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羽花事(第四十一章~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一章:錦囊妙計玉成美事

走出一段距離之后,鳳九終于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來:“你看到沒有,剛剛那個陰容的表情。哈哈哈哈,太好笑了!”

“你方才能忍住,也是不容易。”東華毫不吝惜地夸獎她道。

鳳九笑得淚花亂轉,她一邊笑,一邊捂著自己的腹部:“笑得我肚子好痛。”

“九兒,深呼吸。”東華有些無奈。

又過了好一會兒,鳳九才好不容易把情緒平復下來。

“墨淵來了。”東華提醒。

鳳九轉過身,看向墨淵,以及他手中的陶罐:“你手上拿的是桃花蜜嗎?”

“沒錯。”墨淵說道。

鳳九上前,掀開蓋子,濃郁的桃花香以及糖漬味撲面而來。她變出一個墨綠的瓶子,將其中的淡色液體悉數倒入陶罐,然后拿木勺攪拌起來。

墨淵靜靜地看著鳳九的舉動,略有不解:“這是什么?”

“柏香露。”東華代替鳳九回答。

“你們是想……”墨淵終于明白了。清心香一旦和柏香露混合,便有催眠之效。

鳳九一邊攪動著桃花蜜,一邊解釋道:“此露若是放在藥中,怕是會引起陰容的疑心,所幸這桃花蜜的甜香味極為濃重,可以掩去輕微的柏香味。好了,大功告成!”她松開木勺,將陶罐的蓋子蓋上。

墨淵舉步要走,讓鳳九叫住了:“慢著!”

墨淵回過頭,卻看見鳳九正蹲在地上,笑得前仰后合,于是他不解地看向東華,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方才難道是做了什么不得體之事嗎?

東華微笑著解釋:“讓她笑夠了再回去,不然她怕待會兒會忍不住。”

聞言,墨淵也笑了。

良久之后,鳳九站起身,她抹了抹臉,恢復了原來的處變不驚。三人緩緩往客房走去。

“你們怎么能這么冷靜啊?”鳳九看著兩個男人,覺得不可思議:“難道不好笑嗎?”

“很好笑。”東華以指腹抹去了她眼角的淚光。

“哦,我知道了。”鳳九恍然大悟:“你們這叫悶騷。”她丟下這句評價后,便快步走進了客房,將兩個人遠遠甩在后頭。

被稱為“悶騷”的兩個上古神明,一致地挑眉,互視一眼后,緊接著也進了屋子。

在少綰的堅持下,陰容已經被苦澀的藥味折磨得幾近于麻木了。她臉色慘白,冷汗涔涔,仿佛是受了數十道天雷之刑一般。此時,少綰手中的湯碗,也終于快見底了。

鳳九拿出一根香,點燃后,放進香薰爐中。青煙穿過銅器上方的孔洞,裊裊而上:“差點忘記了,這藥雖然很有效果,但卻有一個副作用,三日內全身修為盡失。”

“什么?”陰容變了臉色,嗆咳起來,臉色漲得通紅。

“把傷養好要緊。這幾日,切記不要施法,否則恐有性命之虞。”鳳九體貼地建議。

“沒關系,我會好好照顧你的。”少綰安慰地說。

陰容簡直是欲哭無淚,她辛辛苦苦忍受這些非人的折磨不說,甚至還落得個法力全失的下場?

見陰容神色復雜,鳳九心中閃現六字箴言,自作孽不可活!她打開陶罐,舀了一勺桃花蜜,遞到她嘴邊:“這是昆侖虛自制的桃花蜜,味道應該不錯。”

陰容的表情終于不那么扭曲了,取而代之的,困意漸漸浮上,眼皮變得越發沉重。

“困了就睡一覺吧,也有利于你傷勢的痊愈。”陰容陷入一片黑暗的時候,聽見鳳九溫柔地說著這句話。

鳳九走到桌邊,將勺子放回盛桃花蜜的罐子。

“鳳九,陰容的傷,真的明日就能好嗎?”少綰問她。

“當然了。”鳳九看著她,魅惑地笑了。火紅衣袖輕揚,少綰直挺挺地倒下。

墨淵眼疾手快地接住她:“你用了狐族的媚術?”

“沒錯,先把她放在這兒,我們先出去。”鳳九看了看床上沉睡的女子,對在房內商議對策不是很放心:“一會兒,你記得要抱少綰回房。”

三個人走到離客房約二十步的位置。

鳳九打量墨淵半晌,惋惜地搖頭,若有其事地感慨一句:“禍水啊……”少綰還有她姑姑,之所以會這么多災多難,可全都是拜這個禍水所賜。

東華對自家娘子的遣詞忍俊不禁。

墨淵則是很尷尬,被一個女人形容成禍水,這番滋味著實有些奇特。

“要不,我假裝對你有意,和陰容來個正面對決?”鳳九建議地看向墨淵。倘若是如此,以她如今的身份地位,陰容一定會深受威脅,到時候要想讓她露出丑惡的真面目就方便多了。

東華不置一語,好以整暇地挑了挑眉。

墨淵一臉尷尬:“萬萬不可。”當初他一句玩笑,便被報復了兩萬年,教訓實在是慘痛,他幽幽地看了一眼像是置身事外的東華,都是假象!

“有何不可?”鳳九瞠目:“雖已嫁入九重天,可心中依舊對昔日思慕之人念念不忘,多纏綿悱惻!多凄婉動人!”在她腦海中,已迅速譜寫出一段動人的愛情詩篇,這編排能力都快與司命比肩了。任憑那個裝腔作勢的陰容段數再高,也不敢有所小覷,這方法萬無一失。鳳九不由沾沾自喜起來。

“嗯哼。”東華的臉上,高深莫測。

“這主意不好嗎?”鳳九虛心征詢東華的意見:“少綰那么單純,哪里斗得過這個陰容啊?怕是被賣了,還傻傻地幫人家點數銀子呢。”

聞言,墨淵不由得苦笑。

東華波瀾不驚地說道:“這番見解倒是很精辟,可法子卻很不好。”

“陰容想將我們引去魔界,想必是已經有了籌劃,既然如此,我們倒不如來個以不變應萬變。”墨淵迅速說完,便舉步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去客房將趴在桌子上的少綰抱走了。

至于鳳九,她依然沉浸在方才東華給出的評價里:“很……不好……”還特地加了一個“很”字?鳳九覺得不服氣,她仰起頭,執意要討個說法:“那你說說,哪里很——不——好——了?”

