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莊莊
我不想只寫小學里的某一件事,某一個片段,那不完整,也不盡興。所以我憑著記憶把三十年前最遙遠的小學生活寫下來。當腦電波譯成文字后,我就無所畏懼了。
童年是貧瘠的,沒有電腦、沒有手機、沒有許多的衣服和玩具。
童年是快活的,有著簡單的笑和簡單的哭。
一、學前班
1986年,我五歲,上學前班。
學前班跟村小學不在一塊兒,是村八組農業學大寨時留下來的一個糧食倉庫。倉庫朝南的門里住著一戶軍屬,軍屬是什么?不清楚,很神秘很光榮的感覺。朝東的門里是我們的教室。
教室里光線很暗,沒有電燈,沒有窗子。有一塊一平米的黑板和幾張簡易課桌。嚴格地說算不上課桌,是兩塊木板連結而成,中間的高低落差正好坐進去兩個小孩,個稍矮的孩子坐在凳上就夠不著桌面,只能站著讓兩胳膊搭桌面上寫字。桌面凹凸不平,像千年古木滄桑的樹皮,鉛筆冷不防就戳穿了紙張,接著削得尖尖的鉛筆也清脆地折斷。
學前班只有一個老師,她直到退休也只教學前班,村里幾乎所有的孩子都曾是她的學生,所以無論是大人還是孩子都叫她芳老師。
芳老師很嚴厲,我們都很怕她,可能是因為“黑屋”的存在。倉庫里有個閣樓,白天如同墨池,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見,芳老師說那是“黑屋”,“黑屋”里有老虎、獅子、狼,還有又粗又長吐著芯子的大蟒蛇,誰要是不聽話、調皮搗蛋就把誰關在“黑屋”里,讓蛇吃掉。
起初孩子們對黑屋有些將信將疑。一天,有個叫莊J的男孩貪玩把文具盒掉在教室,急得眼淚直掉,芳老師從“黑屋”里把它找出來,說是老虎把文具盒叨走了。所有的人都信了,心里的恐懼像荒草一樣瘋長。記不住那一次究竟犯了怎樣的錯誤,芳老師對我們實行關進“黑屋”的處罰,大家都嚇哭了,拼了命的哭,小臉上盡是一道道的泥印子,大概是哭得可憐吧,芳老師最終沒有那樣做,用一根跳蠅兒把大家捆在一起,不松不緊地捆著,在樹下站一小時作為處罰。
夏天中午,趴在桌面上睡午覺。我睡不著,就趴在那兒看別人睡,不能吱聲。有的睡著了桌面上淌一攤子涎水,嘴巴還吧唧吧唧的,八成夢到好吃的了;有的睡得大汗淋漓,頭發眉毛濕漉漉的,擰在一起巴在臉上,散發出一股餿味兒;有的睡著了,身子軟嘰嘰的,慢慢從凳上滑到地上,繼續睡,還有人說夢話。有調皮的男生趁著老師也午睡了,用紙片精細地搓一細筒兒,在同學耳廓里輕輕掃,掃得別人奇癢,嘴里嘟囔著,翻過來倒過去。
睡醒的人都自覺到門口臺階上坐,我們大都穿著自家做的小短褲兒,打著赤腳,一屁股兒坐那兒醒醒神。等到大部分人都醒了,芳老師把我們集合成一起,浩浩蕩蕩的一隊人馬,到八組村民的門口去喝水。老師不停地壓水,這種采集地下水的方式也許是我們家鄉的專利,一個白色的搪瓷缸子,你傳我,我傳你,大家共用一個缸子輪流喝著清甜的井水。
沒有書本,平日里上課,也只是隨便教幾個漢字和數字,書包是各種布頭拼湊起來的,一般都只有一支鉛筆和一小字本什么的,甚至簡陋到幾張紙。我的發小艷葵,不一樣,她有一個文具盒,那文具盒上有一美麗的扎頭巾的姑娘,旁邊還有一籃鮮紅的蘋果和幾朵不知名的花,她想像力出奇的豐富,憑著文具盒上這幅靜態簡單的畫,她每天編故事講給我聽,而且人物身份和故事情節從不重復,原來那時候我已經是她的忠實粉絲。
驚心動魄的當屬放學。芳老師叨嘮完要注意安全云云,只放學的口哨聲一響,大家都撒開腳丫子往家的方向跑。書包在屁股上有節奏地拍,唯恐那些狼啊蛇啊都跑出來了。
我基本上每次都是第三名,最前面的是我們隊上的莊ZX,把書包夾在胳肢窩里一溜煙兒人影都不見了,其次是艷葵,她跑得比我快,我怎么也趕不上她。等我一口氣跑回去,上下氣愣是接不上來,腳板心被煤渣子戳出若干個小窩,疼得把腳板抱懷里揉,下次還是不會穿著鞋去上學。
