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實秋說寂寞是清福。他說的寂寞不是一個人孤零零地在荒山野嶺的那種寂寞,而是內心深處一剎那的寧靜和清寂。不管你是處于鬧市中還是一人獨處,內心突然的澄明和安寧,讓你覺得此刻是那么美好。梁實秋說,這個時刻不是經常有的,只能是機緣巧合的偶遇,如果能有這個時刻,他會好好享受。
讀到這段文字的時候,我正身處拉斯維加斯最熱鬧的主街上。太陽已經下山,溫度降下來了,沒有了太陽當空照的熾熱,令人窒息的熱浪也消失了。人們三三兩兩出來了,街上慢慢變得游人如織,熙熙攘攘,人頭攢動,燈光開始閃爍起來,音樂聲響得更震耳了。我、夫君和女兒正等在百樂宮噴泉前的欄桿邊,期待著晚上的音樂噴泉。我看著霓虹閃耀,聽著人聲鼎沸,音樂此起彼伏,突然覺得興味索然。于是拿出電子書看一個朋友推薦的梁實秋的《閑暇處才是生活》,一下就翻到《寂寞》的這一篇。
讀完,我掩卷凝神細思。這時,音樂噴泉開始了,水花隨著唱片里一個女音的高低而起伏,時而激昂直沖云霄,時而低緩輕搖慢舞。我定定地看著,只覺得人生猶如音樂噴泉,都有某種力量在背后操縱。我聽不懂唱什么,只是有一種如泣如訴的感覺,又仿佛一個失戀少女時而呢喃,時而悲愴高歌。突然,我覺得自己有那么一刻的恍惚,周圍的一切都不存在了,只有我獨自立于天地間。
我閉上眼睛,任由自我浮游在澄明中,靜靜地享受著這一刻的安寧,喜歡這一剎那的寂靜。“媽媽,我們再看一場音樂噴泉,好嗎?”女兒的喊叫把我拉回現實。我睜開眼睛,才發現噴泉已經結束。我讓女兒和夫君等著看噴泉,我獨自一人去街上走走。
我穿梭在人流中,看著各色人種,聽著各種語言,音樂聲和叫賣聲此起彼伏,那街燈和各式霓虹燈猶如鬼魅般的眼睛,閃得人心焦難耐。我跟隨著前行的人,漫無目的,突然覺得我的人生好無趣,覺得我不知道該何去何從,天地間,無人能懂我。眼淚竟然就那么流下來了,我任由眼淚紛飛,反正沒有人認識我,沒有人會留意我。
我一直走,一直走,真想就這樣走下去,走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去。突然,心底有個聲音在說,“你不能那么自私,不能拋下你現在擁有的,你還有責任和義務沒有盡!”我想起了夫君的好和不易,想起了女兒的的可愛和天真,想起了父母姐妹相聚一堂的歡樂,想起了我大病來臨時久沒有聯系的朋友的真切問候,我的心慢慢活色生香起來。我立定腳步,呆了那么一瞬,沿著原路返回去找女兒和夫君。
遠遠見到夫君正在給女兒照相,女兒擺著各種姿勢,突然覺得他們那么親切,感覺像離開他們好久好久了,乍見之下,喜悅和溫情涌動在心間。原來,寂寞是清福,寂寞過后更是愉悅的溫暖,是失而復得的珍惜!?A?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