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瑩瑩
車在老街口停下，我在院子門口躊躇了很久。我混在暗沉的夜色里，緊握拳頭，不敢推門而進。
一回頭，是顧晨黑壓壓的影子，很長，一直蔓延到我不遠的身后。
他站在路燈的光暈里，朝我擺擺手，示意我進去。
我的右手觸到門把，又看了顧晨一眼，對著他露出一個笑容。雖然離得還算近，但夜太黑，不知道他有沒有看見。
我只是，想讓他放心。
我進去，蘇清淺的媽媽正帶著蘇清淺站在我家的客廳里。蘇清淺略微低著頭，眼眶紅了一圈，很明顯，剛剛一定哭過。
我從所有人凝重的表情里穿過，一句話都沒有說，連爸媽都沒有叫，徑直上樓。我爸拉著我的手，他說，“初夏，這件事就算過去了。你看，你蘇阿姨都帶著清淺來道歉了。”
我皺了一下眉頭，深深地看了我爸一眼，拂開他的手。我媽站在一邊，偷偷地用手背抹了一下眼淚。
蘇清淺跟著我上來，我把門關上，沒有讓她進來。她就站在門口，許久，才說，“初夏，對不起。”
我跳起來打開門，冷冷地看著她，“你說的這句對不起，有幾分真心。”我的情緒忽然激動起來，搖晃著蘇清淺的雙肩，用了十分的力氣。
蘇清淺一臉無辜的樣子，她眨巴著雙眼，莫名其妙地問我，“初夏，你在說什么。”
我的情緒平復下來，把蘇清淺推出去，“你走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蘇清淺走下幾個臺階，她轉過身，用一種我看不懂的表情看著我，足足好幾分鐘。這時間長的，似乎過了好幾個世紀。
她站臺階上，仰著頭看我。我們之間的距離，似乎看起來很近，卻又遙不可及。
她似乎有話要對我說，可到最后她什么都沒有說，就走了。
南方夏天多陣雨，而且我們沿海地區，每年還會有臺風來襲。天氣預報說，近幾天，就會有臺風在境內登陸。夏風嗖嗖嗖地吹過老屋的房頂，掀起整片塑料薄紙，似乎要撕裂整個世界。
我總覺得，好像要發生些什么。
我爸還說，今年家里準備在市區買套新房子。
可惜，我們等來的，卻是一枚一枚爆炸的炸彈。
這個夏天，我家，就像是埋了很多的定時炸彈，一個又一個地爆炸開來，我們措手不及，被炸得粉身碎骨。
那天，夏日七點的陽光透過輕紗，照到我的床邊。我揉著惺忪的雙眼，還沒有完全從夢里醒過來。就被我媽的嚎啕大哭吵到徹底清醒，震耳欲聾，估計整條老街的街坊鄰居都聽得見。
我趕緊穿好衣服下樓，我媽坐在地上，頭發散亂，劈著腿，毫無形象可言。要知道，我媽平時可愛美了，必定要穿搭整齊化好妝才會出門。
她的旁邊，全是一些照片，四處散開，有幾張還落到沙發底下。我一張一張地撿起來，手指略過那些照片，指甲在照片上劃出了劃痕，把它們裝回到那個匿名信封里。
我媽眼神呆滯，受到了極大的打擊，我把她扶到房間里，看著她哭累了，然后睡下。我里里外外地找了一遍，確認我爸已經走了。也是，不然，我媽就不會是一個人哭，怕是要吵得天翻地覆才是。
就在同一天，我爸單位也收到了匿名舉報信，說我爸在外面包養情婦，挪用公款，收受賄賂。下午，我爸就被停職，接受紀檢部門的調查。
我爸剛回到家，我媽就把一個巴掌耍到我爸的臉上。我爸來不及閃躲，踉蹌著向后退了幾步，我媽又上前撲到我爸面前，不停地揮舞著雙手捶打，指甲劃破了我爸的臉。
我看見他們，一堆昔日恩愛有加的夫妻，當著我的面，不顧形象地扭打在一起，用最惡毒的語言咒罵對方，詛咒對方不得好死下到十八層地獄。
我媽氣紅了眼，她說，“林建國，我為這個家勞心勞肺，伺候你們老小。你竟然這樣對我，我要你去死。”不過一秒鐘的時間，我媽便去廚房，操起了一把菜刀，直直地，毫不猶豫地，朝著我爸的背部，砍下去，一刀，兩刀，三刀。
我爸跪下去，然后倒在地上，疼痛感扭曲了他的臉，他痙攣著，鮮血不停地流淌出來。
我尖叫了一聲，嚇得臉色慘白，我的腦海里一片空白，竟忘了此刻我應該做些什么。過了好久我才緩過神，趕緊拿起桌子上的手機，顫抖著手，撥打120。
醫生和護士進門，把我爸抬到擔架上。我爸因失血過多，已經暈厥了過去。我躲在門后，蹲下身來，雙臂環繞著身子，渾身瑟瑟發抖，好想剛剛發生的一切，都不是真實的。
我媽也像是突然明白過來什么似的，一把扔掉手上的沾滿血的菜刀，扔得遠遠的。她慘烈地啊了一聲，過來抱住我，“初夏，媽媽做錯事了。初夏，媽媽對不起你。”
我們都哭得泣不成聲。
街坊鄰居們圍在我家門口，黑壓壓的人群，把我家堵得水泄不通。她們指指點點，在說些什么。
直到警察過來，她們才讓出一條道。警察把我媽帶走，我追在后面喊。
不知道是誰報的警。
我跟發了瘋似地，拿起桌子上的那個信封就跑，撞開蘇清淺家的門。我很用力地，甩到蘇清淺的臉上，她的右臉劃開了一道小口子，有殷紅的血絲。
信封里的照片，一張張地散落出來，紛紛揚揚地飄到地上。
蘇清淺撿起來，仔仔細細地一張一張地看過去，卻忽然笑出了聲，她笑著笑著就淚流滿面。
我指著蘇清淺的鼻子，“你真的以為，我什么都不知道嗎。”然后我慢慢地垂下手臂，又說道，“我一直都是，讓著你。”
“哼，不必你讓，這些，都是你欠我的。你欠我的，林初夏。”蘇清淺看向我的眼神，跟刀子一樣剜著我的心，重復著那一句，“林初夏，你欠我的。”
她歇斯底里。
我痛哭流涕。
感冒啦，鼻塞
一把鼻涕一把淚
你看的是故事，我寫的是青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