在倉庫讀了半年,轉入小學繼續讀學前班。小學的教室比倉庫強,學前班及一至四年級都在一排平房里,五六年級和老師辦公樓、寢室在前面兩層高的樓房里,平房和樓房之間是一條中心大道,大道兩側有粗壯的梧桐和幾棵沒完全成活的香樟。其余的全是菜地,老師的菜園子。
教室挺寬敞,有窗戶,沒玻璃,窗欞是木頭,采光還好。夏天很容易過去,大家用酒瓶子灌一瓶井水,家庭條件好點的就往里面摻些白糖,甜絲絲的,放不起白糖的就往瓶子里丟一顆糖精,第一瓶是苦的,慢慢喝,慢慢兌,也和白糖一樣甜津津了。
秋天一過,冬天的日子就難熬了,室內外沒有溫差,跟冰窖似的,有些同學的手凍得比包子還大,筆都捏不住。老師的鋼筆管子里墨水都結成了冰,使勁捏里面咯咯直響。學校出通知,老師再到班級下達命令,全體進行抗寒運動。學生們從家里帶塑料薄膜、釘子、錘子,這些個東西在誰家都不是稀奇,廢舊的透明薄膜里三層外三層地蒙上窗子,抵御寒冷的侵襲,也抵御了窗外的世界。
放學了再不能隨便撒開就跑,要打掃衛生。掃帚從自家帶來,打掃時,教室里跟刮沙塵暴似的,等從灰塵里殺出來,頭發眉毛里全是土,像個剛剛打完洞的田鼠。教室沒鎖,做完清潔,得用桌子將前門堵死,其余的人從后門出去后,留一特機靈的人再用桌子堵住后門,最后從窗子翻出去。輪到我掃地時,不聽勸,一個女孩子非要逞英雄,學男孩子翻窗子,得!男孩子都走了,剩我一人卡窗子里上上不去,下下不來,急得兩眼跟兔子似的,直差咧嘴哭了,救命的芳老師來了,逮到一六年級的大男生,把我抱了下來,真的是挺活該的一件事。
下雪了,漫天的雪。
幾個孩子穿著厚厚的棉衣、黑色的雨鞋,挎著書包,胳膊挽著胳膊,興奮地行走在人跡稀少的路上,鞋跺在雪上的聲音咯咯吱吱,笑落在雪中的聲音咯咯嘰嘰,紅樸樸的臉蛋倔強地迎著囂張的北風。遠遠地,風雪中,一個影子在教學樓的二樓揮舞,回去吧,放假了,放連中帶晚了。(特冷的冬天,上午上五節課,下午放假,就是連中帶晚。)
那是芳老師的聲音,孩子們一哄而散,倏地轉聲抓雪嬉戲,有的則奔向家中暖暖的柴火,其中,有個人肯定是我┅┅
一年級
讀一年級著實不易,年齡卡的緊,我農歷生日是八月三十,陽歷是九月二十七,報名以陽歷為準。我被無端地在學前班又擱置了兩年。父親拉著我的手在一年級班主任元老師面前說了半盆子好話,還是無功而返。
到1989年上一年級,我算是大齡。課桌椅是老師說尺寸然后在家請木匠做的,有的刷桐油,有的刷油漆,教室里五顏六色。母親給我買了跟艷葵一樣有漂亮圖案的文具盒和自動鉛筆。父親給我四塊菱形的橡皮,有鵝黃、天藍、粉紅、淡紫四個顏色。我寶貝似地收起來,舍不得用。
第一天上課,元老師說大家都是一年級的學生了,跟學前班不一樣,上課要坐好。我就正規正矩的,雙手托著下巴,一動不動地坐那兒,生怕漏聽一個字。元老師說坐好的標準是兩肘放桌上,右臂壓著左臂,舉右手發言,要么雙手背在身上,不能做小動作,我的臉唰地紅了,趕緊照做。
課本并不能在開學時按數量到達每個學生手中,只能兩人共用一本課本。我的同桌是莊小榮,朗讀的時候我倆拿著一本書,鼓著腮幫子以最大的音量喊,跟比賽似的,扯得聲帶澀疼澀疼的,看著老師把朗讀認真的同學名單用粉筆寫在黑板上,心里直發急,一邊繼續認真地喊一邊偷偷瞄著黑板,等名字終于被老師寫上去了,心里才踏實,此時腦袋里也嗡嗡作響。
元老師有根又細又長的教鞭,他從不輕易打人,除非是家庭作業經常不完成的,就會讓他們自覺抱著凳子上講臺,然后乖乖趴凳子上,元老師就揮動著那長長的鞭子作勢打。冬天穿得厚,打屁股跟拍灰樣的,沒感覺。實在恨鐵不成鋼時,會讓他們自己把褲子扒下來,露出一小塊肉,但也是輕輕的,讓他們長記性。通常挨打的都是男生,一看架勢不對,女生全部低垂著頭,不敢抬頭。
而教數學的睦老師是個果敢的人,發怒時倆眼珠子瞪得能噴出火來。他的教棍是買的,天藍色,長約有50cm,直徑約有2.5cm,如此漂亮的教棍在一次怒氣沖天后,斷成兩截,一半飛出教室外,嚇得班上的人心驚膽顫。
這一年學校開始教廣播體操了。學校操場很大,綠草的覆蓋率達到80%,平日村里有人在操場上放牛,一叢叢的青草在耕牛的嘴巴里嚼得脆響。一到下雨天,坑坑洼洼的積水一窩連著一窩。