“妻子含情脈脈地望著別的男人,你讓為夫做何感想?九兒。”東華眼睛微瞇,看起來有點危險。

鳳九安撫一般地挽著他的手:“都是假的嘛!”在認識少綰之前,她和昆侖虛根本就沒什么交集,哪兒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與感情?最多,也就是斷尾那陣子,在這里昏睡了幾天。

“那也不行。”東華語氣堅決,不給任何商量的余地。

“你難道就忍心少綰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間嗎?”鳳九不死心,打算動之以情。

那又如何?東華不以為然地想著:“你難道就忍心一個月后,少綰的成親禮上沒有新郎?”東華知道鳳九的脾性,決定曉之以理。

“啊?沒有新郎?”鳳九一愣,下一刻才反應過來,笑顏如花。她輕輕拉著他的前襟,優美的頸子微微上仰,同時閉上眼睛,向他索吻。

東華單手攬住她,俯下身,溫涼的唇印上了她嫣紅的唇瓣。

良久,擱在東華前襟的十指青蔥移向了他的腰際,鳳九緊緊抱住他,頭側靠在他胸前,笑得一臉滿足:“嗯…為了讓新郎能夠安然無恙地出現在大喜之日,那還是順其自然吧。”

“放心,他會看好她的。”都已經尋覓了這么久,墨淵怎么也不會再讓少綰從身邊溜走的。對此,東華這個過來人是深有體會,他看著她的發心,唇角微勾。

鳳九想到少綰,不由得竊笑。“今夜,墨淵和少綰會過得很有意思。”

“哦?你又做了什么?”東華饒有興致地問。

“我讓少綰以為,她夢見了洞房花燭夜。”鳳九嘻嘻地笑了。

“你真是……”東華笑嘆一聲,這兩個人分明是被她給算計了。

“我就不信,面對佳人投懷送抱,墨淵還能夠坐懷不亂。”鳳九胸有成竹,這樣一來,墨淵就有理由寸步不離地看著少綰了。順便,也能氣死那個不懷好意的壞女人,氣死她!

“是不大可能。”東華贊同她的看法。

鳳九生了好奇心,想去看看少綰會怎么做,可是腳步還沒邁出去,她便讓東華給扛在了肩上:“放我下來!放我下來!”她揮舞著手,不愿這樣離開。

“人家夫妻間的事,你就不要摻和了。九兒,長夜漫漫,恰好為夫也有件有意思的事情,要與你做。”東華意味深長地說著,扛著她往他們的住處走去。

隔天,昆侖虛的弟子們都很疑惑,怎么五個人像說好了似的,都起晚了?

好在這五個人都趕上了用晚膳的時候。

用飯的時候,鳳九不經意地說道:“我聽人說,墨淵上神昨夜,似乎沒有回房?”

少綰一嗆,咳嗽了起來,顯然是做賊心虛。

“看來墨淵上神昨夜是和你在一起?”鳳九看向少綰,笑得很八卦。

墨淵將水杯遞給她,順手拍了拍她的背,讓她緩過氣來,他開口承認:“沒錯。”

“什么!”陰容驚呼,看著他們兩個人的互動,臉上陰晴不定。

“你們倆可別鬧出人命。”鳳九好心地建議,她想了想又搖頭:“不過,一個月應該也沒什么大礙。我姑姑當初懷阿離,可是懷了三年之久。”

東華似笑非笑地看著鳳九。

少綰的臉越來越紅,幾乎要埋到碗里頭去了。

陰容的臉色越來越陰晴不定。

墨淵還是老神在在地給少綰夾菜:“我會注意。”

努力扒飯的少綰噴飯了。

“多虧帝后帶來的靈藥,陰容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我想,也是該回魔界去了,畢竟離黑衣人的期限只剩下三天。”

鳳九了然地看了眼陰容,暗笑。哦,看來她是開始著急了。

墨淵放下筷子:“我昨日已經派人去西荒告知魔君了,明日一早便可以動身。”

“明日一早?”鳳九揶揄地看著少綰:“少綰,你可別又起晚了。”

“九兒,比起少綰,你今日又起早了多少?”東華取笑鳳九是五十步笑百步。

鳳九羞惱地捶了他一下,她反手摸了摸臉,企圖讓臉上的熱度散下去:“陰容,你喝了藥之后,好好休息,你的傷勢剛剛好,原本是不宜勞累的…哎…真是苦了你了。”

陰容溫婉地搖頭:“帝后言重了,這些都是陰容應該做的,更何況,青柳也是因為我修為差才會……”她低下頭,模樣很是愧疚。

“陰容,你別自責,你努力過了不是嗎?”少綰安慰她。

鳳九應和地說:“是啊,不然你也不會受傷了。而且,若不是有你通風報信,我們此刻還不知道青柳出了意外呢。”




第四十二章:帝后威儀鎮魂之獸

待四人與陰容來到魔界時,大片大片的魔界子民齊齊跪倒,高聲呼喊道:“恭迎帝君、恭迎帝后、恭迎始祖女神、恭迎四海戰神。”

烏壓壓一片中,一個月白色身影很是突出,那是一個長得很是俊美的青年,臉上揚著一抹淡笑,賞心又悅目:“現任魔君如蘇,歡迎諸位貴客造訪我西荒。”

“如蘇,好久不見。”少綰很是高興。

“我們就開門見山了,一直照顧少綰的青柳被捉走了,陰容與那幾個人交手的時候,察覺到他們是魔族中人。”鳳九單刀直入。

“首席煉藥長老青柳?”如蘇蹙眉,青柳長老在西荒德高望重,會有誰膽敢對她下手?“還請各位先隨我到霧靈宮,之后再詳談此事。”

當眾人來到宮中,坐下不久,便有個男人火急火燎地沖了進來:“妹妹!”

陰容欣喜地站了起來:“哥!你怎么來了?”

“我聽說你受傷了,就立刻過來了。”男子捉著陰容的肩膀,打量了好一會兒才放下心,然后他才后知后覺的發現殿中的許多人:“請魔君恕罪,皆是因為微臣擔憂小妹的傷勢。”

如蘇微笑:“無妨,手足情深,人之常情。本君是不介意,可是今日我西荒來了幾位貴客,你還是該問候一聲。”

男子對今日之事也有所耳聞,他恭敬地向坐著的四人行禮:“奪晝見過帝君、帝后、始祖、戰神。”看向鳳九的時候,男人的視線停留了一陣,眼底閃過幾絲異樣的光芒。

雖只是一瞬,然而東華注意到了,他臉色微沉,目光也變得有些冰寒。

“怎么了?”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生人勿近的氣息,鳳九覺得疑惑。

“沒什么。”東華恢復了原來的神色,看著鳳九的眼中只有溫柔。

如蘇開始為他們介紹:“奪晝,是我西荒魔族的百官之首。”黑眸中隱現一絲陰鷙,然后轉瞬即逝。

“這西荒,在魔君的治理下,倒像是凡間的王朝。”東華覺得有趣,這和白家將青丘治理成男耕女織的仙鄉是異曲同工之妙。

“讓帝君見笑了。”如蘇表現得很謙虛。

“當務之急,是在西荒,盡快找到失蹤的青柳。”少綰說道,客套話什么時候說都可以,可救人是十萬火急的事情,更何況青柳這十幾萬年來,始終在為她復活之事四處奔波,她少綰怎能夠對她失蹤之事置之不理?

“什么?青柳長老失蹤了?”聞言,奪晝訝異極了。

“我與那幾個黑衣人交過手,雖然看不到容貌,但是從術法、氣息上,我感覺的出來,他們皆是魔族中人,而且修為不低。”陰容說道。

簾幕翩然而落,服帖地覆在女子玲瓏有致的身軀上,掩住了大片春光。鳳九指尖微點,斜斜掛在屏風上的外袍便飛了過來,眨眼間,鳳九便恢復了平日里的端莊大方,她語氣冷凝:“不要命了嗎?”

