蜜的男朋友也只能是點頭之交,何況是對有了家屬的異性朋友。朋友有了男女朋友之后,同性好在只要和她的男朋友保持距離,而異性則是要直接保持距離了。
我們都很清楚,沒有任何人要求我們這么做,但我們還是心照不宣。
能夠像電影里那樣玩成一片的,也僅限于在表面上玩成一片。
這次見你,我沒有問你的境況,你也沒問我的。
這么久沒聯系,該有的默契還好都在。
你送我回家的時候雪已經停了,化雪后更冷。
我忽然想起十六歲時的一個場景。
那天你說突然想吃我初中學校門口的面了,那天下著蒙蒙的小雨,我僅有一天的假期和你碰上一面。
我把自己包裹近肥大的黑色外套里,迎著風雨一步一步向我們約定好的地點走去。有細密的雨絲落在了我的頭發上,濕濕的、稠稠的像一整個季節。
那一刻,我還以為蒼茫的北方在十月里,居然有了南方的梅子黃時雨。
雨紛紛,舊故里草木深。
當初的人,在某個時間點,一定會回來,盡管是以別的方式。
你說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