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他們七百歲。她未曾接觸過皇宮之外的生活,他未曾接觸過神殿以外的世界。
那年,她以公主的身份,以言靈之力賜予他溫爾神圣的名字——月。
只是她未曾想到當初自己隨口許下的名字,卻成了他成神之位毫不猶豫地選擇。
直到長大后的他,每次聽到人們這樣評價他:
寒冰如雪卻藏月,溫潤如玉當如是。名如其人。
他都不過報以淺淺一笑,腦中閃過那蠻橫的少女。誰能想到堂堂神殿少主的名字,不過因為一女子隨見隨口而出。不過,也只有她才有此權利。
靈仄宮宴,再次見到他,她如同第一次見到他一般,與其他人一樣對他盈盈一拜,宛如一位窈窕淑女。
他卻在靈仄皇將代表了公主的玉質骨琴獎勵給靈仄第一將軍時,當著神殿殿主與所有臣民的面,將玉質骨琴奪在手中,抱于懷中。薄青色的眸子中有過一瞬間的冷漠,隨后平靜無波。
神殿殿主的表情有過一次訝異,別看他這個繼承者一副溫爾模樣,實際卻有一股骨子里透出來的冷清,跟隨自己千年來,從不關心任何事情,甚至討厭成神。除了少年時莫名其妙地擁有了原本該在成神之后由歷任靈仄皇族的言靈之力造就才能有的名字之后,一切行為在他身上都還算正常,這次竟然不僅主動提出參加皇家盛宴這種他一向不屑一顧的宮宴,還搶了人家靈仄皇贈與靈仄第一將軍的骨琴,這其中......殿主的眼神落到了對面的靈仄公主身上,露出一抹意味的笑容。
“少殿主這是......”靈仄皇不明地看了看立于殿中央的白袍男子。
白袍男子撫了撫琴,淡笑道,“這琴與本座頗有緣份。”玉手隨意地從袖口中拿出一顆玉石拋給一旁眸中帶怒的少年將軍,“不如,本座就以這顆五色石作為將軍的補償吧。”
不容拒絕的語氣,來自看似溫爾的男子;偶爾有點小小幼稚的爭奪游戲,來自于這個看似沉穩的男子;有點小小的邪惡,藏于這個看似霸道、不茍一笑的男子身上。
她似想確認什么般抬眸,卻不想與他遙遙相望,目光相觸之刻,她反倒大膽地瞪了回去。那旁的他稍稍一愣,啞然失笑。
(三)
“你想要什么?”
“自由,但也僅僅只能想而已。”
那時候,他才漸漸明白,這個與自己背負著相同重任的公主也僅僅只是個女子而已。褪去了少年時的蠻橫,只是一個有點叛逆、有點不甘于命運的弱女子,在這樣的世界掙扎。
每任唯一的一名皇室族人都會繼承靈仄族族上之位,為守護靈仄一族而奉獻自由和生命。
“從此以后,靈仄一族沒有公主,只有皇子。神殿沒有少主,只有殿女。”
他以神殿秘法將他倆的身份替換,從此以他的寂寞和痛苦,只為換她展顏一笑。他將自己推進了最討厭的囚籠,將自由與陽光藍天留給了記憶中美好的少女。
“族上是神殿的少主,殿女才是真正的皇族人。”
“為了靈仄族的安危,去將殿女請回來。”
命運,永遠都不是渺小的他們可以改變的。
他仰臥在黑夜里,薄青色的眸子里再也折射不出當年的傲然,墨染的眸,深處藏著不為人知的決絕。
“祭祀就在這幾天,你離開這里。我會動用神殿所有的力量。”不惜犧牲自己。
看著依舊從容溫和的他,她知道他剛得到神位,還來不及傳承神殿殿主的力量,也許是感知到了她危險的處境,趕了過來,沒來得及繼承神殿殿主的傳承。
他身體瞬間變得僵硬,第一時間調動了體內所有的靈力沖破被下的定身術,卻發現靈力被封。經久不變的眸中終于有了一絲驚怒,看向她。
只有她知道他身體的弱點,她輕輕嘆了口氣,“我是靈仄皇室家族的人,守護靈仄一族本是我的天職。月,謝謝你給了我這么久的自由,任性了這么久,我該做回自己了。”
眼睜睜看著她被靈仄族人帶走,他卻連最后一句話都來不及對她說。冷清的他,第一次嘗到了殿主師父所說的七情,痛之情,愛之意。
“師父,讓我看著她魂飛魄散,我做不到!”
“如此,便去做自己想做的罷。”也許,這世間,能夠改變靈仄一族命運的人,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