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鵝梨
01
醒來，睜開眼，一股濃濃的藥水的刺鼻味充斥著我的鼻腔，我很討厭這種味道。想要坐起來，一陣尖銳的疼痛麻痹式地傳遍全身。
這時，門開了，“小語，你終于醒了?！卑羧齼刹娇邕^來，緊緊握著我的手，疲憊的臉上洋溢著喜悅的神色。
阿夢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剛想說話，一群穿白大褂的醫生和護士進來了，阿夢退到一旁。一番檢查后，我就被轉到了普通病房。
我這才想起我為什么會在醫院，車禍，對，我出車禍了，和許陽一起。一輛大貨車直直地朝我們沖過來，毫無防備……
“徐陽呢？”既然我在醫院，那許陽應該也在。
阿夢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了，喜悅的神色也一點點黯淡下去了。
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許陽在哪里？我要見他?！蔽覓暝饋?。
“小語，徐陽他，走了?！卑舻穆曇艉茌p，但我還是聽清楚了。
許陽走了，他丟下我一個人。
“小語，我知道你很難過，但你一定要堅強，想哭的話就哭出來吧?！?/p>
阿夢抱住了我，但我沒哭。原來，難過到極致了是沒有眼淚的。
一陣疼痛從心臟傳來，阿夢趕緊松開了我，說，“哎呀，小語，你的心臟剛做完手術，需要靜養，你趕緊躺著?！?/p>
我摸了摸胸口，真的被厚厚的膠帶包著。我的這顆心臟，說不定哪天它就停止了跳動。
“這次你車禍住院，剛好找到了合適的心臟，你以后再也不用擔心心臟負荷過大了?！?/p>
原來如此，怪不得我的心跳這么平穩。以前我多么希望能早日找到合適的心臟，只是現在，許陽不在了，我還需要它干嘛？
許陽，我找到合適的心臟了，你會為我開心嗎？
“捐贈的人是誰?。课覒撊ギ斆娓兄x對方家屬的?！?/p>
“那個...不，不用，對方簽了保，保密協議的，我們，也不知道是誰?！卑粲悬c吞吞吐吐，但我現在也沒有心思去管了。
“我想看許陽最后一眼。”我的聲音很輕，感覺整個人像被抽空了一樣。
02
停尸房里，一張窄窄的床上，上面蓋著白布，顯映出一個人的大致輪廓。我的心，像被針扎一樣，刺骨的疼。
我走到床邊，伸出手，慢慢地掀開那層白布，手不停地顫抖。
許陽的臉，還是那么帥氣，只是，面色蒼白得像紙一樣，嘴唇也毫無血色。我多么希望這只是一場惡作劇，多希望許陽能睜開眼，對我微笑……
好了，小語，別生氣了，我保證，我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氣了。我發誓，我許陽以后再惹林小語生氣，喝水被嗆死，吃飯被噎死……
許陽，你睜開眼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生你氣了，再也不了……
三天后，許陽的葬禮。
禮堂內，站滿了許陽的親戚朋友，每個人的臉上，都籠罩著一層濃濃的哀色。許陽的母親，正倚在靈堂前哭，靈堂上，放著一張許陽的黑白相片。
“伯母，您別太難過了，身體要緊，許陽他一定不愿意看到您這樣?！蔽彝熘傅氖直?，聲音哽咽。
許陽是他媽媽一人帶大的，他很愛他媽媽，這是我知道的，我還跟他媽媽一起吃過飯。
伯母抬頭，看到是我，立馬站起身，“你走，我不想看到你?！边€順勢推了我一把，然后哭得更大聲了。
我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旁邊一個人把我拉了過去，小聲跟我說:“你還是走吧，老人身體不好，受不了刺激?！?/p>
為什么看到我會受到刺激，我不明白，伯母明明說過她很喜歡我的，那次我們還一起吃飯來著。