“世人皆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奪晝步步逼近,他走到浴桶邊上,撥了撥尚溫熱的水波,語氣輕佻:“九兒,我已仰慕你許久了。”

鳳九眼神一凜,疾言厲色地呵斥:“放肆!本宮是九重天的帝后,你應稱呼我一聲娘娘。再不濟,本宮也還是青丘一隅的君上,你也該喊一聲女君,以表敬意。”

“帝后?這東華帝君都死于非命了,你還在乎這個虛名做什么?”奪晝嗤笑一聲,故作不解地反問。

“你做了什么?”女聲變得更冷更沉。

奪晝笑得很得意,頗有幾分小人得志的感覺:“我也就是把鎮魂塔內的兇獸放了出來,此獸野性難馴,可不會管什么身份還是階品。”

聞言,鳳九心急如焚,她手一揮,一道光亮劃過,只聽聞“碰”的一聲,奪晝已經撞破了屏風,飛出門外數丈遠。

鳳九急忙往門口走去,卻見想要立刻見到的人,正一臉笑意地倚在門邊:“九兒,我沒事。”

鳳九沖入他的懷里,然后對他上下其手起來:“你真的沒事嗎?”

東華捉住她不安分的手,嗓音染上幾分濃重:“你到底想摸哪里?”

“雖然未曾見過,但我也聽說過,西荒魔界的鎮魂獸殘暴成性的事。”鳳九明白以他的能力自是不會敗,可是會不會受傷就說不準了。眼下他看起來是無礙,可誰知道是不是受了內傷呢?

“那鎮魂魔獸認得我,已經自己跑回鎮魂塔去了,并沒有與我交上手。”

鳳九狐疑地看著氣定神閑的男人:“你口中的鎮魂獸,是不是太乖巧了一點?”和她聽到的,截然不同啊。

東華微微一笑,開始解釋:“之前取辟水珠的時候,我曾和它交過一次手,是傳聞過于夸大了。”

也是。就連九重天鎖妖塔的鎮塔妖,他都能在不用滅妖術的情況下,將之除去了,更何況區區一只魔獸。鳳九終于安下了心,她拍了拍心口:“那就好。那就好。我都不知道,辟水珠原來是這么來的。”她一直以為這珠子落在了凡間。

“怎么?很擔心我?”東華輕聲問。

鳳九老實地點頭:“嗯。很擔心。”她抱住他,還是心有余悸。

“你怎么樣?”東華拍拍她,柔聲問。

“沒什么?這家伙挺差勁的,根本近不了我的身。”可就是這樣一個人,吃了雄心豹子膽,竟然想害東華!鳳九越想越生氣,她朝那個昏迷不醒的人走去,想再踢上幾腳泄憤,卻不料被她應急裹在身上的簾幕給絆了一下。

東華長臂一伸,把她攬回懷里,隨后打橫抱起:“他非禮你?”東華看見她的穿著便已明了大半,他語氣低柔,幽深黑眸中燃著讓人膽戰心驚的怒火。

“那個鎮魂獸也是他放出來的!”鳳九追加對這個敗類的指控。

東華抱著她,緩緩朝地上傷勢頗重的奪晝走去,一團紫藍色的光芒籠罩在男子身上,他發出一聲慘叫,隨后便又昏迷了過去。

東華對一邊目瞪口呆的侍衛吩咐:“丟進池子,讓他好好清醒一下,等天黑了再撈出來關入大牢。”

“謹遵帝君吩咐。”魔族侍衛立刻做出反應。

東華抱著妻子回到就寢的房間,鳳九朝著水池的方向做了個鬼臉,活該!

“我還以為他是個好人,只不過不知道他妹妹所做的勾當罷了。現在看來,怕是不僅知道,兩兄妹多半是狼狽為奸,他現在動手,恰好少綰他們也是在今日去了夜蜮林…”鳳九蹙眉,有些擔憂。

東華老神在在地開口:“有墨淵在。”

“也是。”墨淵怎么著也是父神嫡子,更是四海八荒聞名的戰神,有他在少綰身邊提防陰容的詭計,確實可以安心。

待東華走進客房,鳳九伸出手,朝他身后點了一點,房門便自動合上,并落下閥木。

他輕輕將鳳九放坐在床上:“你先把衣服換了,免得著涼。”

豈料鳳九拉住東華的衣袖,然后她站了起來,駕輕就熟地開始給他寬衣。

“九兒?”東華一頭霧水。

“檢查。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就在鳳九回答的時候,某人的上身便已呈現出赤誠的效果,可柔荑非但沒有停下,反而往褲腰挪去。

東華好笑地捉住她作亂的手:“你是要將脫得精光才會罷休嗎?”

鳳九抽回手,將外衣褪下,身上只蓋著一塊厚厚的沉藍色簾幕,她調情地撫上他的胸膛:“我改變主意了,這樣看也看不出什么?我覺得還是親身體驗一下比較好。”

東華輕笑:“親身體驗?”他擒住她的手腕,順勢將她壓在床架上:“九兒,你是在擔心什么?”

鳳九笑得魅惑,隱晦地挑釁著某人的男性自尊:“這可說不準。”

東華挑眉:“九兒,你不要后悔。”

“前提是,你‘能’讓我后悔。”鳳九吐氣如蘭,繼續撩撥他的欲念。

肩頭的藍色蝴蝶結被男人扯開,大片沉藍布料毫無阻礙地垂落在赤著的雙足邊上。

日頭移到正中,又逐漸往下落,最后隱沒在地平線,夜幕降臨,朱紅的雕花門扉始終緊閉著…

翌日,霧靈宮大殿,高坐在龍椅上的俊美青年正在審問犯人。

殿上群臣嘩然,不敢相信平日里所有人眼中都是溫文爾雅的才俊竟有著一顆狼子野心。

“奪晝,你可認罪?”

“還望魔君明鑒,微臣何罪之有?是帝君和帝后對微臣濫用私刑,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微臣受點委屈不打緊,可他們即便是九重天位高權重之人,可是也不該將我們魔族的尊嚴視若無物啊!”之間奪晝言辭懇切,力爭自己的清白。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鳳九冷笑,一身繁復袍服,榴紅似火,她緩緩從殿外走進,舉手投足間盡顯雍容。“今日,本宮就讓你將這罪認得心甘情愿!”

