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總是要過下去的。不管怎么樣,這家里的日子總是要過下去的。老奶坐在自家的大門口紅著眼睛說。
她的話象是一則宣言,宣布這個家庭幾天前那樁突發(fā)事件的處理基調(diào)和正式結(jié)束。她之所以要坐在門口大聲嚷嚷,其一是說給過往的村民聽的。雖然家里出了件不光彩的事,但誰家還沒能有個三長兩短呢,這事說過去就過去了,就不要再提了。這個家也不會因?yàn)檫@件事情而散掉。其二是說給兒子和兒媳聽的。一場風(fēng)波,打打鬧鬧,年輕人氣消了,事情便結(jié)束了,既往不咎,都該收攏心思好好過日子了,我老奶絕不允許你們兩個有任何其它的想法。
爾后,她又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訴說起悲慘往事。直說得過往行人早沒了蹤跡,甚至鳥獸都不敢大聲喧嘩。兒子椿生悶頭不語地在院子里干著活。他對老奶的話早已麻木了。兒媳愛芹躲在房間里,自從出事的那天起,她就一直躲在房間不再出來。
唉,日子還是要過的啊,要好好地過啊。老奶最后做了一番總結(jié),便收工了。她站起身,捶捶酸疼的腰背,返回廚下做飯。
老奶的表態(tài)性發(fā)言還是有了效果。那天晚上愛芹走出房間開始吃飯,并且?guī)兔Ω尚┘覄?wù)。整個人也不再那么趾高氣揚(yáng)的了,臉上帶著一絲愧色,始終不敢抬起頭來去看椿生的臉。椿生呢,悶著頭干活,悶著頭吃飯喝酒,現(xiàn)在他每天晚上都要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才入睡。
過了陣子,愛芹對老奶說:媽,我要去鎮(zhèn)上一趟,買點(diǎn)東西。
老奶看了看她,說:那就去吧。早去早回。
愛芹答應(yīng)著便行色匆匆地去了鎮(zhèn)上。她用頭巾裹住大半個臉。她今天其實(shí)對老奶撒了個謊。她的主要目的是向胡小兵討錢。胡小兵曾說過要?dú)w還他們家的飼料款,但這大半年她和胡小兵之間勾勾搭搭,胡小兵送了她一些花里胡哨的禮物,但那筆錢卻始終拖延著沒給。她因?yàn)楹秃”蒙狭耍砸矝]好意思張口去要。而今,她決心要和胡小兵斷了來往,那筆錢她還是得要回來的。她相信他沒有理由不給。
她徑直走進(jìn)胡小兵的公司。這里曾是她紙醉金迷的地方。目睹舊物,她的鼻子有點(diǎn)發(fā)酸。她忍住了,咳嗽了一聲。胡小兵從轉(zhuǎn)動的沙發(fā)上回過頭來。
他一看見她,眼睛就發(fā)亮。他跳起來,想去摟抱她。
他嘻嘻笑道:沒想到,你還敢來我這里。
她躲開了,推開他的手說;我是來說正事的。
呵呵,什么事?
你是否記得,還欠我點(diǎn)什么嗎?
是的,我欠你的太多了,因?yàn)槲蚁矚g你。胡小兵涎著臉說。
別廢話。我說的是,你還欠著我們家什么吧。她把“家”的字音說得特別重。
哦,我知道了。胡小兵點(diǎn)點(diǎn)頭,說著從包里抽出一迭鈔票來,說:來,給你。
她抻手去接。他突然握住她的手:寶貝,我的人也是你的,你拿去吧。
你混蛋。她打了他一下。
他不松手,趁機(jī)摟住她:愛芹,你是我的。我不想離開你。你和我一道過吧。你不知道這些天我想你有多么苦。親愛的寶貝,我真的很喜歡你。你就是我的命根子……
說這些還有什么用,愛芹打斷他的話:我丈夫都回來了,我們不可能這樣下去了。
你丈夫?他算個毛!哼!胡小兵咆哮道:我可以輕易地讓他在我的面前消失!
做夢吧,你就別吹啦!給我錢來。愛芹一手抓過錢,轉(zhuǎn)身便走。
你別急著走啊,胡小兵拉住愛芹:聽我說,如果椿生不在了,你是不是就會跟我走?
這只是如果,我男人現(xiàn)在好好的。
行,我會有辦法的。我們會有辦法的。來,寶貝,讓我們一起想。
他扳過她的肩。她沒有拒絕。
男人交給女人一包東西。他說這個東西讓你男人吃了,他便從此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然后我們就徹底自由了;你難道不希望我們一起過比翼雙飛的幸福生活嗎?胡小兵抓緊愛芹的手和顏悅色地說。他表現(xiàn)得情深意切,像是在朗誦一首優(yōu)美的詩歌。而愛芹只覺得自己的雙手在顫抖,那包東西就握在她的手里,手心里都篡出汗來了。
這可是殺人……我不敢。她喃喃道。她仿佛看到一雙冰冷的鐐銬正戴在她的手上。
寶貝,別怕,我們一起想個辦法,就讓他死得看上去很正常。只要你留心,總歸有辦法的。
可是,我心里真的很害怕啊。
你想想他倒拖著你在街上走的情景,他那樣折磨你,要搞死你。胡小兵說,我們現(xiàn)在的事情他要是又發(fā)現(xiàn)了,他不殺了你才怪。與其他殺掉你,不如提前把他做掉。
那我到底該怎么辦啊?
別急,這事一定要等待好時機(jī)。你是個聰明的女人,一定能想得出好辦法的。
我聰明么?可是我怎么感覺我糊里糊涂的,象是在夢中。
是的,眼前只是夢,可只要動手做了,那就是現(xiàn)實(shí)了。別猶豫,大膽去實(shí)施我們的計劃,必要時我會來幫你。他抱著她說:處理掉他,接下來的日子我們可就自由自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