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微瀾
1
2013年的夏天，我從芒康搭著一行自駕游的人的車翻過一個個埡口，經歷晴和雨，日暮時分來到香格里拉，在獨克宗古城與他們分開，背包住進了古城的青旅。
辦好入住，放好行李，再出門天已經黑了，古城的石板路上熙熙攘攘，燈光介于明晃和昏暗之間，將夜游的氣氛調節地恰到好處。
四方街小廣場上好熱鬧，人們聚在一起，會跳的不會跳的都在舞蹈。那場面讓人忘乎所以，從前的從前，一切的一切，都不重要，那一刻，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輕盈。
游蕩是最輕松自在的，沒有任何目的，沒有絲毫顧慮，甚至不需要注意方向和道路，迷路就迷路，反正古城就那么大，走到哪兒算哪兒，遇見什么算什么。
然后，在一個燈光昏暗的轉角，我看到了“玫瑰”。木質的名牌上用花體寫著“Rose”。四個字母牽牽連連，像一朵多情的玫瑰，我忍不住推門進去。
店里面積不大，卻極有情調，布置的簡單又溫馨。音樂很輕，燈光朦朧。桌椅全是木質的，寬大的椅子上放著厚厚的坐墊，讓人忍不住想坐進去，不再起來。店里沒有別的客人，我在一個靠著吧臺很近的位置坐下，透過大大的玻璃窗能看到遠處的燈光和月亮的清輝。
2
一個年輕的小姑娘拿菜單來給我點餐。
“你是玫瑰嗎？”我問。
“咦，你認識玫瑰？”她有點詫異。
看來我猜的不錯，真有玫瑰其人。
“啊，她來了?！蹦桥⒒仡^一看對我說。
我順著她的方向看去，吧臺后面是一扇門，門是敞開的，上面掛了半卷珠簾。一個美麗的女子撥開珠簾走了出來。
?。∵@一定是玫瑰了。我猜到玫瑰是個美麗的女子，卻沒想到她竟美麗至此。烏黑的長發隨意地散在肩頭，白色的棉麻襯衫寬松地罩在身上，開一?？圩勇冻霭變舻钠つw和漂亮的鎖骨。我見過不少美女，卻從未有過這般震撼，她的美是與眾不同的，因為她除卻美麗的面孔，還散發著一種淡雅的氣質，甚至還有一點書卷氣。
我忽然有點難過，原本平靜的心，起了波瀾。
玫瑰接過菜單，對我微笑。她的眼睛里仿佛有一座花園，那么迷人，原來真的有“回眸一笑百媚生”這件事情。我忘記了該作何反映。她打開菜單問我想吃點什么。我強作鎮定，回以微笑。她低頭站在我旁邊，安靜地聽我點餐。一種淡淡的香氣，像是午夜清風送來的花香，在鼻端若隱若現。
我胡亂點了些吃的，然后她收起菜單離開。我忽然叫住她，問她能不能給我一瓶酒。她笑著點了點頭，示意我等著。連我也不明白為什么我要這么做，是真的想喝點酒，還是想和她多說一句話。
我想，在她的背后一定有著一個精彩的“玫瑰的故事”。因為一個叫玫瑰的女子，擁有著一家叫玫瑰的店，怎么看都像是一個故事的開頭或結局。
我不是一個愛說話的人，但此時我忽然非?？释芎退囊涣摹?/p>
3
玫瑰再次出來的時候手里端了盛著實物的托盤和一瓶酒，輕輕放在我面前。
“這種酒味道不錯，你可以試一下。”她還是淡淡地笑著。
那是一種叫“風花雪月”的酒。味道清新還略帶一點點甜。
“你的名字就叫玫瑰嗎？”我問了一個很俗套的問題。
她笑了，不予否認?！耙苍S媽媽希望我成為一個美麗的女子。”
“你不負她的寄托?！蔽矣芍缘卣f。
她落落大方地一笑，“我把這作為一種贊美?！?/p>
不忸怩，不放肆，多么可愛的女子。
她站在吧臺前，我坐在窗邊，隔著短短的距離，我們慢慢地聊著。我從她的只言片語里拼湊出關于她的信息。
她愛旅行，兩年前旅行至此，開了這家店。店里的小擺設都是她從世界各地淘來的，威尼斯的面具，奧地利的水晶，土耳其的地毯……一定有著不錯的出身，才可以活的如此瀟灑自在吧！
我想到了自己，工作五年來，沒日沒夜甚是辛苦，身心疲憊，索性辭職罷工，流浪上一段時間。我忽然很慶幸自己走了進來。與玫瑰聊天實在是一件愜意的事情。她的話不多，但說出來的句句讓人舒服。
我想我是愛上了這朵玫瑰。
“跟我走吧，玫瑰，抑或我留下來?！闭f這句話的時候，我是認真的。
玫瑰仍是保持著淡淡地微笑，絲毫不為我這突然的話打亂?！叭ツ睦锬芴拥眠^生活，世上沒有桃花源。你只是太累，心又太寂寞，嘉揚，回去好好睡一覺，你會忘掉一切煩惱。”
“玫瑰，這么聰明，何來快樂？”
“快樂是奢侈品，我早已放棄，與其追求，不如偶遇。”
我驚訝于眼前女子的智慧和從容。我從這番話中得到撫慰，心中對她充滿感激。她將一切看穿，了然于胸卻又絕口不提，這是真聰明。然而，這樣理性，終究是好事還是壞事。
短短的時間，我竟有種老友般的相見歡之感。玫瑰的美，讓人欣賞，親近，卻不壓迫。
4
鐘聲響起，一切都會散場。
“玫瑰玫瑰，你會是誰的玫瑰？”我竟不想離去。
“愛情從來不是互相占有，愛情是件錦上添花的事情。我永遠是自己的玫瑰。嘉揚，你是個真誠的人，你會有你的快樂。”
我看住她的眼睛，我想我永生難忘，這樣美麗的目光。
我重回都市，投身滾滾人潮，我問自己快樂嗎？玫瑰說我會有我的快樂，我想她是對的，因為我并非不快樂。
5
看到“獨克宗古城失火，2/3化為灰燼”的消息時。我的心里一驚，想到了“玫瑰”。不知它能否幸存，不知那個安靜的玫瑰是否還在獨自守著她的“玫瑰”。
終于還是忍不住又到了那個美麗的地方，重建中的古城面目全非。我像是丟失了一個美麗的夢，急匆匆地翻來覆去也找尋不見。玫瑰呢？玫瑰去了哪里？
問了許多人仍沒有結果，因為基本沒有人員傷亡，所以我不擔心玫瑰的安全，只是有一種莫名對的失落。
這是真正的散場了吧，像兩條各自延伸的線，某年某月某日在某一個點相交，然后再各自漸行漸遠，直到再也看不見。
玫瑰的身影越來越模糊了，我甚至開始懷疑，那是不是一場美麗的夢。玫瑰已經漸漸化身為一種美好的感覺，一個美麗的符號。
自此以后，所有美麗清揚的女子，都叫做玫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