紫袍華發的帝君走在后頭,一派悠閑。

群臣跪倒:“恭迎帝君,恭迎帝后。”

“帝君、帝后昨日受驚了,如蘇在此向二位賠罪。”如蘇步下臺階,臉上掛著一抹慣常的微笑。

“沒什么大礙,只是有人說我們夫妻倆仗勢欺人,這就讓人不痛快了,所以本宮特意帶了幾個證人來。”鳳九挑眉。

幾個宮女侍衛紛紛跪下,然后開始陳述前一日的所見所聞。

“昨日,奪晝大人來找奴婢們問話,想知道帝后娘娘在何處。奴婢說帝后娘娘此刻正在沐浴。可誰知,大人竟窮追不舍地追問娘娘是在何處洗浴。奴婢們擔心大人沖撞娘娘,便讓他改個時候再來求見,以免有失體統。此時,大人利用職權逼問我們,硬要我們說出地點,甚至還掐住了帶頭姐姐的脖子,奴婢們人微言輕,只得據實以告。”

“有什么天大的事,非得要趁著本宮沐浴的時候來打擾?”鳳九故作不解。

又一名宮女開始說話:“啟稟魔君,奴婢們是在翠玉軒當值的,昨日帝后娘娘沐浴之時,奪晝大人硬是將我們趕走,讓我們不要打擾他的好事。”

“不是的!不是的!是帝后買通了宮女們,微臣冤枉啊!微臣冤枉啊!”奪晝見事情不妙,急忙否認。都怪他以為昨日勝券在握,這才掉以輕心,得意忘形。

“住口!證據確鑿!你還想抵賴?”如蘇怒喝一聲,滿身的帝王氣勢。

“你昨日是怎么與本宮說的來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鳳九雖是在笑,然而笑意未達眼底:“魔界這么多人,帝君和本宮犯得著和你一人過不去嗎?”

這時候,一個侍衛開口:“昨日,屬下巡邏之時,宮女慌慌張張地來找我們,說是奪晝大人要闖禍了,我們趕去翠玉軒的時候,剛好看見大人被打出門外。娘娘身上穿的還是沐浴時用作遮擋的藍色簾幕。”

“說起來,魔君宮里的簾幕,質地略顯粗糙了一些。”鳳九中肯地做出評價。

“沒錯。”東華在此時開了口。布料的質量太差了,害得鳳九的肌膚都被磨紅了一大片。

“本君慚愧。”如蘇被這兩口子弄得是哭笑不得,下一刻,他目光狠厲地看向地上的犯人:“奪晝,趁著鎮魂塔的侍衛還沒發話,本君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你可認罪?”

奪晝面如土色,深知大勢已去:“認…”

“魔君,本宮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講?”

“娘娘但說無妨。”

“不久前,此人無禮冒犯了本宮,本宮還可以寬宏大量、不予計較。可他膽敢謀害帝君,這口氣,本宮無論如何是咽不下去的。”鳳九看向已套上枷鎖,此刻正狼狽地跪在大殿的奪晝,目光凌厲。

“帝后娘娘以為該如何處置?”如蘇好聲好氣地詢問著鳳九的意思。

鳳九收回視線,輕描淡寫地說道:“我想知道,你們魔界最嚴苛的刑罰。”

掌管律法的文官恭敬地回話:“鎖入鎮魂塔,永世不得逃脫。”

“那就如此吧。”鳳九擺手,似乎覺得這刑罰很合適。這罪人想利用兇獸來害她夫君,如今讓他自個兒親身嘗嘗此獸的厲害,也是自作自受。

“好,就按帝后娘娘的意思處置。”如蘇順水推舟,眼底掠過一絲笑意。

“慢著!有個人也該一并處置了。”墨淵的聲音從殿外傳來。接著,一個女人摔在了奪晝的旁邊,發出了重物落地的沉悶聲響,原來是陰容。她頭發散亂,身上傷痕遍布,比一旁的她兄長還要狼狽上許多。

“墨淵?”鳳九看向東華,心中一喜,看來少綰那邊的事情也已經解決了。

果不其然,墨淵、少綰、青柳三人相偕走進大殿。

墨淵目光冰寒,一身雷霆萬鈞之勢:“三番兩次謀害始祖女神,該當何罪?”

此言一出,殿上又是一陣嘩然。

鳳九笑出聲來:“魔君,本宮著實為你捏把汗啊。你這兩個罪民,莫不是想把整個四海八荒都得罪個遍嗎?”

“此事確是本君的失職。”如蘇笑得頗為無奈,他沉聲吩咐道:“來人啊!即刻把這兩個罪人鎖入鎮魂塔。”

處理好這些事情之后,鳳九掩嘴打了個哈欠。

“困了?要不要再回去睡一會兒?”東華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鳳九臉兒微紅,哀怨地看向眼前的男人。

東華抱起她,接著二人化作一陣白霧,消失在霧靈宮大殿。





第四十三章:投桃報李指路桃林

一日,晴空萬里之時,數十只彩鳥飛來九重天,在天宮的四周盤旋著,像極了墨淵、夜華出生時的盛景。

此時,恰好結束了議事,許多神仙都往靈霄殿外走,見此情景,議論紛紛。

“彩鳥齊聚,乃是祥兆。九重天是有什么喜事嗎?”

“喜事?并沒聽說有天宮里有哪位娘娘快生了啊?總不能是北海的正宮娘娘吧,她也沒有來天宮啊。”更何況北海才傳出喜訊不久,哪可能這么快就臨盆?

一個神仙拉住司命,司命星君一直都跟著東華帝君,應該知道實情:“司命星君,莫非是太晨宮有什么喜事?”所有人都知道,在這九重天上,距離最近的兩場異象,一場是當初帝后娘娘生產之時,那一場盛大的繽紛花雨,另一場,則是帝后娘娘飛升上神那日,直沖九重云霄的五彩霞光。

“沒有啊。”不過這些時日以來,太晨宮那兩位倒一直挺開心的,像是有什么好事要發生似的。哦不,那兩位,是一直都很開心,司命默默在心里頭更正著。

“那會是什么呢?畢竟都來了這么多的彩鳥。”成玉不解。

“總之,有一點可以確定,不會是壞事。”司命說道,若是這四海八荒有什么禍事,帝君是絕不會坐視不理的。

“不管了,我瑤池的事還沒弄好呢。”反正天塌了也不是由她來扛,她只需管好自己分內的事,再四處聊聊八卦就行了,成玉十足樂觀地想著。

司命看著成玉遠去的身影,想起了東華的囑咐,神情若有所思。

一十三日太晨宮里,來了兩個常客,墨淵和少綰。

“你們怎么來了?”鳳九覺得稀奇,以往都是少綰先怒氣沖沖的來,然后墨淵再來將她帶回北荒昆侖虛,怎么今日竟是一道來的,真是稀奇!

