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筆友阿潘
? ? ? 那是一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時期,萌動的青春帶來的悵然迷茫的心緒,讓我每天中午伏在教室的課桌上或沉思或奮筆;那也是一個不斷播種不斷收獲驚喜的時期,我隔三差五就會收到雜志社的匯款單和來自全國各地的讀者信。在那雪片一樣每天紛至沓來的信中,我的目光鎖定了阿潘和阿魏,當(dāng)我決定給他們回信的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兩個都是男孩,也許是異性相吸吧。
? ? ? 選擇阿潘,是因為喜歡上了他清爽優(yōu)美的文字,他的信從來不存在客套的寒暄,總是帶給我江南水鄉(xiāng)四季如春的感覺。第一封信中介紹他的學(xué)校,說著名散文家朱自清曾經(jīng)任教于他們學(xué)校,親手種下紫藤花,所以他們學(xué)校有了全國有名的中學(xué)生社團——紫藤花文學(xué)社,還說他是一個喜歡爬山的男孩,周末總是一個人爬到學(xué)校后面的山上看風(fēng)景,阿潘的文字總是躊躇滿志,沒有半點的矯柔造作和少年為賦新詞的陰郁,在那個閉塞的小縣城里,阿潘的信開啟了我心靈的天窗,成為我自閉世界的一米陽光,那一年我十八歲,高一,阿潘長我一歲,高我一個年級。
? ? ? 我?guī)缀趺恐芏寄苁盏桨⑴说男?,阿潘的信總是興致勃勃地寫盡了家鄉(xiāng)一帶風(fēng)光的旖旎,動情的時候他還會在信的一角給我畫他爬過的山的形狀,并且用細(xì)小而不失清晰的文字標(biāo)上山上的每一處景觀,讓人懷疑阿潘是不是念的旅游學(xué)校,最讓阿潘高興的事還有一件,就是每周末他媽媽都會坐一個小時的汽車來到他的學(xué)校,然后領(lǐng)他和與他同在一個學(xué)校的弟弟找一家好一點的飯店改善伙食,想象他和媽媽弟弟三個人頭碰頭吃飯,我總會聯(lián)想到日本作家栗良平的《一碗陽春面》,噴香的飯菜的熱氣烘得阿潘鼻尖冒出細(xì)密的汗珠,他們兄弟倆一邊狼吞虎咽地吃,一邊給媽媽講述在學(xué)校的情況……
? ? ? 阿潘的信是風(fēng)雪無阻的,直到現(xiàn)在我還記得一個陰暗的大雪天收到阿潘信的激動和溫暖。阿潘給我的力量也是從未間斷的,盡管阿潘的信沒有只言片語提學(xué)習(xí),但是字里行間透出的那種溫馨和明亮,卻是我值得用一生去回味的,那是一個少年對生活的憧憬熱愛,那是一個少年蓬勃生長的氣息,直到現(xiàn)在我還留著阿潘的那個時期的很多信,阿潘每封信的信封上都是疏疏朗朗地寫著我的地址和名字,每封信的封口沒有半點膠水的痕跡。
? ? ? 阿潘最終考上了一所重點大學(xué)。我以為隨著阿潘新鮮美好、自由自在的大學(xué)生活的開始,我們的友誼也告一段落了,但是阿潘的信還是一如既往地穿越千山萬水悄然來到我的面前,講述著大學(xué)生活的充實美好,阿潘繼續(xù)給我力量,直到我如愿以償?shù)剡M了大學(xué),直到阿潘大學(xué)畢業(yè)。
? ? ? 去年的某天我主動給阿潘了發(fā)了一條短信,告訴他,我結(jié)婚一年了,一切都好。阿潘說他在戀愛,兩個人相隔很遠(yuǎn)。
? ? ? 今年的昨天,我卻意外地收到阿潘的短信,問我是否做了母親,一切可好。我們發(fā)了一個晚上的短信,阿潘在上海,阿潘說“與前女友分開后,我一直希望自己有新的突破,獲得新的女人和新的事業(yè),我相信自己能實現(xiàn)的。因為我一直真誠地對待這個世界和世人,我也在激發(fā)活力努力付出。”“我還有很多機會,我今年才29呀!”
? ? ? 我們許久沒有聯(lián)系了,雖然都不知道對方的世界發(fā)生了什么,但我不懷疑阿潘的能力,我相信阿潘會是一個成功的、成熟的、清新的、充滿激情的男人,也祝愿阿潘能早日收獲一份“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的至真至美的愛情。
? ? ? ? ? ? ? ? ? ? ? ? ? ? ? ? ? ? 2006年8月2日
? ? ? 筆友阿魏
? ? ? 買了一條白色絨線圍巾,繞了好幾繞,自然地堆在頸間胸前,托著耳朵和臉龐,軟軟的,暖暖的。想起若干年前自己曾擁有過這樣一條白色的絨線圍巾,也是長長的,長得往脖子上一搭,兩端都垂到我的腳面,其實長度跟眼前這條差不多,但那時覺得那么長!