一個高出操場半米的土坡是我們學校主席臺,元老師就提著那臺半舊的錄音機在那個土坡上教全校的學生做廣播體操。最最好笑的是第十節跳躍運動,身子傾斜45度,一手放在嘴巴旁邊,呈喇叭狀,像是在呼喚著遠方,另一只手伸展在屁股上方,煞是好玩,像個小潑猴在搞怪,尤其老師一個大人在大庭廣眾之下保持著這種滑稽的姿態,跳著跳著大家就憋不住笑。
下課放學后,我們男生女生都喜歡玩一種坨坨、叉叉、娘娘的游戲,也就是石頭、剪刀、布,誰贏了,誰就得到一張煙盒紙或者煙盒里面的錫紙折的三角菱,運氣好的話,可以贏許多。一次雨后,我居然贏得書包都裝不了,連雨傘里面都塞滿了。回家就把這些三角菱拆開,一個一個捋平,用針線縫成個小作業本,自己還做一封面,在上面寫上自己的姓名和班級。
到了秋天,學校組織運動會。因為一個年級就一個班,只能一年級和二年級、三年級和四年級、五年級和六年級比賽。其實這樣比賽就成績和榮譽來說不太公平,有時候隔一歲在體質、身高與耐力上有著很大的差別。運動會的項目比較單一,除了跳高跳遠標槍,最多的是跑步。100米、200米、400米、800米。跑步項目安排在校園外,一處是在村民的稻場上,在又長又寬的稻場上灑上石灰就是跑道。另一處是在校園后面的田埂上,可以并排跑兩個人。跑著跑著在田里勞作的人就跟著喊加油。
我沒參加過運動會,都是老師安排誰誰誰參加哪個項目,那些個同學都是被寄予為班上爭光的重點保護對象。讓人眼紅的是在發獎的時刻,平日學習不太起眼的學生還沒走下領獎臺,又聽見臺上叫著自己的名兒,獎品都從懷里往外蹦。
白駒過隙,快活的日子如同書頁一般翻過去了。
有時候在想重讀初三,重讀高三,還不如重讀一年級快樂而扎實。(如今可不讓重讀了)
二年級
絕大部分人能順利升入二年級,少數人被留級,留級在那個年代是件恥辱的事情。-
二年級的班主任是剛老師,村二組的,是我們班鄭彥兵的爺爺。他教過我們很多同學的父親,當然也教過我爸。剛老師有50多歲,跟趙本山出名時的長像有幾分相似。一只眼睛視力不好,雙手只有兩個指團兒,聽父輩說是被鞭炮炸壞的,沒有求證。盡管剛老師身體上有殘缺,但他的人格思想無疑是健全的。無論是粉筆字、鋼筆字還是毛筆字,都漂亮得無懈可擊,曾經去他寢室里抱作業本,看到一幅用毛筆作的畫,雄鷹展翅翱翔,在我幼小的心靈引起了不小的震憾。-
一個不折不扣的鄉村教師,剛老師的教學思維卻是別拘一格。我們上過的每一篇課文都要求一字不拉地背誦,放學之前在他那里過關,過關了他就在課文的最后劃上紅勾,寫上“已背”二字,這是我們一天最大的成就,于無形之中累計著詞語與句子的概念。揮舞著教鞭的手,就像一個杰出的音樂指揮家在鎮定自若在自信忘我地指揮著一場演出。二年級每個“基礎訓練”都有看圖作文,在不知作文如何下筆時,他把我們帶到學校的至高點——教學樓的頂層,觀看高處之下的景色,觀看我們平常角度看不到的家鄉,指導我們如何寫。
而后又把我們帶到沮漳河畔,大家漫步在梨花錦簇的田間小路上,興致勃勃。他讓大家坐在春草蓬勃的堤岸上講故事唱歌,鍛煉膽量。
把室內教育改在室外,改在樓頂,改在野外,那是需要勇氣與擔當的。-
我語文成績一向不錯,剛老師對每次考試成績有進步的人都會進行嘉獎。進步大的甚至會做出一次性獎勵十個練習本的承諾,這對每個人來說都是極大的誘惑。有次語文只得了70多分,第二次考到90多分,只得到了一本練習本。而石花麗同學也考了90多分,但因前次考試不及格,得了十本練習本。我當時站在臺上,心里卻在打小算盤:下一次我也考不及格吧,下下次再考高分。剛老師一眼洞穿了我的心思,說如果下次考試下降二十分的話,將會被罰十本練習本,我只好打消了那個如意算盤。
我們平時很少買作業本,除了老師獎的,就買村辦企業在小學里廉價出售的賬頁紙。“記賬憑證” 、“費用粘貼單”這種窄點的就是一毛錢一本,“庫存商品明細表”、“資產負債表”這種寬大的就二毛錢一本,家庭作業都是在賬頁紙上面寫的,正面寫完再寫反面,很工整也很認真。鋼筆九毛錢一支,像個玉米苞兒,筆蓋是綠色的葉子,筆桿是金黃的玉米,挺好寫。-
