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巨大又虛幻的情緒突如其來,使我失去了許久以來的冷靜與清醒?;剡^神來的時候,我已湮沒其中,看不清現實,也看不清自己。
這是一個尋常的秋季,卻使人感覺好像是生命中最后一個秋季了。車輪碾過非機動車道,那厚厚的一層落葉分明在說訴說:秋風秋雨愁煞人。我滿心狂熱,與這滿目蕭索格格不入。然而熱情總會冷卻,生活不會讓你的雞血永遠沸騰。悲觀如我,在這種久違的時刻,自卑與自負總是相約如期而至,交織,糾纏,讓多愁善感在錯誤的方向越走越遠。
這樣渾然不覺的墜落,就好比溫水煮青蛙。你已察覺到危險的訊號,但是跳起來撞到鍋蓋的時候,與驟然降溫卻沒有穿秋褲的心情,大概是有幾分相似的。
你的暗示已經用假設的方式說了又說,卻還是令我感覺猝不及防,防不勝防。我想用華麗的辭藻與恢宏的章節為你寫一首深情的長詩,但我們并沒有經歷過如刀削斧鑿般的刻骨銘心。是的,不夠深刻,只存在于想象之中的文字是蒼白的。你說,總會有的,會讓人痛得生不如死。雖然很不情愿,但不得不說,《歡樂頌》與《悲愴》,還是后者更適合單曲循環。
這是最長情的告白,也是最誠摯的歉意。一個地球的生機盎然,只需要太陽二十二億分之一的光與熱,多加一點點,難免殺傷無辜,被史書稱作一個熱情的冷血動物。在秋風瑟瑟的季節,他為自己在夏日的濫情流下了凄冷的綿綿秋雨。然而樹葉枯黃,落木蕭蕭,受傷的落葉林已聽不到這刺骨的懺悔。悟以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多讀讀陶潛與雪萊,才能給他堅持下去的勇氣吧。
以前我自認為是一條洄溯的魚,在雪山融水的激流中逆流而上。沿途風光壯美而秀麗——那是長江的橫斷山脈,黃河的壺口瀑布,還有亞馬遜流域的熱帶雨林與尼羅河畔的漫漫黃沙。但那時我沒有在意到這些,奮力前行耗盡了我的精力。現在想來仍不無遺憾。我以為我可以身披黃金戰甲,腳踏五彩祥云,輕輕地征服這個世界。不料一頭撞到厚厚的魚缸壁上,疼痛喚起久違的清醒,讓我與白日夢殊途同歸。也許我不該做夢,這方寸之間自由又無憂無慮,超白玻璃另一邊的世界反而危險而光怪陸離。不幸在那個夢中我還看到了關于小丑魚尼莫的美麗童話。她應該不會來救我了。我知道縱身一躍就可以灑脫地離開,雖然窒息而死的樣子有些難看,但仍不失為一個理想主義者體面的死法。我的生活在無數個七秒鐘之間循環往復,前世與來生的奇幻景象不斷在我腦海中閃回。這是極大的浪費。一字一頓,剛說完,又一個七秒過去了。我望了望視野盡頭的一盤咸魚——也許我什么也沒看到,最近幻視與幻聽越來越嚴重了——仿佛傳來了他們的嘲笑聲。我嘆了口氣。再見,尼莫。我閉上了雙眼。“魚的雙眼是無法閉上的,”她冷冷地說,“其次,魚也是冷血動物?!?/p>
一條飛往太陽的魚,身上灑滿了大海晶瑩剔透的饋贈與祝福。它們閃光,融化,滲透,使我脫水,讓我迷醉。漸漸焦香的肉體與越來越耀眼的太陽陪伴著我,慢慢遠離這顆藍色的星球。你離開我,就是旅行的意義。地球如是說。
忘掉種過的花,重新地出發,放棄理想吧。
你陪我歌唱,你陪我流浪,陪我兩敗俱傷。
寒冷與陰霾讓人傷春悲秋,一種與生俱來的明察秋毫令人無名難過。
詩如明月,高懸于頂。遠方渺渺,再無歸途。廣寒之上,既高且冷。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我以為那是一種忍痛的割裂,卻未曾想是溫柔的降落。醲肥辛甘非真味,真味只是淡;神奇卓異非至人,至人只是常。 這樣的簡單與平淡給我帶來的是前所未有的體驗,讓我想拋棄一切來獲得這飽含羈絆的自由。我常常想把自己的所有都獻出來,然而逐漸發現,還不夠,遠遠不夠。兩顆心靈的對白使人只想永遠溫暖偎依,卻穿不透結著霜的堅硬鎧甲。我們互相渴求,不斷的努力卻都像極了戰斗。冷兵器的僵硬揮舞,鐵衣的沉重碰撞,寒霜在空氣中飛舞,風讓我們眼角結冰,卻又看不清彼此。我還不曾停止,我還在期待,我還要換個姿勢繼續嘗試。丁丁哥哥教會我,即使撞到了墻也要把墻撞倒后繼續前進。于是他死在墻根下,我還在以卵擊石。
她放下手中的長劍,冰晶之后的眼中似乎帶著無限幽怨。愿你被這世界溫柔以待。我默念,卻說不出口。再次出擊,不出意料地割傷自己。
不。
這樣冷血的我,連我自己都害怕。其實你也知,我不是冷血,我只是笨拙。只是你不說,我也不會說。拒絕,再拒絕。沉默,可怕的沉默。
無言的親親親侵襲我心。后來我的勇氣都在午夜的寒氣中化為烏有,懦弱的巋然不動在失望的輾轉反側中更加寂然無聲,直如一失到底,天人永隔。我想拯救點什么,換來的卻只是心酸與屈辱。黑暗之中我只聽到一個聲音,“這是你必受之罪?!贝巴夂谟爸刂?,過境的汽車像無家可歸的游魂。
我又做了夢,夢里有江南水鄉的雨,還有云貴高原的風,甚至有曹阿瞞自許都東征烏丸時在東北沿海東臨碣石以觀滄海。醒來在周末的早晨,被窩溫暖,夢中的細節以看得見的速度迅捷地消失。膀胱經過一夜的醞釀,已處于崩潰的邊緣。神經中樞恩威并施,撫慰了一場并未發生的嘩變。玻璃內側的水滴肆意蜿蜒,窗外昏黃的云層與日光更加模糊。
再見,再見,我要冬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