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3月5日? 星期二? 晴
醫者仁心,我們都知道醫生的職責是救死扶傷,但不可否認的是,醫護人員真的是非常不容易,超負荷的工作就是常態,尤其是對于一些規培、實習醫生來說,身心都要承受巨大的壓力。但醫護人員也是人,在強大的壓力之下也會崩潰,也會發生悲劇。
最近看到網上一則消息:一名研三規培學員,一位年僅25歲的女醫生在2月23日,也就是正月十四晚上進入醫生休息室后,再沒出來。2月24日,也就是正月十五凌晨0:30,一名值班同學發現衛生間有異常后聯系住院醫生,住院醫生及保安強行破門并報警,發現這位年輕的規培醫生已經割破頸動脈自殺身亡。
事后,有人發現并公布了死者的遺書,內容如下(節選):我真的好累,想回去休息了。從大年初六到現在, 就沒有好好休息過。大年初六上了三十多個小時班,不眠不休。可是事情還是做不完,總是做不完,每天都在加班,明明是假期,可是我在加班,初七加 班,初八加班。我以為熬過這幾天就好了,可是這就是個死循環。
源源不斷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做得完。一句這個月科室缺人,所以我就活該要一個人做兩個人甚至三個人的事情嗎?我以為規培的主要 目的是學習,是把知識和臨床結合,原來是給科室 當免費的牛馬。
所以規培的意義是什么呢,是被別人任意拿捏,只要不死,想拿規培證,就得服從。是啊,26歲的年齡,身體是很難猝死的。即使是在猝死的邊緣,只要不死,就得像牛馬一樣干活。機器也需要定期檢修的啊。我真的堅持不下去了,明明昨天就已經申請請了假,明明心臟已經快要跳出來了,明明咳嗽咳得胸痛,明明胸悶得內衣都不敢穿,可是還是有做不完的事情要做,不能回去休息……
那就早點結束吧。世上本就沒有公平,怪我自己是不合格的牛馬,熬不下去了。對不起爸媽,生養之恩,來世再報。也對不起導師,我知道規培不是您能左右的,只是之前還在跟我談找工作的事,談畢業的事,明明一切都那么那么美好,可是我不想看見了。
沒日沒夜的加班,既然早晚要猝死,那就讓我自己選擇方式吧。再也不見 了,這個世界。再也不用六點半起床上班上到凌晨了。寫不完的病歷再見了……
毀滅吧。死后請把我火化。骨灰撒在山上。我替你們試過了,心率120會胸悶,130會氣促,140、150會 胸痛,頭暈,黑朦。但是26歲怎么都不會暈倒,猝死。還能繼續干。或許會猝死,只是不知道什么時候。
看完這份遺書,我忍不住淚流滿面。她留給我們的最后遺言,是“我真的好累”。哪怕心率到了150依然在堅持工作,哪怕在生命的最后時刻依然惦記著給患者辦出院。醫者不自醫,學醫擁有治病救人遠大理想的人,救得了病人卻唯獨救不了自己。
回想起當年我在臨床一線的時候,和她真的非常相似,整天沒日沒夜地收病人、寫病歷、做手術,從來不可能正常上下班,上了通宵夜班后還得給病人辦出院、寫各種記錄,往往還得加班一整天。回到家里什么事情都做不了,躺下就睡覺。我女兒小的時候,我都很少帶她出去玩耍。
記得有天24小時值班,一共收了9個病人,做了9臺手術,一刻都沒有停歇,第二天又是我的手術班,當電話打給我的時候,睡夢中的我完全聽不到,值班醫生沒辦法,只好叫主任加班做手術,那次主任根本沒有批評我,她也常常參與臨床一線工作,了解我們一線醫生的艱辛。
那個時候工作實在太累了、太辛苦了,我真的想轉行,可惜沒有適合我的工作,于是從一家單位調到另外一家單位,希望能夠輕松一點,可惜的是不管走到哪里,只要是做醫生,就沒有輕松的事情等著你。
年輕的時候,我們就這樣熬過來了,現在看看這些規培的孩子,為了忙忙碌碌的他們,也為了我們逝去的青春,為了那些貢獻給醫院的日日夜夜,真的覺得有些心疼。
我們自己都是這樣過來的,都曾經度過無數個絕望的時刻,因此,深深理解這些規培學生的辛苦。我們如果連自己醫生的健康都不重視,連這些未來同行的生命都不珍惜,那我們又有何顏面去自詡救死扶傷,自詡白衣天使?
規培生是綜合大醫院各科室的免費勞動力,科室里的各種雜事都讓這些年輕人干,工作量和工作時間都沒有上限,每個規培學員管的患者數目的以及每周工作時間都是沒有上限的。很多大的教學醫院就是讓規培生長期加班加點超負荷工作,而且全都干著一些低端的、重復的事情。稍微沒有做好還會遭受老師的批評。
規培醫生太辛苦了,受了很多委屈,我們都能理解,但是,我們必須敬畏生命尊重生命,反對任何不敬畏生命不尊重生命的行為,包括自己的生命!規培醫生用自己的生命去抗爭不公平的潛規則,那也是嚴重違背我們所接受過的生命教育的!
想起自己年輕的時候那么苦,那么累,實在撐不下去的時候,我會及時尋求幫助,主要是尋求家人的幫助。家人會陪我出去旅游,出去走走,換一種心情。我沒時間做家務、照顧孩子,都是家人在默默做著這些事情。當我想轉行的時候,他們也都支持我,雖然后來還是沒能脫離醫院,但從事管理工作,又能輕松一些。
其實做醫生,不是唯一的出路。醫學,是一條坎坷的荊棘路,如果你已經走累了走倦了,如果你已經實在不想走下去了,那么,完全可以選擇放棄。只是一份工作而已,只是養活自己的手段而已,沒必要用自己的命去搏。
現代社會,有無數的機會和選擇,你完全可以嘗試換一條更適合自己的道路,去活出自己的精彩!不是有那么多人棄醫從政、從商、從文嗎?而且這些人在其他領域還做出巨大成就的,比如孫中山、魯迅、郭沐若、郁達夫、余華、畢淑敏、馮唐、羅大佑等等,一數下來就是一長串。
孩子,你可以為了生命活得更加精彩、快樂而放棄醫學,但千萬不要為醫學放棄鮮活的生命,命都沒了,一切都沒了,給家人、朋友帶來的傷害是無法估量的,實在是太不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