最最懊惱的是我在剛老師手上闖了一次大禍,很多年來我一直耿耿于懷,也一直不愿去回憶。那天課外活動,XW把自行車騎到學校,我們都才學會騎車,就在操場上騎著玩。二八式的大自行車,我只能把右腿從三角架下面叉過去,來回踏個半圈。后來覺得不過癮,SQ就在車后推,她是班上的“飛毛腿”,推得快,車也跑得快。
突然學前班一個女孩兒朝這邊猛跑過來,我朝著前面喊小心,又朝著后面喊別推了,可是速度太快,誰也沒有聽到,或許聽到了出于慣性誰也沒停下來,女孩兒倒在了車下,鼻子里開始冒血。我嚇慌了,停下來后忙把女孩兒扶起來,讓她仰著脖子,血染紅我的手,我像殺了人樣的恐怖,我大喊:快去叫老師,快去啊。
等芳老師處理完這一切,我仍然是傻傻呆呆的。我翻來覆去想,我要不要去告訴剛老師,我犯了一個多么大的錯誤。可我心里還是怕,怕批評,怕叫父母來學校。恐懼像惡夢一樣纏著我,之后那個被撞女孩的媽媽找過我,狠狠數落了我。如果她打我一頓,或者也用車撞我一次,我心里也不會如此忐忑不安,在我心里惟一祈禱的是千萬別告訴老師,更不要告訴我父母。
我以為這件事就這樣瞞天過海了。那個傍晚,剛老師把全班同學召集起來,進行著一場聲勢浩大的批評與自我批評,該來的還是來了。我、XW、SQ都寫了檢討并且在班上讀出來,剛老師說XW是禍根,我與SQ是禍苗,這句話像釘子一樣深深扎進了我的心臟,疼痛不已,這么多年,銹蝕在肉里卻怎么也拔不出來。我也一直記得那個被我撞的女孩,她叫陳肖肖,-現在也是中年人了吧。
六一兒童節時,全校師生坐在操場上看文藝節目。同學們都心猿意馬,惦記著那十顆糖。文藝節目到尾聲時,老師抱著一個大塑料袋,里面是花花綠綠的水果糖。每人十顆,有的人發到手就忙著剝糖紙,我喜歡把糖分成四份,父親兩顆,母親兩顆,我和妹妹各三顆。其實回家后父母的那份他們沒動,還是留給了我和妹妹。-
臨近元旦,剛老師把班上同學分成幾組,對村里書記、敬老院等一些人進行拜年活動。每個同學捐一角錢,剛老師集中買回一堆賀年卡、明星片、張貼畫什么的。然后在元旦這天,大家兵分幾路。我們一路直奔八組瑤書記家。瑤書記不在家,只有七十多歲的老母親,請我們進屋喝茶,我們把畫送了,說幾句新年好之類的話,就趕緊回學校。走到村中心十字路口時碰到了落荒而逃的鄭東他們。鄭東是隊長,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后面“摸子”一手拿著鍋鏟,一手揮著洗鍋的刷子,窮追猛趕,嘴里還在喋喋不休地罵著。“摸子”是敬老院的一位盲人,他經常去學校賣汽球,有的心眼兒不正的學生會拿著白紙當錢糊弄他,他摸得出真假,摸到假的他會罵人,還會打人。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名,一般都叫他“摸子”。
鄭東半天鬧不懂自己登門去送祝福,為何無故挨罵,險些跑得快,不然鍋鏟落腦袋上定會起個大包。后來經分析,才明白“摸子”準以為自己眼睛看不見,偏又給他送個什么畫,這不是給和尚送梳子,明擺著欺負人嗎?我們在路上笑得肚子都疼了。-
三年級
三年級仍然是剛老師的班主任。
我的眼睛就是從三年級開始近視的。這得益于譚子母親的啟發,那天譚子的母親到教室找老師,要求把譚子的座位調至前面幾排,她判斷他的眼睛有些近視。近視眼可得戴眼鏡,戴眼鏡多神氣,像人民教師,眼鏡是知識分子的典型標識。我近乎幼稚地刻意去近距離看書寫字。
原始動機是出于此,而真正造成眼睛近視的直接原因是晚上常趴在床上看書,且一看多半是凌晨。自幼睡眠不好,又怕黑夜,只能靠書打發難捱的夜晚。鄰居家的一本《作文周刊》被我從頭至尾看了不下于五遍,許多文章我都能倒背如流。后來我就偷看父親的小說,父親有兩紙箱裝的都是小說,放在我床下,從《七劍下天山》到《巴山月》,從《岳小釵》到《今古傳奇》,本本恁厚的書我看得津津有味,盡管有些字不是太認識。父親發現了我的秘密,冷不丁起來查崗,我一聽到父親房里有動靜,就敏捷地拉動控制燈泡的繩索,裝著熟睡起來,玩起貓捉老鼠的游戲。
