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塞納河邊,曾停泊過一艘船,它是一座名叫“水上文學藥房”的書舫。這首船、這家特別的書店,正是妮娜·喬治所著的治愈系小說《小小巴黎書店》中所有故事發生的舞臺,來到這里的人,有的傷痕累累,甚至自我放逐,但其中的大部分人,都能經由店主佩爾杜給出之指定書籍作為藥方,對癥治療,強身健體。他主要采用順勢療法,通過書籍,不僅處理了生存中的小恙和惡疾,也利用治療內心的通用藥方幫助其康復;在佩爾杜看來,“書籍是靈魂中那些數不清道不明的苦痛唯一的解藥”,這也是“水上文學藥房”存在的意義。
在《小小巴黎書店》之外,以書為主題的小說并不鮮見,甚至可以算得上佳作頻出。無論是《查令十字街84號》還是《島上書店》,書的意義足以點亮人生、撫慰孤獨與痛苦。在《小小巴黎書店》中,書籍的作用則定位于人生之藥,并且需要長期服用,就如安慰劑與抗生素,維持著病體繼續生存。
傳說中的查令十字街84號,現已難覓蹤影
讀書的意義,各種故事說得太多,時不時便被上升到生命與靈魂。讀書雖好,但其究竟是否足以偉大到治愈靈魂,則需要進一步考量。
在妮娜·喬治的筆下:來到書舫(藥房)的顧客(病人)可分為三類:
第一類人把書籍視作他們幽閉的日常生活中唯一的一絲新鮮空氣,這類人嗜書如命,書對于他們而言,是生命的光與希望。對于他們而言,書的存在本身則是治愈,因為書的存在,讓他們的主角光環變得閃耀。在《小小巴黎書店》中,店主佩爾杜、女主凱瑟琳以及那些神秘的作家們大抵均屬于這類人。
第二類人上船,多是被書舫“水上文學藥店”的名字所吸引,帶著獵奇的心理,有點類似與那些常泡在雕刻時光咖啡屋中的文藝青年,買些古怪的明信片、迷你書,培養下文藝情懷,更為重要地則是自拍與互拍,這一類客人,大多為書舫的過客,他們的病,大抵更多是無病呻吟。
第三類人,相較則顯得病入膏肓,幾乎無藥可醫。“第三類客人認為自己是國王,卻不幸全然沒有王室的禮儀,不打招呼,就用剛吃過炸薯條的油乎乎的手把每本書都摸了個遍”,甚至提出一些無理而低俗的要求。對于這類病人而言,書的力量大抵太過渺小,其俗之心,無力回天。
針對不一樣的顧客,佩爾杜確有一種經驗豐富藥師所具備的敏感。他能一眼辨認出失戀的女子,用《刺猬的優雅》替換她手中的言情小說,能體貼地為寡婦們的情色書藥丸外包上諸如“織物指南”之類的生活糖衣;亦總結出了一套煞有介是的用藥規律:小說激發意志力,非虛構作品讓人反思人生,詩歌則教人尊嚴;甚至對“神經官能癥”也能頭頭是道地進行診斷:“卡夫卡式,并帶有一絲品欽”,“夏洛克,毫無理性”,或是“樓梯下波特綜合癥的絕妙典型”……總之,佩爾杜以書為藥,遠遠地觀望著他的病人,目送他們痛哭后走向康復。
使客人得到治愈,固然是“水上文學藥房”的功用,但書中更多的篇幅,卻并非著墨于此,而聚焦于書本以外的人生。最需要被治愈的,恰恰是店主佩爾杜自己。博聞多學的店主,卻背負了一個沉重的、歷經了20余年的秘密。這么多年,他在書中逃避一切,逃避愛,逃避真實的生活。所謂“醫者不自醫”,大抵便是如此。直到書舫中闖入了不速之客,甚至讓停泊的船舫橫沖直撞地起航,才讓佩爾杜波瀾不驚的生活有了起色。接二連三的意外,讓他變成了與從前不一樣的人,這時再讀書、再進入曾經封存的回憶,書便不再是生活的載體,而成為了理解生活的鑰匙。
佩爾杜開始重新找回愛,同時在書中與生命中尋找到了愛的意義。他的同行人把愛總結為三種:
第一種是穿內衣時想到的情欲之愛,來去疾如風;
第二種是合乎邏輯的愛,用大腦創造出來的理性之愛,為了尋找客觀符合自己條件而不會過度打擾人生的另一半,就像相親之愛,看似合適,卻感受不到任何魔力;
第三種愛則是“從你的胸膛、你的心窩或者兩者之間涌出的愛,這種愛必須要有點亮生命力的魔力,讓你徹底燃燒到最后一滴血”,這是書與藥皆無法替代的愛,是只有找到愛情、自我療愈才可能點亮的生命。在《小小巴黎書店》中,幸運如佩爾杜,終于在塵封20年后打開了自己的心扉,終于勇敢地戰勝了那份曾經的愛情,面對已逝的愛人,最終釋然。
毋庸置疑,對于一個人的人生,多讀些書,特別是讀到適宜的書,自然是好的,對生命是一種幸運,對靈魂亦是一種滋養。當然,止步于書海,自然也無法解決具體的人生問題。如果要治愈靈魂,書可以給我們力量,而行動本身,才是最終的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