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o loud a solitude
大約兩三個月前,我萌生了一個用文字來記錄倫敦地鐵上形形色色上班族的奇怪想法。后來發現這沒有半點可操作性。也難怪,被莫名其妙地塞到一個充滿陌生人的狹小空間實在是太讓人煩惱了,對于這種無法避免的煩惱,大多數人選擇將地下短暫的十幾分鐘孤獨地度過。
可要是地下孤獨的十幾分鐘蔓延到地上,擴張到幾小時,幾天,幾周,幾年又要怎么辦?
捷克小說家赫拉巴爾的代表作之一,翻譯過來的中文題目叫<過于喧囂的孤獨>,英文念起來比較美: Too loud a solitude。赫拉巴爾是個法學博士,學識淵博,博古通今。可是生不逢時,趕上了捷克和歐洲最動蕩的年代。千萬人因為國破家亡而惶恐不安的時候,他選擇了將自己抽出動蕩的世界,做一個靜靜的旁觀者。如<我曾侍候英國國王>里面那個不顧旁人的唾沫娶了德國女軍官的捷克小服務生一樣,若赫拉巴爾是個普通人,那么這種帶著無奈地自私無疑會被理解為一種懦弱,可赫拉巴爾帶著他最純粹,不受紛擾的寂寞,寫出了一代捷克人對于這個無情的世界最寧靜的控訴。
戰爭年代的人比我們更懂什么叫及時行樂。在赫拉巴爾的眼里,似乎所有關乎生活的細節都是有趣的,他能把底層人民身上的市儈寫成一種應對動蕩的智慧,在那個沙文主義泛濫的年代里顯得如此的單純可愛。
孤獨的好處就是可以讓你不受外界干擾,平靜單純地過自己的生活。赫拉巴爾便這樣度過了一生。他一直過著底層勞動人民的生活,同時有著學者的智慧和勞動人民的淳樸。他沒有兒女,妻子去世后便陷入了徹底的孤獨。這種孤獨給了他旁觀者的眼睛,以及不受紛擾的初心,于是他寫出了<過于喧囂的孤獨>中忠于自我的單純,<我曾侍奉英國國王>里橫眉冷對千夫指的沒心沒肺,以及<小城故事>里他心系一生的,美麗的故鄉。
生活在倫敦的日子越久就對赫拉巴爾的智慧越加佩服,大概是因為這個城市有著太多比喧囂更孤獨的人。大城市的生活節奏太難讓人保留初心,社交網絡和通訊工具更是讓生活最隱秘的那一片地方都充滿了喧囂。這種喧囂混淆了視聽,讓人以為自己能片刻地脫離孤獨,讓人害怕安靜地房間,空曠地街道,空無一人的餐廳,于是他打開電視,打開電腦,登陸社交網絡,電視里放著晚間新聞,他開心的和隔著幾百公里的人談論政治,文化,藝術,歷史,社會。他聊得如此忘情,以至于入睡的那一刻都在想著明天的話題。
這就叫做比喧囂更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