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好酒的名士
縱觀東晉歷史,有趣的發現,那些日后可以攪動時代風云的人物都有過在幼時被當時名士贊賞預言的經歷。王導是這樣,桓溫是這樣,謝安是這樣!
三歲定終生的說法雖然并不陌生,但是只是通過只言片語料定這孩子日后非池中之物,聽起來讓人覺得未免有些巧合之嫌,但是實際上這種預測屢試不爽。
因為在九品中正制選拔體制之下,再加上東晉朝廷本就是世家大族擁護下的產物,所以說,那時的所有資源,包括財富權利全都向豪門傾斜,甚至可以說全部流向他們。在這種大環境之下,可以說整個天下都是這些世家子弟的舞臺,絲毫不用擔心前途。所以預言這些慧根非凡的大族后人的結果也就沒那么玄乎了!
不過史書記載中,謝玄似乎沒有這樣的故事!
以謝玄后來的驚才絕艷,東晉名士的慧眼識珠,在他幼年時沒有被某個或者某群人預言未來的大功德,確實有些奇怪。其實,謝玄幼年時必定被人稱贊過的,只不過他的父親在聽到這些話的時候,應該是大醉的,等到他酒醒的時候也就忘記了,那么這段話沒有流傳下來也是有可能的。
謝玄的父親叫做謝奕,在歷史上與謝家其他人物相比,他的名聲不夠大,功績不算突出,但是他確實可以代表那個時代大多數世家子弟的狀態,風流,放蕩,不羈!
謝奕的一生應該就是酒的一生。
作為陳郡謝氏,他本該是儒雅風流
作為家中長子,他本該是溫良恭儉
可是他卻迷戀上了酒。用迷戀兩個字似乎也無法詮釋他對酒的喜歡,也許癡狂更貼近吧!
謝奕成年之后,因為少年時的聲名,當然更重要的是家族的聲名,任剡縣縣令。當時有個老人犯了法,謝奕既不處罰他也不體罰他,先是讓他喝酒。老人一開始也是一臉迷茫,不過還是很欣喜的喝著。老人覺得喝的差不多了,就放下了酒,可是謝奕還是強逼著他。老人沒辦法,喝的酩酊大醉,只求饒,謝奕不管,還是讓他喝。最后是他的弟弟謝安出面制止,方才放了這老人。
事后,謝安問謝奕,哥哥,你這是做什么啊?
謝奕喝了一口酒說道,人之所以犯法是因為身體不純,用醇酒替他清洗心腸,這樣他就會變成個干凈的人,那樣也就不會犯錯了。
雖然此時的謝安只有八歲,還是無法想象素來端莊的他聽到哥哥這樣的胡話是怎樣的反應,可是對于謝奕來說,酒,就是世間最為干凈的了!
一直以來,謝奕覺得朝堂之上那些大臣雖然峨冠博帶,實則多是內心骯臟齷鹺之人。謝奕不愿意他們結交,就連和他們說句客套話也覺得多余。直到他遇到了一個人,一個他覺得像酒一般純粹的人。這個人就是桓溫。
(二)真誠的朋友
那時,桓溫還未發跡,兩人雖然經常交往,但也沒有太過親密的表現,也許,正應了君子之交淡如水。幾年后,桓溫任荊州刺史,將要向西赴任,一步步走向他的人生巔峰。在他離去之前,和謝奕來往的更加多了。旁人并沒有覺得什么奇怪,不過謝奕的嫂子卻說,這是桓溫舍不得他啊!果然,在桓溫去荊州沒多久,就征召謝奕做他的司馬,謝奕也是沒有絲毫猶豫,就去找他的朋友了!
桓溫名義上是謝奕的頂頭上司,但在謝奕看來,這是一個可以和我真正領悟酒之真諦的朋友。所以,在桓溫的聚會上,那些所謂名士,所謂名流,一個個儀態端莊,鄭重對待,只有謝奕穿著隨意,舉止隨心。
他不與他人談心,不與他人敘舊,不與他人論交,不與他人爭辯,不許他人切磋,只與桓溫對飲。
對于自己不喜歡的人,僅僅半分的敷衍他都覺得惡心。
桓溫對此十分的欣賞,感嘆到:“謝奕和世間之人真是大大的不同,是我的方外司馬。”
桓溫雖然喜歡和謝奕喝酒,可是他畢竟是一方領袖,每天處理的公文事情也是多如牛山,自然不能放肆的暢飲。所以,喝的差不多了,有時就推辭了。可是謝奕也不管桓溫位高權重,借著醉意只是拉著桓溫,硬要給他灌酒。桓溫被逼無奈,只能躲到府上,謝奕便提著酒壺追了上來。桓溫不得已,便跑到夫人的房間。謝奕雖然不拘禮教,還是懂得男女之別的道理,不敢過于造次。只好退而求其次,找桓溫的副將做自己的酒伴。可憐的副將只能替自己將軍受這酒醉之苦。
桓溫見此,方才送了口氣。只不過他的夫人卻說,多虧了將軍的方外司馬,要不然我還真見不到將軍呢?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人之一世,追名逐利本是無可厚非,可是,人心叵測,世事無常,在此間世人做的無情無義無恥骯臟之事也不知多少。甚至到了最后,名利成了眾人的唯一追求,為此可以舍棄可以放棄可以忽視一切的一切,實在令人心寒。
所以每當我們看到阮籍謝奕王徽之這些不求名利不顧世俗的名士,總是會莫名的喜歡。雖然這樣的喜歡經不起深究。
東晉偏安一隅,與北方隔江對峙,續命近百年依靠的絕不是這些不管朝政不知民生的所謂名士;而之后數代人前赴后繼堅持不懈的北伐大業一而再再而三的擱淺也恰恰是這些只知空談吟詩作賦名流們的功勞。
這不得不說是個諷刺。
不一般的謝奕有一個不一般的兒子,更巧合的是他的孩子接過他的好朋友桓溫的大旗,成為王朝最為閃亮的將星。也許,正就是天道好輪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