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還不清的債

陳墨跟大樓的保安找到徐春紅時，已經距離那個被掛斷的那個電話過去兩個多小時了。映入他眼簾的便是灰暗的燈光下，一地觸目驚心的紅色中，一個肚子大大凸起在水泥地上。凝固的血液長長一條看不到頭，整個地下室都彌漫著一股濃濃的血腥味。只有那個肚子像是在竭力地掙扎，無聲地呼叫又或者像頑強地堅持著。暗紅色的血地上，皮膚裸露在外面肚子顯得碩大而醒目，一眼望去特別得刺眼。

“紅紅。”陳墨跑過去把躺在地上閉著眼一動不動把渾身是血的徐春紅扶起來，不禁嚇了一跳。徐春紅身上的衣服早已經磨破了，沾滿泥土的臉上粘著一塊塊大小不一的血跡，鼻子，眼睛，嘴巴里全是灰塵，整個人看上去像剛從墳地里爬出來。陳墨忍不住都倒抽了一口氣，伸手試了試，鼻鼾間總算還有絲氣息。

送到醫院，陳墨滿身是血守在手術室門口，里面是傳來徐春紅撕心裂肺的叫聲還夾著哭喊聲。

“陳醫生，生不出來，羊水早流光了，要剖。”一會兒里面急匆匆跑出來一個小護士。

“那快剖啊。”陳墨急急吼道。

“她家屬呢？找誰簽字？”

“我來簽。”

“這不符合規矩。”小護士一愣。

“她是我老婆。”陳墨一把搶過護士手里的本子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小護士愣了愣，對著身上沾了不少血跡的陳墨猶豫了下，拿著簽字的本子進去了。

“別急，女人生孩子都這樣。”趙恒站在邊上安慰了句。

“我……去幫把我手術衣服拿來，我換了衣服進去。”陳墨急急推了推趙恒。手術室里的慘叫聲漸漸輕下去了，陳墨的心也隨著沉下去。

“啊？”趙恒愣在了原地。

“快去啊。”陳墨催促，趙恒反應過來急急朝更衣室跑去。

“陳醫生，血止不住，要切掉子宮。”陳墨剛剛換好手術服時，小護士又跑了出來。

陳墨沒有理會小護士，越過小護士直接沖進了手術室。孩子已經取出來了，徐春紅臉色比紙還要慘白，閉著眼一動不動地躺在手術臺上。陳墨一眼就注意到了邊上一堆的血布，見陳墨進來，徐春紅微微睜開眼露出一個艱難而慘白的微笑。

“沒事了，沒事了，我在這里。”陳墨的心好像被錐子狠狠刺了下，躺在床上的徐春紅全身都是血跡，被切開的肚子血還在汩汩冒著。

“陳墨，你看到了，沒辦法，血止不住只能切掉子宮。”主刀醫生見陳墨進去，一邊做手術，一邊說道。

“切吧。”陳墨嘆了口氣。手術臺上的徐春紅連嘴唇都變得灰白，輸入血漿的速度還沒流掉得快。

出手術室后，醫生拉過陳墨悄悄說，孩子有過一段時間的缺氧，剖出來時還有短時窒息，頭部有一點外傷，現在太小，看不出來有沒有后遺癥。陳墨點點頭，沒有說話。他很清楚這種情況下大小都保住已經算是奇跡了，如果自己再晚兩個小時到，那也許就是兩條命。

第二天，病房里來了兩個警察給徐春紅錄口供，其中一個竟然是蔣琪。猶豫再三，徐春紅還是堅持說是自己不小心摔倒的。“你看，這兩個人一個叫陳平，一個叫李明，剛剛從牢里放出來。監控顯示你是被強迫到地下一樓的，你真的不說？”警察再三追問，還把電梯里的監控照片給她看了。

“我不舒服，頭好疼，不記得那天的事情了。”徐春紅搖了搖頭。

問了半天無果，蔣琪準備離開時，徐春紅突然開口：“蔣琪，你能幫我找找張捷或是許天浩嗎？天運房產那個老總。”

“許天浩你不用找了，出境了，我們正在通緝他。張捷是誰？”蔣琪倒是非常坦誠，能說的毫不隱瞞告訴了徐春紅。

“是我一個同學，以前和許天浩在一起過，現在我們找不到她了。”徐春紅低下了頭說道。

“許天浩是和老婆，兒子一起出境的，卷款潛逃。她老婆也姓許的，我們在找他們夫妻倆。你同學我回去問問，有消息告訴你。”

“謝謝。”

“謝謝就算了，你自己的事，你真不想說？”蔣琪又追問了句。徐春紅不說，公安也沒有辦法立案。

“我真的不記得了。”徐春紅咬死沒改口。如果把前帳翻出來，不止伊科，連她自己能不能脫身都是問題。走偏的路，想轉回來，實在是太難了。

“如果你想改，一個星期內來找我。”蔣琪搖搖頭出了病房。

“失憶了？”警察走后，站在一邊的陳墨摸了摸徐春紅的頭發。在鬼門關走了一了圈，徐春紅一下子瘦了好多，輸了那么多血，臉色還是蠟白，精神也不是很好。

“那兩個人是風尚的業主，上次鬧事的挑起人。他們坐了一年多的牢，其中一個老婆離婚了，母親還在探監路上被車撞死。可能是伊科做的，他恨死那件事情了，我還給他們了。”徐春紅猶豫之后選擇告訴陳墨實情。

“對了，我跟我爸媽說了我們的事，他們想來醫院看看你。”陳墨換了個話題。蔣梅到陳墨的宿舍來看他，他就是想瞞也瞞不住。

“我沒臉見他們。”徐春紅低下了頭。

“都過去了，我爸媽他們都接受了。出院后住到我那套房子吧，我這兩天去把家具買買。”有了孩子宿舍實在是擠不下了，新房因為張捷的原因一直沒有裝修好，家具也沒有買。

“任有成給我那套別墅你介意嗎？里面家具都是全的，我一天也沒住過。可以叫陳老師一起搬過來。”陳墨的新房空空蕩蕩，里面沒有家具卻有不少張捷的痕跡，徐春紅總覺得陳墨似乎沒有完全放下。

“好，娶個富婆，一下子住別墅了，我過兩天叫人打掃一下，出院后我們就搬過去。”陳墨停頓后點了點頭。

陳永清和蔣梅還是寬宏大量地接受了徐春紅和孩子。月子里，蔣梅把徐春紅和孩子照顧得很好，一日三餐，點心不斷變著花樣端進房間。除了喂奶，蔣梅全部的事情都包攬到自己身上，甚至孩子的尿布都不讓徐春紅碰一下。陳永清沒事經常對著孩子，一副笑呵呵的表情。

陳墨除了上班的時間，基本也就在家陪著徐春紅，兩個人一起逗著肉乎乎的孩子。孩子也很乖，胖嘟嘟的手腳長得跟藕節一樣，偶爾吃飽后還會吐個泡泡裂著嘴笑。溫和的陽光透過別墅的紗窗照進來，末滿月的孩子，吃了睡，睡了吃，不哭不鬧安安靜靜躺在小床上。這段日子是徐春紅過得最開心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