墨淵緩緩吐出來意:“昨日我打坐之時,察覺到了幾許熟悉的仙澤。”

“夜華。”東華淡淡地說,和欣喜的鳳九對視一眼。

“沒錯,再加上現下九重天的異象,想是夜華當日并未身歸混沌,要醒了。”墨淵望了望殿外盤旋著的斑斕彩鳥,心中難掩激動。

“真好,姑姑終于可以和夜華團聚了。”鳳九微笑。

“看你們兩個的樣子,難不成是早就知道了嗎?”少綰問道,雖然沒有見過夜華,但是也曾聽說過這兩兄弟長相如出一轍的傳聞,所以她對這個天族太子很是好奇。

“沒錯。”東華坦誠:“我和九兒才任由事態發展,讓夜華生祭東皇鐘。”

“你們……”墨淵氣結。虧他還以為自個兒的弟弟是魂飛魄散,為此難過好久,結果這兩個人不僅早就知道,長久以來還一直一言不發。

“你現在不也知道了嗎?”鳳九不以為然,他此刻應該會感到驚喜才是:“好了,你們慢點走去無妄海吧,我現在去一趟凌霄殿,將此事告訴天君。”

“隨便找個人通報一聲不就得了,何必要親自去?”少綰不明白她此舉何意。

鳳九輕笑,道出答案:“為的是,幫我那粗心大意的姑姑緩和婆媳關系。”

“娘,夜華是姑姥姥那個未能成親的相公嗎?”白央央好奇地問。

“沒錯。”鳳九一愣:“央央,你這么叫……”姑姑她真的是老了呀,鳳九暗笑。

“央央叫錯了嗎?”白央央虛心求教的樣子和白沐如出一轍,可是曾祖母分明是這樣說的呀。

“沒有錯,我只是有些感慨。央央,娘親給你兩個任務。你先去凡間找胭脂,讓她帶著應兒去昆侖虛。然后你再回來,在南天門處等候上兩炷香的時間,若是我姑姑來了,你便讓她去十里桃林,就說,那里有她想要見的人。”

“好的,央央知道了。”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少女點頭答應。

“然后,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吧。”鳳九說道,這丫頭不是每年到了這時候,都要鬧上一陣子失蹤嗎?

唇紅齒白的豆蔻少女欣喜異常:“謝謝娘,央央一定圓滿達成娘親交托的事情。”

凌霄殿上,天君那一大家子還在議論外頭的異象,也都猜不透會有什么好事發生。

“帝后怎么想到來凌霄殿了?”天君好奇地問道。

鳳九的臉上掛著一抹笑意:“我今日,是來還禮的。”

“還禮?”天君愈加不解,他們何時給白鳳九送過禮了?

“天君可還記得,本宮尚未繼任女君之時,曾向你討了個人情。”鳳九提醒他。

連宋一拍扇子,還是最先將此事回憶起來的:“哦!帝后所說的,是讓白淺上神自由出入無妄海和洗梧宮的事吧。”

“帝后言重了。此事不過是舉手之勞,何足掛齒?”天君說道。

“我們白家,向來都是有恩必報的性子。本宮也不想在天君這兒欠下什么債。”鳳九言之鑿鑿,心中估摸著,那人也該來了。

這時候,一個侍衛走進:“啟稟天君,子闌上仙正在殿外,稱有要事求見。”

“子闌上仙?他不是一直都在無妄海嗎?”天君納了悶,難不成是天族圣地出了事?

“恰好,本宮要還的禮,也跟昆侖虛的子闌有些關系。”鳳九意味深長地說道。

聞言,天君急忙吩咐道:“宣上仙進來。”

“是。”侍衛告退,快步走出殿外。

不一會兒,一名白衣男子急步進入大殿。

“子闌上仙,真是好久不見。”鳳九輕笑:“看你如此行色匆匆,莫不是無妄海那兒出了什么事?”她明知故問。

“子闌見過帝后、天君。”子闌向二人作揖,然后將無妄海的異動娓娓道來:“正如帝后娘娘所言,今日晨起,盛著太子殿下仙身的那副玄晶冰棺四周,突然仙澤大盛,誰都近不得身。我看事有蹊蹺,就趕來稟告一聲。”

央錯蹙眉:“夜華的元神都魂飛魄散了,為什么會有這么強大的仙澤護著?”

“或許,夜華根本就沒死?”桑籍猜測,眉目染上喜色。

“夜華……夜華他又回來了……”樂胥一聽這猜測,當下便喜極而泣。

天君試探著問:“帝后特意前來,莫不是知曉什么內情?”

鳳九笑而不語,目光有意無意地看向正佇立在一旁的織越和元貞。

天君會意,一臉嚴肅地對二人吩咐:“你們這些小輩都退下,此事不可外傳。”

只見這二人順從地點頭,然后離開了大殿:“是。”

鳳九看著二人離去的身影,若有所思地笑了,隨后她看向子闌,有禮地問道:“可否麻煩上仙去昆侖虛一趟,去請你師父墨淵?”

“帝后不必多禮,我這就去請我師父。”子闌正要作揖。

“若是你師父不在,你便守在昆侖虛,勿要離開。”鳳九不放心的囑咐,眼中閃過些許狡黠的光彩。

“是,子闌告退。”男子匆匆離去。

鳳九看著遠去的青年男子,似有感慨:“堂堂一個昆侖虛上仙,卻在無妄海守墓,是不是大材小用了些?”美眸瞧向天君,似有不滿。

“帝后說得是,的確是大材小用了。”墨淵座下的弟子,大多鎮守四方。這無妄海雖說是天族圣地,意義非凡,可也真是沒什么事情可做。

“北海水君方才沒有猜錯,夜華確實沒死。帝君與墨淵夫婦已經去無妄海了。”

“真的?夜華沒死?”天君大喜,可隨后又覺得奇怪:“那帝后,為何還要讓子闌上仙去昆侖虛?”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我這么做,自然是有用意的。”鳳九不愿多言,她開始解釋夜華的身世:“夜華乃是父神之子,只是因為胎氣不穩,其元神才被養護在昆侖虛的金蓮之內。我姑姑在昆侖虛之時,對這金蓮便極為上心。”二人的緣分也便在那時候結下了。

“金蓮?”樂胥一驚,當日她苦惱自己一無所出,正是東華帝君提了一句,讓他們去昆侖虛看看。也是在金蓮枯萎消散后,她才懷上夜華的。

“當日父神在金蓮中留了一半神力,后來夜華沉下東海瀛洲,砍了父神留下鎮守島嶼的四頭兇獸,陰差陽錯,便又得了父神的另一半神力。夜華是以父神的全部神力抵了東皇神的滅天之力,元神被這兩份力沖得損傷了些,便自發陷入沉睡。”

“原來如此。”天君恍然大悟。

“他這一睡本應睡上幾十萬年,可玄晶冰棺是個好器物,那無妄海也是個修養圣地,再加上……”鳳九欲言又止,吊足了殿上所有人的胃口。

“再加上什么?”樂胥關切地問。

“樂胥娘娘以為,我當初為何要向天君討這個人情?”鳳九好心情地反問。

“帝后是說……”樂胥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鳳九不置可否,只是繼續問樂胥:“樂胥娘娘,那時我便提過,讓你盡早放下對我姑姑的芥蒂,不知娘娘可有做到?”

“這……自然是要放下的。”樂胥的臉上浮現點點慚愧。這么說她能生下夜華,包括夜華能夠死而復生,都是因為白淺,她感激還來不及了,怎能再像之前那般視她如眼中釘、恨之入骨呢?

