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清楚的記著母親院子里那兩棵銀杏樹,有二十七年了。是峪西大姑奶奶家的表大爺騎著自行車給送來的。
胡子拉碴的表大爺,在我家院子里停好他那輛破舊的大金鹿自行車,解開車后座捆著兩棵銀杏樹苗的繩子,笑著對我父親說:“兄弟,你讓我給你找的銀杏樹苗,我給你送來了。”然后父親就趕緊讓表大爺進屋,給表大爺拿煙,并讓我泡茶,讓母親做飯。那兩棵銀杏樹就被父親栽在了院子里的東屋和西屋的門邊,相互對著。
那兩棵銀杏樹苗真小,有手指那么細。我那時十六歲,一米六,它倆還不如我高。
一開始,東屋邊的那棵銀杏樹長的很委屈,它的身邊有一棵碗口粗的椿樹,也不知道父親為什么要把這棵銀杏樹栽在椿樹旁邊。那棵銀杏樹在春樹的“庇護”下長得又矮又小。西邊那棵都碗口粗了,這棵才拳頭般大小,而且還長的歪歪斜斜。我們都一度認為它再也不會長高長大了,誰知在父親去掉那棵椿樹,又讓一個在農業大學畢業的哥哥給它修剪一番后,它居然長開了。先是迅速地長高,然后枝干變粗,形態也開始變得好看。我這才知道,它長得丑且慢的原因是因為那棵高大的椿樹奪取了它的養份。更令人驚喜的是,它居然開花結果了。一串串穗狀的微黃帶綠的花,落去后結出一串串綠色的圓圓的小果子,因為和樹葉顏色差不多,不仔細看你不會發現呢。到銀杏果成熟的時候,顏色由綠色變為黃色,我們這才知道,銀杏樹分雌樹和雄樹,而結果的這一棵,是雌樹。
剛開始,銀杏果給父親帶來不小的驚喜,畢竟那時銀杏樹,還挺稀罕。剛落下的銀杏果臭臭的,很不好聞,父親也不嫌棄,寶貝似的把果子收起來曬干,說銀杏果是藥材,那時他還經常煮熟吃一些,又不敢多吃,說是有毒。但他不知道,銀杏葉的藥用價值也高呢,有活血化瘀的功效,而且味道比銀杏果可好多了。
后來東屋邊的這棵銀杏樹越長越大,結的果子也越來越多,慢慢地父親就不稀罕了。我曾看見父親一面嫌棄的把從樹上掉下來的臭臭的果子掃起來,然后推到地頭去漚糞。
西屋邊的這一棵,從開始栽上就茁壯的成長起來。它的周圍沒有和它爭奪陽光養分的其它植物,又加上它的身邊就是水管,幾乎一年一個樣。它長得高且直,枝干分明,它都水桶粗了,東邊那棵才碗口般大小。若不是栽在了西屋門邊,房屋阻礙了它四散的枝干,它真像一把打開的巨傘,把半個院子遮在其中。但它從來從來沒有結過果子,是棵雄樹。
父親很喜歡這兩棵樹,一是當時銀杏樹稀有。二是銀杏樹的寓意很好,有幸福和長壽之意。正因為這所謂的寓意,多年前,當西屋門邊的那棵銀杏樹有水桶般粗的時候,有人曾出三千塊錢買它,父親就沒同意。
銀杏樹最漂亮的季節,是春天和秋天。春天它們的葉子一點點從枝干上長出來,那惹人喜愛的新綠是春天院子里最早的風景。那嫩嫩的葉子像一只只綠蝴蝶,在枝干間隨風舞動,帶著清香的氣息。到秋天就不同了,整樹的葉子由綠變黃,那是一種明亮的黃,那一樹的蝴蝶又由綠色變為黃色,這時它們就不呆在樹上了,而是慢慢地開始飄落,整個院子一片金黃。
現在兩棵銀杏樹長的越來越粗,越來越旺。尤其是西邊的那一棵,一個人幾乎抱不過來了。我一直覺得這棵銀杏樹,有奶奶老院子里那棵老槐樹的神韻與風采,只可惜那棵老槐樹早就不在了。想起它被叔叔賣掉了,我就會莫名的心痛。我希望這兩棵銀杏樹好好的活下去,連同我的父母,希望他們健康、長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