父親曾經狠狠說過一句:你不要自己害了自己。當時我不太能體會心靈的窗戶何其重要。現在懂了,但為時晚矣,已經將傷害性波及到下一代。
三年級開始寫大字,就是毛筆字。我的依葫蘆畫瓢能力很強,一開始寫,我就能寫得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剛老師經常拿著我的大字本作為典范,在班上晃蕩,看看人家寫的,再看看你寫的。我得意了好些日子,真以為自己的雞爪印是書法。我的本子上有很多用紅筆勾的連環圈,連環圈勾住的那字就是寫的很棒的意思,老師的鼓勵對學生而言那是一種強烈催化劑,寫大字我就更下功夫了,老師在教室里轉來轉去,不注意就猛地提起別人手中的毛筆,檢驗握筆的力度,沒握緊筆的自然是抓一手的墨水,煞是好玩。
那年學校來了一位新老師,叫鄭冬云。和剛老師是一個隊的,用現在的審美標準來看也是氣質美女一枚。她第一次上課臉紅得跟蘋果似的,教我們音樂。她教大家打拍子,中途她讓我、YK和兩位兩位男生去抬風琴,風琴平時放在辦公室里,破舊而沉重,似乎有了許多年的歷史,雙手在上面敲鍵,兩腳還得一刻不歇地在下面踩水車般地踩著踏板,聲音就從下面那個笨重的肚子里發出來了。
平日里被老師叫去幫忙,哪怕是挑大糞、澆菜地都榮幸的了不得,這一點許多家長深有感悟:家長的苦口婆心都是放屁,而老師放的屁都是香的!叫我們去抬風琴,大抵是因為音樂課上對我們講話實行的小小懲罰。還記得那首歌,是岳飛的《滿江紅》,鄭老師把歌詞寫在黑板上,然后教大家唱。“怒發沖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我們有許多的方式來打發課外時間,跳房子和抓石子。房子是在地上劃出來的,最佳道具是一種“百雀靈”的香脂盒,用完了,盒子里填滿土,特別好使。或是一塊磨得非常順腳的瓦片或一串算盤珠子,這些都是我們的寶貝。最快樂的事情莫過于看電影。村里常是誰考取大學了,誰家做新房子了,就以放露天電影以示祝賀,不過這份快樂怎么都得捱到晚上。學校里要求的就不一樣,鄉教育組規定的一些教育片子,我們白天也可以看。
全校集合,走到富里寺街上,那里有個老電影院。鄉里幾個學校的學生都在那兒,去晚了沒條椅了,就只能坐木材上,實在擠不了就只有湊合坐地上。看電影不用買票,兩毛錢就能買一大荷包葵花籽,個大且飽滿,五分錢一杯的桔子水既便宜又解渴。電影院是個容易生事的地方,幾個座位或者被不經意擋住視線都會成為男生之間挑釁動手的理由,當然也是此村與彼村之間的較量。
剛老師善于用故事教育我們。看我們喜歡趴在操場上玩,給我們講一個腦袋長滿“草履蟲”的故事;有人錯別字連二連三,給我們講“送傘”與“送命”的故事;看我們放學不著急歸家,擠到別人教室門口看排練節目,干脆把我們抓回教室,又講一個“瓜田李下”的故事……這一個個故事記憶猶新。
四年級
四年級時,小學來了一批從當陽師范下來的實習老師,這是教師隊伍的正規軍。我們班上的實習老師是孟四會和陳坤老師。他們都住在富里寺教育組,每天走半小時到學校。我們第一次使用投影儀上課,看著斑駁的墻上冒出板書和神奇的顏色,都很振奮,下課了圍著投影儀不停地打轉轉。也是在這個時候,我們小學第一次有了校歌。“迎著那明媚的春光,腳踏著三國古戰場,我們群豐小學紅領巾在先輩文化搖籃里,茁壯成長┅┅”學校才子清主任作詞,著名的作曲家徐向東作曲。
新的老師,一批年青又富有知識的老師給學校注入了新活力。他們鼓勵學生訂報紙和書刊,創建各種各樣的興趣小組。我訂了一份《百家作文指導》,并參加了乒乓球小組。乒乓球小組是個冷門,只有我和莊艷華兩個成員。
