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名稱都有“大圣”,但這個大圣與那個大圣不同,一個是人,一個是猴,前一個大圣喚作鄭大圣,出身于電影世家、畢業于以先鋒和實驗聞名的美國芝加哥藝術學院的導演系。 后一個大圣喚作齊天大圣,天生石猴,后來機緣巧合,練就銅頭鐵臂,擁有七十二般變化,在中國早已家喻戶曉了。
但兩個大圣又有相同,均不是凡物。齊天大圣的英雄事跡早已天下皆知,不必多言;而鄭大圣雖師從名門,卻是導演中的“另類”,遠離商業電影,從不追趕潮流,也不像一般獨立電影導演那樣緊盯現實,他的作品《王勃之死》、《古玩》、《天津閑人》、《危城之戀》、《廉吏于成龍》等電影,無一不取材于歷史。
為什么大圣導演如此青睞歷史呢?他用德國人對歷史的態度闡述了他樸素的動機。舉世公認德國是對歷史教訓吸收最好的民族。德國人有著高度的反省自覺和了不起的對檔案、文獻的尊重和維護。但德國精英知識分子卻說:“這還遠遠不夠,這幾年才剛剛反省到普通的法西斯,人民群眾當中的法西斯思想,不再簡單的只歸罪于那幾個黨魁、那幾個罪魁,而這一切都才發生。
1961年,漢娜·阿倫特提出“平庸之惡”,當時是驚世駭俗。要隔好幾年之后,才被學術界尊重為上個世紀最重要的政治哲學的思想資源。還要到很多年以后,才能落實到一個大眾的共識。
離大眾的觀看、視聽思維最接近的媒體之一是電影,一直到2016年,才有了四部電影針對描寫漢娜·阿倫特當時為《紐約客》特別撰寫審判艾希曼的這個案件。德國有兩部,一個角度是從老檢察官角度寫的,一個角度是從菜鳥檢察官寫的;同樣這個案件,同樣這個法庭,英國BBC有一部,是從直播導演的感受寫的;還有一部德國電影,就是漢娜·阿倫特的傳記。時隔55年以后,在電影上的顯現,一個學者的思想才會變成一個公共的共識。這55年,還是發生在德國,一個以高度的哲學自覺和反省自覺延續傳承著的國度。
反觀我們,真是慚愧得緊。曾經有人說過,歷史是我們中國人的宗教。但我們對歷史的態度正如蕭伯納的名言:我們對歷史的教訓就是——從未從歷史吸取過教訓。簫老這句話真是話毒理不毒啊,不由讓人悲哀。
大圣導演的《村戲》描寫的是上世紀80年代初,當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剛剛開始實施行的時候,在北方農村發生的悲歡故事。
他樸素的動機只有一個,我們首先要知道、才能有以后的檢討和反省;如果有類似的情形再發生、要我們面對的時候,起碼給我們一個更好的機會可以做更好的選擇,而不是因為不知道,而重蹈覆轍甚至變本加厲。所以這也是大圣導演,最樸素的、最基本的一個感懷——我們首先要“知道”,我們才有資格、才有能力、才有準備進入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