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是不愛云的,可是現在愛,愛看云。
? 要說以前,倒也不是不愛。故鄉的天總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白色,陰沉沉的,像是被欺負的孩子,哭喪著臉跑回家。聽父親說,以前這兒也是藍天白云,潺潺的流水從綠色的麥田間流過。
? ?總是聽別人說從前慢,“從前的鎖也漂亮,你鎖了,人家便懂了”。那是不是煙雨江南?是不是穿著旗袍,撐著油紙傘,彳亍在生滿江南銹跡的青石板上?是不是一扇掉了漆的紅木門,一把精致深沉的銅鎖?從前慢,玉奩青鎖,亭臺樓閣,煮茶也慢,賞云也慢,姹紫嫣紅也要慢慢地涂上才有了韻味。
? ?這樣的慢與我而言,大抵說的是吟詩賦詞的年代。要說我們這一代的孩提時光,倒也算得上從前,可是并不慢。那時候鄰里間走走串串,有些時間去偷個瓜、抓個魚,哪還有時間賞什么云。要我說,那時候故鄉的天也一定是藍的,云也是白的。
? ?大了一些,讀過志摩的詩:“ ?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 /偶爾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訝異 /更無須歡喜 /在轉瞬間消滅了蹤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記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在這交會時互放的光亮”。那時候似懂非懂,可就是喜歡,喜歡那個時代的文人。他們會不會穿著西裝,別著派克筆,去留過洋,在康橋邊交流詩詞?他們一定不會墨守陳規,在異國的天空下,在一團團火熱的云里,過著自己喜歡的羅曼蒂克生活。那時候的云是我誠摯的心,它是紅色的,一定是,染著晚霞火熱的鮮血,藏匿在一本本泛黃的書中。
? ? 后來離開家鄉,發現走的遠了,連云也不同了。這里是藍天白云、像是棉花,咬著一定很甜。這時候也有太多的時間去賞云,悲傷的時候、孤獨的時候、委屈的時候、失敗的時候——這便不同于孩提時代了。坐在湖邊賞才美,水與天相互映襯,豁然開朗;等到傍晚賞才美,光與影重疊交錯,令人嘆惋;撐著雨傘賞才美,黑與白旗幟分明,愛憎分明。
? ? ?這時候倒也不是沒了志摩的浪漫,依舊對此十分傾羨。只是這個時候,我也讀冰心的散文:“愿你的生命中有足夠多的云翳,來造成一個美麗的黃昏”。難怪喜歡黃昏,怕也是潛移默化中對云翳都有了感情吧。
? ? 不管是藍天白云,還是天空哭喪著臉;不管嬉戲打鬧沒了時間,還是在湖邊顧影自憐;不管是志摩的遇見,抑或是冰心的霞,都讓我學會了抬頭看看天。無論你我身處何種境地,都一定是人生中別樣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