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凌晨,被三十年前的一部電影驚艷。
被劇情,被思想,更被人。
故事簡單的不能再簡單:一位日本男軍官愛上一名英國男少校,卻無法在一起。
但一加上背景,這樣渺小的故事就顯得那么悲愴:
二戰末期,日本即將戰敗,兩個敵對國家、敵對文化的碰撞。
而兩位主人翁,一位因極注重日本武士之道,極克制自我;
一位因少時自尊心毀掉了弟弟,一生都在追求自贖。
無論是時代,還是個人,注定讓這份無望的愛夭折。
2
軍事法庭上,日本軍官世野井初見被俘的英國少校杰克,高大的身形、俊美的外形,堅毅的性格,和累累的戰功,一下子就攥住了他的視線。
杰克桀驁不馴,兇悍頂嘴審訊官,世野井在一旁癡癡看著。
而當世野井作為第二審訊人去追問時,杰克看過來了,和他第一次對視,就讓世野井匆匆瞥過眼,落荒而逃。
杰克被押送上世野井獨裁的島嶼,作為這里的君王,他制止了殘暴的手下原,安排好的醫生單獨為杰克治療,他的眼睛一直注視著杰克,仿佛想看出點什么。
這個下午,是多么難熬啊,世野井怎么會不知道,在這樣的時期、封閉的俘虜營中,同性是會被處死的?
更別提電影開篇,原對發生關系的荷//蘭戰俘和軍營看守進行暴打。
但在這座有著清澈夜晚的島嶼,世野井還是趁眾人睡下后,帶著專屬的軍醫去看杰克了。
凄惶暗藍的天,冷冷的月,披在二人身上,在世野井眼里,這一刻,應該只有他們了吧。
3
最讓我動容,可能也是最讓世野井動容的,是“清修”加上荷蘭戰俘之死的時候。
清修讓全體俘虜禁食禁水兩天,大家奄奄一息,杰克跑去偷了一籃子饅頭塞給大伙,還摘了紅花,放在死去的同僚床上,祭奠他。
下一刻,就有軍官發現此事,趕到捉拿杰克。
不服輸的杰克當著軍官的面,吃下了一朵紅花,緊接著就被架著拖走。
剛拖出門口,門口臺階上,正駛來世野井的車。
而正當他下車時,杰克的花,正好捧到他面前。
多美啊,凄泠泠的月光下,只有我愛的人身后有一簇暖光。
而他,正捧著鮮艷的紅,跪在我的面前,雙瞳,仿佛藏滿了星星。
世野井什么都沒說,只是垂下了睫毛,咬了咬唇。
背景,只有空靈、又蠢蠢欲動的挽歌。
三十年前的聲和畫,三十年前的月和花,三十年前,曾努力掩藏的心,都刻入我的腦海。
4
為人稱道,也是極經典的一幕,是世野井因俘虜隊長不提供工程師名單,召集全體人員在操場上欲殺雞儆猴。
這時的世野井,昨天剛剛與喜歡的人刀劍相向,今天又被侵犯尊嚴,已經失去理智,親吻刀側,只待一瞬斬下。
此時,杰克如阿波羅一般,耀眼地走向他,在面前雙手背著站定。
世野井開始驚慌失措,堅定的腳步不再,眼神惶恐,大喊著,試圖將杰克推回隊伍。
杰克被推翻在地,爬起后依舊佇立。
此刻的世野井抓住他的領子,在這座小島的全部人面前,羞憤難當。
忽然,杰克抓住他的臂膀,略微彎下腰,親吻了他的臉頰。
左邊,右邊。
之后松開,還是那樣,如雕塑般,筆直地站在他面前。
世野井雙眸顫顫,呼吸急促,抓起刀,舉高,試圖砍下……
最后,卻只能脫力地倒在背后的勤務兵身上。
場景中的他們,尚在震驚之中,何況鏡頭外、觀影的我們。
5
如果不是在這眾目睽睽下,如果不是在這殘酷的軍營中,如果沒有戰爭,沒有這可笑的、卻必須遵守的世俗,這兩個都極其閃耀的人,會不會就能在一起?
戰爭,讓崇拜軍//國主義的世野井和軍人模范的杰克相遇,卻又讓他們注定走相反的道路。
命運的車輪不止,渺小的個體就像誤入櫻花林的白蝶,難覓蹤跡。
最讓人驚奇的是時間,最讓人無奈的也是時間。
在這沒有一絲展現戰場畫面的電影中,卻飽含了對戰爭的悲憤和無力。
6
除了控訴,我們還能看到文化的巨大差異,不僅是在“親吻禮”上,還在劇中更為劇烈的“獨裁主義”思想。
世野井作為島上的將領,說一不二,手下的士兵更是唯命是從。
片中,有一名士兵認為杰克蠱惑了世野井的心智,企圖在禁閉室殺掉杰克,被戳穿后,為了維護名譽,直接剖腹自殺。
而另一對推動劇情發展的角色,分別是杰克的好友,即片名中的勞倫斯,和世野井的左膀右臂,原。
原他憎恨同性,暴力治軍,卻又忠心無比,也是他兩次道出“圣誕快樂,勞倫斯先生”,呼應了片名。
兩次的“祝福”,身份卻置換的干凈徹底。
第一次,他作為勝方,面色從容,拿著酒杯,以醉酒名義寬恕了杰克和勞倫斯這兩位應當被處死刑的“犯人”;
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他成為囚犯,和勞倫斯暢談后,在臨分別時,雙眼微彎,笑著道別。
原著中,原的眼睛被描寫的不像一個殘暴之人,電影中,原更是如此,北野武的雙眼,讓整張臉顯得憨厚平和。
即使我們看見了全片原的暴怒惡行,最后還是會因為他的表情、他的話語動容。
沒有這場戰爭,原也許就是一個普通人吧,一個擁有憨厚平和雙眼的普通人。
這個特殊的時期,究竟波及了多少人,讓他們變得面目全非?
7
一整天都在循環這首歌。
曲調前半部分凄美落淚,后半部分卻感到憤怒、不甘,企圖挽回,但最后,只能接受,強忍淚意,安靜離去。
愛不得,得不到,甚至連看一眼、回一吻都是奢望。
杰克最終被活埋,僅存一顆腦袋在沙土上。
世野井在月色倉皇中,從暗處走來,蹲下小心地割下杰克的一縷頭發小心包好,輕輕起身,向他行了軍禮。
鏡頭中,世野井的軍靴緩緩離開,四周又復寂靜無聲,只能看見杰克腫脹的臉上,一只小小的、幾乎融入他發色的白蛾。
也許這只它,就是世野井不敢、最后悄悄回應的,那個吻吧。
6418-周墨-墨評 第一篇長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