學校有兩個磚頭徹的乒乓球臺子,莊艷華的哥哥給她用木板做了一副球拍,一下課我們倆就直奔主題,你一下我一下地挑打。奇了怪了,后來其它小組的人都跑到乒乓球組了,人多了我們就玩“點將”。一邊一個國王,兩軍對壘,一方的國王贏了,就優先點球技不錯的人為自己的大將,依次是點二將,三將,直到點完所有的人。然后大將跟大將交鋒,二將跟二將比劃,倘若一方輸了,那它就光榮犧牲了,只有等著其它的將把它救活,一方把另一方的人全部殲滅,就是真正的王者。
這下班上形成了一股乒乓熱潮,兩個臺子人滿為患。實在等不及的就把新建的主席臺均分成三個球桌,中間橫著一溜兒的磚頭,在柴房里找兩塊相當的木板就能提高它的使用價值,作乒乓球拍用,有的人用厚實的磚塊也能打球。夏天驕陽似火,烤得汗珠子往下淌,也全然不顧,一只腿擱臺子上,一腿在下面靈活地掌握球的方向,哪里還有半點女孩子的文雅與矜持。
三、四年級的數學是趙校長教的。趙校長看起來很儒雅的一位先生,即便夏天,也是背心、長衣、長褲、襪子工工整整,連皮鞋每天都是锃亮得可以照出人影來。有次在他老婆開的小店里,倆人吵架,看見他提著椅子,咬牙切齒了半天,也沒砸下來,暗自覺得好笑,想不到趙校長還有這樣無奈且可愛的一面。
他上課有個習慣,喜歡在教室里轉來轉去,不定什么時候就一屁股坐在哪個學生的課桌邊上,然后抬起一腳擱在對面那張課桌邊沿,一手舉著書本,一手摸著胡茬。
遇到特別生氣的事,就是類似一特簡單的問題講了N加1遍后某些學生還是做不出來時,他就會扯著當事人的耳朵,憤憤地說著你這個“豬奇維桶”,你“這個豬奇維桶”啊!<豬奇維桶就是苕、笨的意思>,這個時候,我們女生就忍不住在下面竊笑,用書本擋著,怕傷害趙校長的自尊心,更怕火上燒油。有時候我們也學著趙校長訓人的語氣與表情,任是誰都忍俊不禁的。
趙校長也有他寬容的一面,我數學一次考得極不理想,他并沒有在大庭廣眾之下批評我。慚愧之余做自我分析,基本上是因為粗心最后結果沒有約分而導致大面積扣分。為了讓自己牢記慘痛的教訓,我在講義夾封面用鋼筆刻下了兩個大大的“約分”二字,此后再也沒有犯過類似的錯誤。
這年里發生的一件事相信很多人都無法忘記,那是個可怕的謠言,謠言說中國人口太多,為了減少人口總數,外國人將來中國學校打針,男生打腦袋,女生打肚臍眼,一打就可以沒有任何痛苦地死掉。謠言傳得沸沸揚揚,學校里人心惶惶,都沒法安心上課,后來發展到很多家長都不許孩子去學校,已經去學校的學生,家長也跟著到了學校。趙校長和老師為了維持秩序,控制局面,關住了校門,任憑解釋得口干舌燥也是無人能聽。學校的一截子院墻被圍攏的家長推倒了,扯著自家的孩子往家跑。我也跑了,因為我快70歲的奶奶拄著拐杖說什么也要帶我回去。
第二天還是照常上課,老師站在臺上說昨天跑回家的人都站起來,我數了一下,包括我,有一半的人!多少愚昧可笑的事情,可它在中國的農村確確實實發生了。
四年級在圖畫課上,我和莊艷輝吵起來了,記不清是為什么,吵得很兇。我一直處于下風,氣急之下就把口水啪一下吐在他的身上,剛好這一幕被學老師看見了。學老師和莊艷輝是一個隊上的,也是我們后來五六年級的數學老師,他笑著說這么一個干凈的姑娘怎么這樣不文明吶?本來覺得自己做錯了,舉止太粗俗,偏又被老師瞧見,就羞得一下哭起來,明明是心虛,偏還振振有詞:知道您們是一個隊里的,就故意包庇他。說完哭得更傷心了,不過我知道我成功了,學老師沒有再批評我,只是一臉哭笑不得的無奈。
五年級
五年級,我們被上了緊箍咒。因為一進入那個班級,就感受到老師的不怒而威,氣氛的不寒而栗。早耳聞梅老師的名號,帶畢業班她是最有經驗的,“擂學習”是她最精典的教育手段,我們群豐小學的重點中學升學率之高梅老師功不可沒。
學習氛圍空前緊張起來,似乎童年走到此便戛然而止了。從早晨進教室上自習時,鈴聲對我們的時間就沒有調節功能了。我們那時候課程安排總是語文半天或者數學半天,偶爾插個思想政治、歷史什么的。圖畫、音樂、體育、手工這樣不務正業的課程統統收編利用在主課上。在座位上一坐便是半天,上廁所只有兩分鐘時間,老師手指頭一指,速去速回!