小語，你是個好女孩，我們許陽能遇見你是他的福氣，許陽從小就沒爸爸，但他一直都很聽話，我希望你們能夠好好相處，要是以后他有什么做得不對的地方，還希望你多擔待……
我回頭看了一眼許陽的相片，木訥地走出靈堂。
滿腦子都是許陽的影子，我想哭，卻哭不出來。
我記得有人跟我說過，心痛的時候，酒是最好的麻藥。
03
酒吧里，嘈雜的音樂，迷離的燈光，男男女女模糊的身影……明明很熱鬧，可我卻覺得很空虛。
我找了個最角落的座位，點了這里最烈的酒，據說，男人三杯就最，女人一杯必倒。
我不知道我喝了多少杯，我就是希望醉，醉了，就不會痛了。
醒來，還是白白的墻壁，刺鼻的藥水味，頭痛欲裂。
我怎么又來了醫院？
阿夢趴在我床邊睡著了，每次，在我最低落的時候，都是她陪在我身邊。
我拿起旁邊的外套，給阿夢披上，卻把她弄醒了。
“小語，你醒了，真是急死人。”
看著阿夢臉上焦急的神色，我覺得心中一暖，“放心吧，我沒事。”
“都喝到胃出血了，還說沒事，你這樣，對得起許陽的心臟嗎？”
我愣住了，阿夢也愣住了。
“那個，我去幫你打點水，你先好好休息一下。”阿夢避開了我的眼睛。
“等等，你剛才說，許陽的心臟，難道說，我現在的這顆心臟，是許陽的？”我極力克制著自己，保持冷靜。
“我實話告訴你吧，給你移植的這顆心臟，是許陽的。你們兩人被送進來的時候，許陽的傷勢很重，醫生也無能為力，許陽自己也知道，所以最后他撐著一口氣說要把他的心臟移植給你?！?/p>
一瞬間，我的腦袋一片空白。
原來，我的心房里，住著許陽的心臟。我就說怎么這么巧，那么多年都沒找到合適的心臟，突然間就有了，還有伯母為什么突然那樣對我。原來如此，我是該哭，還是該笑？
阿夢搖了搖我的肩膀，“所以你一定要振作起來，帶著許陽的心，好好活著?！?/p>
阿夢的一句話點醒了我，是的，我要好好活著，帶著許陽的心。
04
許陽，我天生心臟有問題，你真的愿意和我在一起嗎？ ? 傻瓜，我許陽一輩子只愛你林小語一個人。 ? 如果那天我死了，我就把我身上的其他器官都捐出去，這樣你要是想我了，就可以去看看那些帶有我器官的人。 ? 不會的，你不會死的，我一定會為你找到合適的心臟移植的，一定會的。 ? ?……
我摸了摸胸膛，許陽的心，還在娟娟跳動著。
出院后，我辭去了原來的工作，買了一張去法國的機票。
離開前，我去了許陽的墓地。墓碑上，許陽的笑容依舊。
“許陽，你還記得嗎？我們說好的等結婚后要一起去法國的，我還記得，雖然我們還沒領證，但是我認定你了。那我現在問你，許陽，你愿意娶我林小語為妻嗎？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
你看，我戒指都已經買好了，我的我已經戴上了，你的我就放在這里了。所以，從現在起，我就是你的妻子了，你賴不掉的。
明天我就去法國，帶著你的心臟。許陽，我會好好生活。”
登記室里，我和阿夢擁抱著。
“小語，我知道我勸不了你，讓你留下。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千萬別再做傻事了，有事記得給我打電話。”
“放心吧，我不會再做傻事了，再也不會了，我答應過許陽要好好活著?？禳c找個男朋友。”
阿夢笑了，“男朋友哪是說找就能找到的?！?/p>
松開懷抱，我轉身說再見。我知道，背后那雙眼睛，一直目送著我，直到我進入登機口……
飛機上，我旁邊坐著一位戴著厚厚眼睛的中年人，目不轉睛地盯著手中的報紙。斜對面坐著一對年輕人，應該是情侶，那女生的靠在男生肩膀上，臉上洋溢著幸福。
我伸出右手，那枚小小的戒指閃著光，我摸了摸心臟所在的位置，它，還在跳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