? ? ? 只因為16年前還不流行那樣的長度,只因為它來自十萬八千里外的一個未曾謀面的男生,我被班里幾個男生開足了玩笑,之后,那條長長的白圍巾在媽媽的巧手之下,變成了我的毛褲腿,幫我抵御了不知幾個春秋的寒!
? ? ? 近兩年跟阿魏共同回味那段舊時光的時候,我才向阿魏坦陳了那條圍巾的遭遇,阿魏在電話那端呵呵地笑:“從來沒有見過雪,想象北方的冬天一定是讓人恐懼地冷,所以求人家、特意囑咐人家織一條長長的!”這個時候阿魏已經(jīng)是福州一所本科院校的教師,廈門大學(xué)的博士生,他的普通話早已說得明白曉暢,我們的電話交流再無障礙。記得我們上大一的時候,自以為普通話練習(xí)得差不多了的他,第一次給我打電話,電話那端的激動興奮的情緒被我一字一頓的“對不起,我聽不懂你說話”潑了冷水,瞬間變成了尷尬,自始至終,我只聽清了這樣幾個字:“你好”,“好,還是寫信吧?!?/p>
? ? ? 那大概是我們高中畢業(yè)書信中斷之后的第一次聯(lián)系。站在新的起點上,一心奔著新生活,過去阿魏長長的信里寫滿的生活的沉重和心里的壓抑,曾一度讓同樣多愁善感的我覺得自己對他愛莫能助,所以我的心里曾閃念借此斷了過去的聯(lián)系。敏感的阿魏是感覺到了的,有一次他問我:“你是不是那時候是想不要我了的。我當(dāng)時找你好辛苦,我想你畢業(yè)之后你妹妹可能入你的學(xué)校讀書,就抱一線希望寫封信希望她轉(zhuǎn)給你,卻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只好寫“王雪的妹妹(收)”,慶幸的是她竟然收到了?!蔽覜]想到阿魏對我的情誼有這么厚重,我被深深地感動了。后面還有讓我感動的事情,比如去年入冬QQ聊天的時候,我無意中提起福建的桂圓干好吃,于是冬至的時候,就收到他寄來的一盒子沉甸甸的桂圓干;比如好幾個月沒聯(lián)系的某一天打開QQ,彈出這樣的留言:“QQ被盜,好久沒上Q了,好不容易找回來。昨晚回廈大上網(wǎng)一看,卻悲傷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失去了你!是你刪除了我還是我刪了你呢?昨晚我花了兩個小時多又找回了你!這學(xué)期忙嗎?”他生長在福建的一個農(nóng)村家庭,有兩個弟弟兩個妹妹,家境很是貧寒,但是這些年,除了圍巾和桂圓,還收到過很多阿魏送給我的精美賀卡。未曾謀面,也從來不暢想我們友誼的前景,不常聯(lián)系,卻實心實意把對方放在心里,只是因為從少年時代開始,尤其是高中三年那段為理想打拼的歲月,我們陪伴和見證了彼此心靈的成長!如實說,阿魏沒有阿潘那樣的才情,但是他給了我至真至純的友誼!
? ? ? 眼前的時代,沒有人再寫紙質(zhì)的信了,我和阿魏也已好多年不寫了,我們現(xiàn)在的聯(lián)系變成QQ和電話,QQ里一個月遇不見一次,遇到了聊幾句,電話一年半載打一回。阿魏說,是他的境況太不好:忙著博士畢業(yè);背著如山的房貸;作為家里唯一出息的鳳凰男,且是長子,弟弟不務(wù)正業(yè),妹妹婚變,爸爸身體不好,盡是些焦頭爛額的事要他管??梢韵胍娚畹闹貕褐掳⑽旱男牧淮?。阿魏說,默默關(guān)注我QQ里的每一條動態(tài),看我過得如此美滿,他實在不忍心再讓我在心里為他分擔(dān)什么。在他的心里,我就像一個快樂幸福的公主;在他的心里,我一直是那樣的純潔美麗。我的頑劣、我的怠惰、我的自私、我的浮躁……許多的弱點,不是我有意對阿魏遮掩了,只是他一顆善良純潔的心總是慣于把別人想象得如此美好!所以有時候,面對阿魏榮耀于我這個朋友點點滴滴的好,我的心里常常會覺得不配做他的朋友。
? ? ? 今年暑假去香港旅游回來帶回來兩個剃須刀,一個送給阿魏,面對阿魏的受寵若驚,我輕描淡寫;“有什么呀,我還從來沒有送過你什么禮物哪!”阿魏又說:“讓你老公知道是不是不太好?”我說“放心吧,請示完了,他知道我們是從小到大的朋友。”他終于不再忐忑,只是連連說:“你對我真的是太好了,我都要哭出來了?!?/p>
? ? ? 我對他好嗎?我捫心自問。還是真情就是這樣,總覺得對對方還是不夠好?
? ? ? ? ? ? ? ? ? ? ? ? ? ? ? ? ? ? 2012年12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