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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學校聽到表妹講，爺爺生病了，是癌。

那一天剛好月底，高三的表妹回家跟我聊天時講到。隔著手機屏，冰冷的文字里連內容也是透著寒氣，聽不到她的聲音，也看不到她的表情。

爺爺是表妹的爺爺，是我爺爺的親弟弟。這關系看著也親，可是因為老一輩的關系，再加上老人總一副不茍言笑的樣子，我與他并不親。可我與表妹的關系甚好。

剛聽到這個消息很震驚。印象中，那個爺爺身體非常硬朗，家里辛苦的臟活累活都包了。最終，還是輸給了疾病和時間。

這一個變故，一下子讓妹妹長大了許多。

跟我講的那天，爺爺還在醫院，剛做完手術。聽說那病根早就落下，已經有一年多了。自己難受也沒有和孩子們講，自己隨便吃點藥也不放在心上。直到現在再也撐不住地倒下。

那一天晚上，偌大的家里只有兩個小孩。我嘴笨又離家遠，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她們，只好說些“晚上在家小心，不要害怕。”這樣無用的話。我沒想到，曾經那么任性的表妹，言語間都是脆弱堆砌起來的堅強，知道我最笨又擔心，竟反過來安慰我。

我不知道人是不是都會在一件巨大的變故下才會慢慢長大，如果是這樣，我寧愿不要長大，因為那樣的代價實在太大。原來，我們那么習慣地在家人的保護下任性胡鬧，卻忘了給他們一點擁抱，作為孩子我們一點都不合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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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家里人告訴我，爺爺得的是腸癌，已經中晚期了，還不敢告訴他。

回家后我去看爺爺。

曾經硬朗的身體如今孱弱地躺在床上，面色蒼白，老人更顯得老態。我不喜歡這樣的沒有生氣的氛圍，怕被它吞噬，于是問候了幾句便離開了。那一刻，我從來沒有過地討厭著疾病和年老。

大人們囑咐著我千萬不要告訴爺爺的病情。我知道，節約了一輩子辛苦了一輩子的老人知道自己的病情之后會拒絕治療化療。

那個時候，我有點生氣。生氣這些大人為什么總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生氣為什么生了病總喜歡扛著自己買點藥草草了事，生氣為什么總是為了一點醫藥費將病情隱瞞。而想到自己在外面但凡有一點小毛小病就打電話抱怨訴苦，讓家里人擔心。我生氣，生氣為什么都長大了的自己還不讓人省心，生氣，作為孩子的我那么地不合格。

想到了之前去學校前的幾天母親生病，每天都難受地厲害，我竟然粗心地等到她從醫院回來才發現。每天工作的辛苦，回家對我的操勞，還有，疾病的折磨，她就這樣忍著，一個人都沒告訴。她說，我就要去學校了，怕我在學校擔心，一個人胡思亂想，告訴我也沒用。

一直以來，我都覺得自己是個很讓人省心懂事的孩子，卻沒發現，作為孩子的自己到底有多失敗。

-03-

這次回家，時隔了三個月。半個月前打電話給外婆。外婆說，我再數14天就能見到我家寶貝了。

外婆不識幾個字，卻把我名字記得很清楚。為了能跟我聯系，買了部老年機，卻從沒有給我打過電話，只是因為我說過，我可能忙，上課會接不到。于是，三個月里我玩得盡興，偶爾的幾通電話能讓她開心好久。可是，哪怕再思念，她總催促我結束通話，怕占用了我學習的時間。

都說人老了會變得像個孩子，跟我在一起的外婆把我當成個孩子，我也將外婆當成個孩子。我喜歡這樣的孩子氣，也討厭這樣的變化，因為這樣我能清楚地感受到老人們老了，而我長大了，卻還是沒有變成合格的樣子。

由于我晚上到的家，第二天一大早外婆就興沖沖地跑來看我。三個月沒見，外婆看上去更老了。

皺紋好像一條條溝壑醒目地爬上了外婆的面龐，我小心地摸著，皮膚皺巴巴的。外婆笑著說，你看，我都老成這樣了，真丑。是啊，真丑，還是我好看。我嬉皮笑臉地這樣回應著。

一切美好的事物似乎都抵不過時間的沖刷，看著外婆越漸衰老的面容，曾經的風姿卓越仿佛還在眼前。外公的駝背似乎更彎了，母親的頭發哪怕剛染完也能看到漸漸變白的趨勢，父親那雙睿智的眼神也渾濁了，所有的一切都在我還不自知的情況下脫離了掌控，美好越來越遠，我埋怨起了時光。

終究，我還是個不合格的孩子。

都說是報喜不報憂，我想我真是失敗，最先報的竟然是憂。

行李很重，力氣很小的我拎著大箱行李回家，最后右手疼得伸不直。我就像個要不到糖的小孩子跟每個人都抱怨了一遍，來控訴路途的辛苦。

母親說，在像我這么大的時候也是小小的身板，一個人出去工作，扛著大包小包的行李回家，可沒有我舒服，也沒有像我這么抱怨。

我想我真的是被寵壞了才覺得我的抱怨就是這么理所當然，到底是有多不合格才那么地不體諒父母的辛苦。我都沒想過，自己扮演孩子這個角色到底有多失敗。

-04-

我們究竟有多沒心沒肺才覺得父母就該那樣無私地為了我們奉獻，生病時也忍著病痛操心我們的瑣事，辛苦時忍著傾聽孩子的辛苦，還要費心安慰以及呵護。

終究是習慣了大人們的付出，想想作為孩子的自己，什么時候也能從父母的細微表情里讀出他們的勞累。

作為孩子，作為一個習慣了索取的孩子，還是太不合格了。

多希望時光能夠不老，疾病能夠遠離，讓不合格的孩子們再重新長大一次。那么，在老去的你們，能不能慢點變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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