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我媽說,我小時候被寄養在一位姓榮的爺爺那里,一歲左右的事兒,以為我沒印象。
然后聽我爸說,榮爺爺是位愛喝酒,每頓飯都要飲二兩白酒,還用筷子沾酒送到我嘴里,我爸至今不相信我記得這件事。
后來聽我外公說,爸媽帶我回鄉下,有親戚端著一碗白酒走我前面過去,一不留神,我就用手抓一把酒,滋溜一口,他們說將來這孩子一定是個酒鬼。
相反,在我記事起很長一段時間里,受不了白酒的味道。
每次酒席,觀望大人們喝白酒,一點一點泯,敬酒時,多喝一點,少喝一點,都有講究,看他們喝的心驚肉跳,卻又那么高興,一定是痛并快樂著。
大人們肯定也這樣覺得。
三年級左右,以為喝酒——尤其是喝白酒,是大人們的事情,如果我也能喝,我也就是大人了。于是某次席間,偷摸著從隔壁桌拿來小半瓶白酒,給我和我的小伙伴的都斟上一杯,學著大人們的模樣“兄弟們,干了!”結果剛一入嘴,就差點噴了出來。辣,且沖鼻。然后抱著我的雪碧半天想不通,這么難喝的東西,為什么大人們還喝的津津有味。
長大一點,巧合之下,學著喝了啤酒,又慢慢的嘗的出各地啤酒的不同,有些地方啤酒花加的多,更苦更清爽一些,有些地方加的少一點,醇厚一點。
也和幾個小兄弟拼過幾次酒,自我感覺酒量還算不錯。直到有次去青島玩,喝當地的原漿啤酒,幾杯下去,就感覺頭重腳輕,可兄弟幾個都不服輸,還要繼續。又是幾杯下肚,只聽砰的一聲,一個兄弟的直接倒在了桌上,然后就此倡議不喝了,大家舉雙手贊成。
第二天,去海邊逛,遇見一位賣鐵板魷魚的大叔,要了幾串,大叔一邊烤,一邊拿出一口袋啤酒來喝,喝著玩兒似的。我說:“叔,這玩意兒可以當飲料喝?”大叔看出了疑端,嘿嘿的笑著說:“你們沒喝習慣哈。”
再后來,到江浙一帶,喝了黃酒,剛入口感覺很甜,很好喝,可又一聯想到是酒,難免覺得沒勁,幾口之后,不喝了。
高中畢業那會兒,和幾個朋友玩俄羅斯轉盤,劃拳,輸了的轉到啥喝啥,白酒,啤酒,紅酒,都有。我剛開始運氣算是不錯,一直逮著啤酒和紅酒喝,所以之后喝白酒的時候,突然感覺沒想象中那么難以下咽了。回家后倒頭就睡,還是沒記清楚白酒是什么味兒。
然后那個假期陸陸續續的,參加不少同學的升學宴,關系好的,難免喝上幾杯。有一次參加一個好哥們的升學宴,和他父母也都認識,讓喝白酒,也就沒有推辭,直接喝了起來。被灌了不少,但也沒完全醉。有人在酒桌上對飲,我也就坐山觀虎斗,慢慢吃,剩半杯酒,然后意識到了,什么叫一口酒一口菜。一口下去,感覺到一條熱線直通肚子。品出了酒香來,濃且醇厚。有人建議唱歌助興,卻不知誰突然敲了一下碗,誦了一句: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跟著大家一起敲著碗,一起唱。高潮是唱到:古來圣賢皆寂寞,唯有飲者留其名。結合著當時的情景,有人直接帶頭干掉了杯里的酒,算是對升學者的祝愿吧。
順便——那是我,聽過的,最好的一次朗誦。
味覺這玩意兒是會成長的,就像以前不喜歡吃胡蘿卜,后來也漸漸覺得沒那么難吃。以前覺得酒味刺鼻惡心,后來也漸漸明白了它的妙處。就和人一樣,年輕時覺得不順心,不如意的事兒,也會隨著時間慢慢改變自己的看法。倒不是說那些東西自己變了,而是喝的、走的、看的多了,好的壞的也都能咽下去了。
人對這個世界的態度,是能從舌頭上看出來的。
畢竟,剛出生時,我們都是靠味覺來認識的這個世界。
來,吃個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