鳳九了然地一笑,安下心來:“那便好。各位隨本宮去一趟無妄海吧。”

為了緩和白淺和樂胥的婆媳關系,鳳九著實費了一番心思。夜華沉睡三萬年醒來,其實和白淺去不去無妄海沒什么關系。她之所以引他們如此想,就是想讓他們知道,夜華能醒,白淺大有功勞,這樣一來,無論是算計過白淺、還是怨恨過白淺的,都會對她心生愧疚。

無妄海,如往常一般靜謐。然而在東處一隅,正涌動著極盛的仙澤。四支玄色鐵柱的頂端各雕著一只氣勢非凡的龍首,龍口伸出四條鐵鏈,沉睡著夜華的玄晶冰棺正被這四條鐵鏈拴著,懸宕在半空中。

墨淵放開少綰,上前一步,開始施法。

“哎,夜華和墨淵真的長得一樣嗎?”少綰好奇地問東華。

“你看了不就知道了。”東華不以為然道。

圍繞在冰棺的云霧逐漸散開,棺蓋被打開,安詳躺在錦緞中玄衣男子被仙法牽引到空中,隨后緩緩落向地面。

墨淵走上前,摸了摸地上男子的頸脈,脈象平和,他感慨道:“夜華,如不是這玄晶冰棺和無妄海,怕是十七還要在等你幾十萬年。”

少綰走過來,來來回回地看著墨淵以及尚不省人事的夜華,驚嘆道:“你們兩個真的好像!”果然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啊。不過,她還是覺得墨淵比較帥,這個夜華披著頭發的樣子,好像有點女氣……少綰默默腹誹。

墨淵笑了笑,隨后指尖凝起銀白色的光輝,指向夜華。

這時候,鳳九已經領著天君那一家子來到了此處,眾人的臉上均是喜悅的神色。

“九兒。”東華看向妻子,柔聲喚道。

鳳九一笑,走到東華身邊,挽著他的手臂:“我要做的,都已經做好了。墨淵呢,他弄得怎么樣了?”之前墨淵施法讓夜華復蘇的時候,她這東荒女君并不在場,所以不清楚是怎么個流程。

“你來的剛好,這人馬上就要睜開眼睛了。”東華說道。

墨淵收回手,躺在地上的男人吐了一口氣,胸口有了起伏,下一刻,他睜開了眼睛。

天君、央錯、樂胥等人欣喜若狂。

鳳九撇撇嘴,有些失望,她悄聲埋怨:“好像詐尸。”

東華扯唇輕笑:“九兒,你用詞不當。”當初少綰蘇醒的時候,不也是一樣嗎?

“你終于醒啦?”少綰彎著身子,以一副過來人的語氣說道。作為曾經沉睡過十幾萬年的人,她十分明白他此刻眼底的茫然不解代表著什么。

“你是……”看見眼前的端麗面龐,夜華愈加無措,這氣息,和他的淺淺好像。

“你該叫她一聲大嫂。”一邊的墨淵發了話。

夜華這才注意到墨淵,嗓音干澀:“墨淵……墨淵上神。”

“快去找十七吧。她已經等了你三萬年。”墨淵輕聲說,并將夜華給扶了起來。

“真是巧了,此刻臺上的人都是沉睡過萬年的。”鳳九覺得這場景有趣極了。

“也是。”正所謂無巧不成書。少綰,十六萬年,墨淵,七萬年,夜華,三萬年。

墨淵提示夜華:“十七她……給你做了個衣冠冢,就在十里桃林。”

“多謝,大哥。大嫂。”夜華感激地看向墨淵,又看向了正彎著身子的少綰。

夜華站起身來,環視了臺下的一干人等。沉著的目光在掠過正依偎著東華的鳳九之時,明顯頓了一頓。接著,他面向眾人跪下,作揖之后,又磕了一個頭,隨后才起身,步下層層臺階。

鳳九笑得明媚:“未來姑父,你且放心去桃林吧,我姑姑隨后就會到。”

“謝謝。”夜華說完之后,鏈橋上健步如飛,黑色的身影旋即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鳳九欣慰地笑了,輕輕將頭靠向東華:“真好,阿離的爹娘總算是回來了。”這幾萬年,見阿離一人輾轉于學堂和寢宮,也正是讓人覺得心酸不已。

東華看著身旁的人兒,目光中柔情滿溢:“九兒。”

“嗯。”他這一聲喚得她心都酥了,她詫異地看向他:“怎么了?”

“沒什么。”東華只是笑著看她。曾幾何時,他很羨慕夜華,可如今……清冷的目光不經意與另一道冷然的視線交匯,二人會心一笑。差點忘記了,這個人,當初也是如此。

“我們也去桃林吧。我也有點想念老鳳凰和我小叔了。”鳳九建議。

“好。”好聽的男聲里藏著些許笑意。




第四十四章:紅娘發威撮合良緣

微風拂過,點點花瓣迎風而落,美不勝收。

碧波池邊上,折顏與阿離正在下棋。白真悠閑地踱著步,在一旁觀戰。

只見阿離苦思冥想一陣,終于在棋盤上落下一顆白子。折顏和白真見了,一致地嘆氣兼搖頭,無可奈何的神情如出一轍。

折顏有點無奈,他好心勸告道:“好好下吧,你爹跟我吩咐過了,你必須跟我下夠了七局,才能夠讓你去找他。”

阿離托著腮,一臉意興闌珊:“我怎么可能贏得過折顏上神?”

折顏很好說話:“沒關系,我讓你就好了。”白真在一旁落座,笑了笑。

阿離則是默默地看著折顏,神情哀怨。就算是折顏讓他棋好了,這七局棋也不是短時間能夠下完的啊。父君真是偏心,十幾歲的少年在心中埋怨著。

折顏嘆了口氣,看不過去:“你這個父君啊,是太過重色。不下了,不下了,不下了。”他也覺得這棋局委實是沒有意思,便把手中的棋子丟回棋盒。“不如這樣,我跟你講講,你娘小時候的故事。或者是,你爹和你娘的愛恨情仇?”

“我爹娘哪里有愛恨情仇,只有濃情蜜意,就像帝君和表姐那樣。”阿離立刻反駁。

聞言,白真和折顏都笑了。折顏妥協道:“好,好,好,這四海八荒,就數你爹娘感情最好啦。那我們就講,你娘小時候的事情。”

“嗯。”少年點了點頭。顯然,他對白淺的往事十分感興趣。

“真真,我們從哪里開始說好呢?”折顏不知該從何說起,干脆征求白真的意見。

“那就從他娘隨著我浪跡四海、為禍八方的兩萬歲講起吧,夠講到團子的親弟弟降世了。”白真來了興致:“你娘小時候啊,特別調皮,天天出去惹是生非,還經常拿別人的東西。拿完別人的東西呢,又經常忘記還。”

“又在講姑姑小時候的事了啊。”鳳九一聽這開頭,便能知道,這兩個人是在說白淺兩萬歲時候的糗事,因為當初,他們也是這樣講給她聽的。

“你們怎么來了?”折顏看到這四個人,不由得一驚。今日他桃林刮的是什么風,竟然把這些人都給刮來了。

“過來串個門兒,恰好這兩個人現在也不能回昆侖虛。”鳳九笑意盈盈地解釋。

墨淵苦笑:“是啊,拜鳳九所賜,我們夫妻倆現在是無家可歸。”

“這倒是稀奇事。”白真覺得這事很有趣:“小九,你做什么了?”