要求背記的東西太多,僅一篇課文要從聽寫、名詞解釋、段落大意、中心思想、主要內容、作者簡介、歷史背景一路背過來,每天都在組長那里過關。班級按照梅老師的劃分標準分成若干個學習小組,每組四個成員,一名組長、一名副組長、一名成績中等的,最后帶上一個差生,組與組之間競爭。
月考、期中考、再月考、期末考都遵循著一種比賽規則:組長對組長,副組長對副組長,以此類推,比進步,比差異,比得心里頭只剩下比賽,比得只知道分數決定地位、決定前途。鄭同學是我們組的差生,因為什么都得管,有回在路上看見他母親帶著他弟弟,聽見他弟弟低聲說:媽,這個就是哥的組長。他母親看我的眼神好像我怎么虐待她寶貝兒子了,眼神瞪得我心里直發毛。(其實人家現在都過得挺好)班上十多個組長就像十多條韁繩被梅老師攥在手里,鞭子抽得越緊,馬兒跑得越快。
這種教育方式不能完全否認,畢竟一直帶小學中的高年級,梅老師有著豐富的教學和應試經驗。在語文方面,有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法。我們每天得寫日記,有個本子叫“詞語倉庫”,每天還要摘錄好的句子、詞語、段落及歇后語,每星期都得寫一篇命題作文或自命題作文,課本里的每首古詩改寫成白話文那是不可避免的。所做的這一切,對比的兩組長都要交換檢查,并寫上評語及不足。
老師的強迫行為,后來演變成一種自覺性,不能不說后來很多同學熱衷寫作并積極寫作是梅老師的春風化雨。那時班上的主力是陰盛陽衰,莊YK、莊FQ、莊QL、莊JY、鄭DD以及莊W等獨領了班級風騷,男生的光芒在女生的層層光環下顯得有些黯然失色。梅老師說過這樣一句話:中國是不是又會回到母系時代?
當年發小莊艷葵的文章是最最讓我佩服、耳目一新的。在物質與精神都極度貧乏的農村,她能寫出一些我無法想象、更不能超越的東西,她的思想與捕捉文字的能力已處在一個更高的平臺,那應該是一種靈性和智慧,是摧殘不了,掠奪不了的。聽她讀范文,聲情并茂,字字珠璣,是一種享受,更是一種榜樣。
這時候,我的視力已經相當糟糕,糟糕到與老師平起平坐,對著滿滿一黑板的粉筆字,我要趴在講臺上或者趴在我的凳子上抄完它。是學老師路過我們家,非常嚴肅地告訴我父親這個現狀。父親次日帶我去當陽市醫院檢查,這是我第一次去當陽市,我穿著校服和洗得干干凈凈的布鞋,來回八十多里路,父親踩著自行車帶我。在戴上250度眼鏡的同時,年青的醫生說了句在父親聽來十分安慰的話:將來是個大學生坯子!大學生在上個世紀90年代初還是有著奪目的光環,事實證明那個醫生說了句善意的謊言,我這個預言的大學生坯子在燒制的過程中碎了,碎成了一堆泥。
鄰村轉入兩名新同學,任BB和任KK。初聽名字以為他們是同胞手足。其實不然,倆人性格也是判若云泥。任BB同學斯文、老實、學習刻苦踏實。而任KK同學人如其名,渾身上來充斥了反判與抗爭,粗獷、豪放、定力不足活潑有余。
他的這種性格給我們死氣沉沉的生活注入了清新氧氣。永遠記得他那副樣子,甚是好笑。一次大掃除,大家都趕緊打掃衛生,任KK卻站在講臺上,腰里系著紅領巾,左胳肢窩里夾著一把破敗的掃帚,右手在掃帚上瘋狂地彈撥,原來他在演奏吉它,表情特投入,時而閉眼,時而對觀眾拋以媚眼。
在大家笑得前俯后仰淚花閃閃時,他又舉起“麥克風”在奮力地引頸高歌,沙啞的嗓子吼得青筋暴起,那只可愛的“麥克風”居然是一只凳子的殘腿。從這一角度講他是個受歡迎的人,在因學習不努力受到梅老師的批評后,他是唯一敢對著她的背影翻白眼的人。
梅老師批評人的水平很高,為了達到以儆效尤的效果,可以用一節課,也可能是兩節課的時間。有回學校組織砍樹枝活動,給學校食堂儲備柴火。大家都帶了斧子與篾刀,鄭M與鄭BK拿著這些農具玩耍打鬧,危險之極,結果被梅老師看見,讓他們倆拿著各自的刀與斧在課堂上回放當時的動作,且砍且擋,在臺上足足表演了一個小時,哭得淚眼婆娑你也得表演完。
