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朱子和王陽明的學問體系有何異同,這是學者不斷討論的問題,我不揣淺薄,也想說說自己的一孔之見。
? ? ? ? 朱王在根本上是沒有不同的,在大本大源上是相同的,他們的共同追求都是達到“萬物一體之仁”,因為他們認為“仁”是天地人相通的地方,就是“天地之大德曰生”之“生生之德”,即生生之謂仁。也就是說他們都以“仁”為天地人之通德。但是同樣的發端,理論體系卻大相徑庭,截然有別。
? ? ? ? ? 朱王有五點不同。
? ? ? ? 首先,對世界的看法上,朱子明確劃分“形而上”的“理”的世界和“形而下”的“氣”的世界,將世界觀定位為理氣二元論,盡管朱子認為事實上理不能離氣而獨存,但是他又強調未有氣之前,先有此理,所以在邏輯上,他還是認為理氣二元;而王陽明卻很少提“形上形下”,在他的世界觀里,只是一個世界,并不存在一個“形而上”的世界,形上世界只存在于形下世界中,上達只能通過下學才能體認,極高明只在道中庸里,只有一個世界,理氣二者一體不離,所以陽明在世界觀上是典型的一元論。這是二人的第一個不同。
? ? ? ? 其次,在本體論上,朱子以理為本體,認為“性即理”,陽明以心為本體,認為“心即理”。朱子“理生萬物”,以理作為世界的本源性存在,世界因理而存在;陽明認為“心外無物”,世界只是因我心存在,遠繼孟子“萬物皆備于我”,近承陸九淵“宇宙即吾心,吾心即宇宙”,這是二人第二個不同。
? ? ? ? 第三,在工夫論上,朱子偏重道問學,陽明偏重尊德性。朱子雖認為“道問學”最終是為了明吾心之全體大用,但是精力有限,一生大部分精力都耗在了“道問學”上。陽明則認為“道問學”是“尊德性”的工夫,所以直接從根本處下手直接做“尊德性”的工夫。陸九淵說心學是“易簡工夫終久大”,貶理學是“支離事業竟浮沉”,就這一點看,可以說并沒有什么不妥。朱子病在泛濫無歸,學離宗旨,導致只知不行,流于虛空。陽明學說有頭腦,有宗旨,然后據旨學問,所學有本,所以處處能知行合一。但是由于其說易簡,容易流于不學之病,陽明雖無此病,但其后學卻大害此病,最終也難免蹈虛之病。這是二人第三個不同。
? ? ? ? 第四,朱王在氣象上不同,朱子氣象嚴謹,陽明氣象和樂,相對來講,陽明更近圣人。說起氣象不同,朱子更像程頤,陽明更像程顥。程顥接待學生,讓學生感覺“在春風中坐了一個月”,而程頤接待學生,學生則“程門立雪一尺深”。《宋元學案》說“大程德性寬宏,規模闊廣,以光風霽月為懷;小程氣質方剛,文理密察,以峭壁孤峰為體”,形容朱王差似。這是二人的四不同。
? ? ? ? 第五,二人在功業上不同,陽明是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兼備,尤其是軍事建樹,多為后人稱道,心學灌溉亦多影響;朱子以著述成名后世,無人可出其右,其理學思想亦自成一家,影響后世。朱子多學,廣大精微無人可比,陽明重功,尊德重行后世鮮及。這是二人的五不同。
? ? ? ? ? 《易》曰:“天下殊途而同歸,一致而百慮”,朱王盡管不同,走了兩條不一樣的路,然而二者卻同出一源,同求一道。此道何出?自孔子孟子,至于程朱陸王,無非此道,曰天地萬物一體之“仁”。二程以前,儒家把“仁”視為孝悌,惻隱,博愛,博施濟眾等,而這些只是“仁”之用;到了二程,他們把“仁”上升到了本體論的高度,提出“仁”是天地萬物的本體,提出“生生之為仁”,這樣,“仁”完成了體用一源的解釋,因此,“仁”也具備了萬物一體之理的內涵,真正在理論上事實上成了儒家的“道”,至此,儒家完成了有體有用的完備的學說體系構建。自孔子孟子到宋明儒乃至后世儒家,皆以“仁”為最高追求。心學也好,理學也罷,漢學也好,宋學也罷,今文經也好,古文經也罷,無非是求“仁”,只不過,有的走遠了,有的走彎了,有的走山路,有的走坦途,無非是此仁。
? ? ? 易簡工夫終久大。試看今日,心學大盛,《易》曰“盛德大業至矣哉”,形容心學,可謂有理。心學,或許正是儒家昌盛今日的入門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