“沒什么啊,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鳳九笑得很得意:“有欠就要有還,如果不是在這兒換,便是在那兒還。折顏,這道理好像還是你告訴我的。”當初胭脂出借翼族至寶——離玉魂,為的是給少綰治傷,如今讓他在胭脂和子闌的事情上推上一把,這很公平啊。她舒服地躺在東華盤坐著的膝上,美目微闔。

折顏點點頭:“我是說過。”而且。他也和白真、白淺說過同樣的話。

“九兒,我記得你之前,也是這么和我說的。”東華對這句話的印象很是深刻。

“是嗎?”鳳九張開眼睛,笑嘻嘻的:“我那時候,其實就是想纏著你。可是你好狠心,索性把我丟在太晨宮外,不聞也不問。”她埋怨道。

東華不置可否地挑眉,別有玄機地說:“可是,你也沒有打退堂鼓啊。”

這時候,鳳九仿佛明白了什么:“所以,你早就知道……”她笑得眉眼彎彎:“我知道了,這叫欲擒故縱。”

“你來了也好,等會講到小五在昆侖虛拜師學藝,剛好可以由你來講。”折顏不想打擾那對已經開始濃情蜜意的夫婦,他看向墨淵,如此說道。

“等你們講到十七來北荒,怕是我已經回到昆侖虛了。”墨淵覺得沒什么可能。

“那這樣,你難得來一趟,干脆就從小五拜師學藝那一段說起。”折顏看向阿離:“至于你娘小時候的事情,日后再說,如何?”

“也好。”誰小時候都會有許多糗事的,所以他還是更想知道娘親拜師時候的事。

“對了,阿離是應該叫墨淵師公呢?還是應該叫大伯啊?”鳳九插話進來。這輩分可是變得越來越亂了,她在心底暗笑。

“好像都可以啊。”少綰想了想,覺得兩種叫法都沒錯,只是似乎差的有點多。

“叫大伯吧。”墨淵摸了下阿離的頭:“這樣親一些。”

“大伯,大伯母。”阿離乖巧地稱呼著二人。

此時,鳳九捧著一面小鏡子,神色變得很激動:“來了!來了!”

胭脂一身凡間的打扮,黃棕外衫,內搭青綠長裙,她牽著一個年紀與阿離差不多的小孩,小女孩穿得是粉色襦裙,外搭一件深紅短罩衫,顯得很是水靈。

白衣男子正在昆侖虛門前來回的轉悠著,想要等墨淵回來。可是墨淵沒等到,倒是讓他等來了在他心中占據了半壁江山的女子。看見熟悉的容顏,子闌一怔:“你……怎么來了?”

胭脂凝視他許久,好一會兒才開口:“我……帶她來拜見她的救命恩人。”她輕輕推了一下小女孩:“快去,叩見這位子闌上仙的救命之恩。”

離應懂事地走到子闌跟前,然后跪下行禮:“多謝上仙昔日救命之恩。”

鳳九看著鏡中的一幕,對這稱呼有些不滿:“還喊什么上仙啊,直接叫爹啊!”離應的性命是用胭脂的滿身修為以及子闌的一半仙力救下的,就算是離應喊他一聲爹,那也是無可厚非。

東華稍微整理了一下鳳九耳邊的碎發,他看著愛妻,唇角微勾。

子闌立刻將孩子扶起來:“快起來。”他看著眼前的這個小姑娘,略有不解:“她……不該是個男孩嗎?我那時候,一直聽玄女叫她兒子。我以為……”

胭脂上前幾步,她輕按離應的雙肩,笑著解釋他此刻的疑惑:“不,她是個女孩子。可能是因為玄女太想要個兒子去繼承二哥的翼君之位,才會這么叫她的吧。”

子闌忍不住感嘆:“玄女這一生,一直都在自欺欺人。”

胭脂笑而不語,靜靜地凝望著他。二人對視良久:“這幾年,你都在昆侖虛嗎?”

子闌的眼中,仿佛有什么一閃而過:“是,一直在,沒離開過。”

“我聽說,你師父回來了。他可曾責怪過你,為我翼族煉丹?”胭脂輕聲詢問。

子闌搖頭,微笑著說:“不曾。”事實上,他已有三萬年未見著他師父了。

胭脂不放心地繼續追問:“那你的師兄弟們,有因為我的事為難過你嗎?”

“從未有過。”子闌深深地看著她。

“如此,我便放心了,告辭。”胭脂朝子闌頷首,凝視了他一陣后,終于轉身離開。

“等等。”子闌伸出手,仿佛想拉住她,可終究還是放下。

胭脂回身,燦亮的雙眸中已有了淚意。她看著他,明眸中似乎在期待著什么。

子闌狠下心,裝作不經意地說:“此處畢竟是我昆侖虛,日后,你不要再來了,也莫要……再來尋我。”

“好。”胭脂云淡風輕地一笑,強忍著即將奪眶而出的淚,她俯下身,動作顯然有些僵硬:“告辭。”

子闌默然無語地看著她遠去,俊秀的臉上有著掙扎的痕跡。

而胭脂,在轉身的那一刻,積聚在眼眶里的晶瑩淚水,潸然而下。

“這算什么?”鳳九的表情很錯愕,她翻了個身,不可置信地看向東華:“明明是很簡單的事,為何這兩個人要弄得這么復雜?”胭脂早就知道子闌是在無妄海守墓,卻還是迎合子闌的意思,故作不知,這也就罷了,她答應不再去尋他又是什么意思啊?

“九兒,別激動。”東華輕拍她,柔聲安撫道。

鳳九做了好幾個吐納,可還是平復不了漸漸涌上心頭的怒意:“這子闌怎么比他師父還要難搞啊!”她忍不住抱怨起來。

墨淵正說到白淺化名司音,在生辰那日被瑤光捉去,在水牢中受折磨的事。聽到鳳九的抱怨,他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十六是怎么了?

“怎么了?”或許是心有靈犀,少綰向二人走近,詢問已是怒氣沖沖的鳳九。

鳳九轉了轉眼珠,心生一計:“少綰,怎么說你也是子闌的師母,而胭脂,也是于你有恩。你是不是該有所表示?”

“啊?”少綰一呆。她應該要有什么表示?她試探地看向胸有成竹的鳳九:“你是不是……已有了什么主意?”

憑闌煙水渺無涯,秦源望斷,碧云暮合,難忘仙家。

“姑姑,你哭,是不是因為舍不得方才那位叫子闌的叔叔?”小女孩看著胭脂淚流滿面,心中滿是不解:“如果舍不得的話,姑姑何必要答應他?”她不是一直都想見子闌上仙的嗎?還沒遇見鳳九姨的時候,她就時不時地帶她來此,期冀能與他見上一面,可每一回都是敗興而歸。

相貌姣好的女子終于停下腳步,她隨意地用衣袖擦去了臉上的斑駁淚痕。胭脂蹲下身子,捏了一下小女孩的臉蛋:“應兒,你年紀還小,不會懂的。”

“應兒確實是不懂。姑姑總是教導應兒要誠實不欺,可是方才姑姑和子闌上仙為何都說了謊話?子闌上仙這幾萬年根本就沒在昆侖虛,我們不是早就從昆侖虛弟子的口中知道了嗎?”