還有次讓石同學高舉著自己的鞋子在教室里當眾同學的面,在頭頂上足足拍了一個小時。梅老師這種批評方式讓同學們小心翼翼,不敢犯錯。
五年級度過的六一兒童節,我們幾個女生都被選入廣播體操比賽,鄉里十幾個小學都到我們學校來進行文藝匯演。六一節那天早晨,我們去得特別早。元老師,一個男性老師手忙腳亂地給女生畫妝。畫眉就跟提著毛筆寫大字一樣,畫口紅就難受了,古代女性泯得紅紙潤朱唇,抹到我們嘴巴上的可是按手印的印泥啊,地地道道的化學用品,大家還覺得特美,喜不勝收。
五年級玩的最愜意的一次,是學老師帶著大家在操場上角逐一個彈跳力特別好的溜溜球,場面之熱鬧,最后引發了一場全校師生運動。
六年級
如果說五年級是一場預賽的話,六年級就是一場大決戰。
我們耳邊連睡覺都是響著向重點中學沖刺,一定要考入鄉前百名。
上學的時間一次又一次地提前,有的同學甚至打著火把上學,我們村是平原,大家住得離學校不遠,打火把只是驅散黎明前的黑暗。路途稍遠的同學中飯都是帶在教室里吃,晚上教室里燈熄得越來越晚,小考的密度緊上加緊,不能不說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
在后面黑板的一隅寫著倒計時,還有一塊寫著大家的理想。隔段時間一個人的理想被另一個人擦去,再涂抹上新的理想,每個人的理想都不一樣,每個人的理想都很美好。只有我的理想還是沒有脫離農村,我還是想當一個農民,一個依靠現代化機械改寫農民命運的的使者。至今能力有限,沒有實現。
作業、資料、試卷像海水一樣開始淹沒我們的身軀。每一年的期末考試卷子梅老師都是如獲至寶地收起來,然后刻成蠟紙復印試卷讓我們做去年、前年以至十幾年前的試卷。
因為每道題都可能有再考的希望,作文更是翻了花樣地寫。星期天以隊為新的團隊,組織學習鞏固知識。
在六年級唯一的一次活動是野炊,我們自發組織的,在河堤邊。我們從家帶了許多的菜、肉、香腸和雞蛋之類的。我主廚,狄J帶的鍋是個漏鍋,補了,炒兩下鍋補丁就掉了,雞蛋盡往下流,急中生智用半邊鍋炒。一邊炒一邊笑罵狄J是個鐵公雞,連個好鍋都舍不得帶。火太小,香腸也沒蒸熟,突改烹飪方式切片爆炒,幾個菜整出來,我一臉黢黑,實在是不堪。
準備享受勝利果實時才發現犯了個多么低級的錯誤,沒帶飯碗。不過群豐十組倚河而居,梅老師家就在不遠,借碗這個光榮而艱巨的任務交給莊艷葵與莊晶云同志了。沒料到平時嚴肅的梅老師也來了,走出校門,也顯得格外和藹可親,大家席地而坐吃著半生不熟的飯,特香。
梅老師怎能錯過給我們在座的每個人布置作文的機會?一篇《野炊》是逃不掉的。等梅老師一走,我們如魚得水,撒著歡地玩。我們把油菜田邊上的一個糞池用棍子戳些個洞,我們放野火,那些枯草噌地一下熊熊燃燒,映紅每個人的小臉。
語文,我不太擔心。而數學方面我的資質欠缺,我不是聰明的人,無論我多么用功,做多少題,一直都沒有一種得心應手、游刃有余的輕松感。有本習題資料特別緊張,班上只有二十來本,沒有資料的只能抄書再做題,我和莊微就挑燈夜戰,戰至深夜我們還能在床上天南海北地聊天。學老師對我特別優待,有時給我開小灶講題,我還是一個扶不起來的阿斗,數學成績總是洄游在中間。
最后幾天不知怎么過的,只知道我們班考進鄉前百名40多人。這個成績是喜人的,滾燙的。我居然還在前面的位置,人貴有自知之明,內心里能拈量出自己的份量,一次考試并不是一個人實力的全部體現,考試是帶有機遇性的,帶有偶然性的。
小學生活像水一樣地流走,留下一顆顆帶有不同色彩的斑斕石。
沉甸的記憶將打包封存起來,貼上一個叫快樂的封條。
把疲憊的大腦重新進行一下格式化,分區,開始儲存新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