“說謊是不好,可是在這世上,有些事情卻也只能用謊言來補綴。”胭脂的聲音顯得十分縹緲,一如高山上的薄薄霧靄,如怨似嘆。

“就像我們明明不是凡人,但是為了能在凡間生活,就得隱瞞自己的法術一樣。”離應稚嫩的臉上,有著不符合年紀的早熟。

胭脂欣慰地笑了笑,沒再說話,她站起身來,盈盈目光望向昆侖虛那座宏偉山門。過了好久,她才戀戀不舍地收回視線:“我們走吧。”胭脂牽起小女孩的手,離開了這座山。

傍晚時分,在山門前苦候的子闌終于等到了姍姍來遲的墨淵以及少綰。

“師父、師母。”守在門口的弟子恭敬地喚道。

隨后,子闌也跟著向二人作揖:“子闌見過師父、師母。”

“你就是子闌啊。”少綰打量著白衣男子,打趣道:“此前常聽你師父提起你,卻總是無緣一見,如今總算是見到廬山真面目了。”

“子闌慚愧,之前子闌一直守在無妄海,并不知外界發生的事。”

“十六,你就留在昆侖虛吧。你在無妄海待了三萬年,不論是為了什么目的,也已經夠了。”墨淵語重心長地說道。

子闌跪下:“是弟子不肖,枉顧昆侖虛與翼族的恩怨,為翼族之人煉丹。”

“翼族?昆侖虛和翼族有恩怨嗎?”少綰的眼中閃著不解。

“那都是前塵往事了。”墨淵將跪著的徒弟扶起來:“為師以前就說過,成仙者需心懷天下、慈悲為懷。救人一命本沒有過錯,你何必畫地為牢?”從鳳九還有弟子的口中得知子闌去無妄海的原因,他這師父,當得也實在是不盡責啊:“再者,天族、翼族早已恩怨盡消,重歸于好。”

“對啊,據說當年胭脂出事的時候,還是你師父帶人去幫忙的呢。”少綰狀若無意地說道,靈秀的眼中閃過一絲奇異的光彩。

“什么?”子闌聞言一驚。這三萬年里,胭脂竟還曾出過什么不測?臉上的擔憂一覽無余。

墨淵見他這樣,心下了然。

“你不知道嗎?也難怪,你那時候已經在無妄海了。”少綰看向墨淵:“至于這經過詳情還得問你師父,我也只是聽說而已。”只見少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離應被翼族亂黨挾持的時候,她還在沉睡之中。

“進去說話吧。”墨淵沉聲說。

沒過多久,子闌的二師兄便將當初翼族之亂給講了個一清二楚。這時候,昆侖虛來了兩位貴客。

“帝君和帝后怎么來了?十七和夜華又出了什么事嗎?”墨淵問。

“他們此刻都在桃林,能有什么事?”鳳九沒好氣地說。

“是關押犯人的天牢出事了。”東華表明來意,神色略微凝重。

“天牢?”聞言,墨淵的神態也嚴肅起來。

鳳九蹙眉:“幸好發現得早,大多數犯人都已經追回。只是翼族的那幾個,像是消失了一樣,派出去的天兵天將怎么也找不到他們的蹤跡。”

“翼族……”墨淵沉吟半晌。

“更糟糕的是,我去凡間,也沒見到胭脂和應兒,只看見保護他們的翼族侍衛倒地不醒。當初這些亂黨就想置胭脂于死地,如今……”鳳九欲言又止,越想越擔心。

“胭脂不見了?”這下子,子闌終于沉不住氣了。

“是啊,她與應兒此刻都是下落不明,這四海八荒,要如何尋起呢?”鳳九十分苦惱。

“我有辦法找到她。”子闌取下腰間的瑩綠玉佩。

“翼玉。”東華認出了此玉是翼族血脈的信物。一旦靠近,便會發亮。“那正好,我們此次前來,就是要讓你找人辦妥此事的。墨淵,就讓你這弟子去尋翼君吧。”

“好。”




第四十五章:救治胭脂魔界慶典

棠梨葉落胭脂色,無言誰會憑闌意

“胭脂!”看見蜷縮在大石邊上的身影,子闌急忙跑了過去,他扶起胭脂,心焦地喚著她的名,一遍又一遍。

女子睫毛輕顫,爾后睜開了眼睛,不可置信:“子闌…我這是…死了嗎?”胭脂笑得凄艷,若是死了能見到他也倒是件好事。

“你胡說什么?胭脂,你還活著。”子闌蹙眉,她的身子怎么這么冰?

胭脂望了望四周,這才意識過來,她無力地推了子闌一把:“你快走。”

子闌聽著胭脂的脈音,眉頭皺得更緊:“為何你的脈象如此紊亂?”

“不要管我,你快走。”胭脂堅持道,不愿他身處險境。

子闌更加堅持:“我不會走。而且,我這次本就是來尋你的。”

“你來……尋我?”胭脂一愣。

“帝君和帝后來到昆侖虛,說天牢出了事,當初想要謀害你的亂黨消失無蹤,而你也和離應也均是下落不明。”

“原來如此。”胭脂看向他腰間閃著光芒的玉佩,神色黯然:“是鳳九讓你來尋我的吧。”她曾經和鳳九提過,她將翼玉贈予他作信物的事情。

“不用誰吩咐,我也會來尋你。”子闌緊緊擁住她,心中盈滿了失而復得的喜悅。

“你快離開這里,趁沒被發現,快點離開。他們要的是我的命,你……”喉間驀地涌上一股腥甜,接著,一道血絲自胭脂的嘴角蜿蜒而下。

子闌一慌,立刻為她施法治療:“胭脂,你怎么了?”

山洞走近一個年老的女人:“喲,老婆子來離開一會兒的功夫,怎么就又來了一個?難不成是你的老相好?”

胭脂急忙擋在子闌身前,舉止間盡是維護之意:“你要殺的人是我,不要牽連無辜。”

青柳嗤笑一聲:“愛情的力量果真是偉大啊!你服下了我的毒藥,此刻本該是劇痛難當的,可你卻還能有力氣保護你身后的小子。”

“是你給胭脂下了毒?”子闌眼神凌厲,想要出手,卻因為胭脂的情況不妙而硬生生忍了下來。胭脂中的毒很奇怪,他并沒有辦法將之解去,更何況離應的狀況他也不甚清楚。

“沒錯,這一大一小,只能活一個,若不是胭脂沒了性命,那便是離應亡命。是胭脂自愿的。”

子闌定定地看著青柳,面無懼色:“如果我兩個都要救呢?”

“都要救?這世上哪有這么便宜的事?當初她兄長昏庸無道,見玄女生下的是死胎,便不分青紅皂白斬了翼界巫醫,怎么著……也應該一命抵一命才是。”青柳看向子闌,眼神中染上幾分興味:“還是說,你愿意替胭脂死?”

“好。”子闌沒有二話地答應下來。

青柳仔細思考起來,隨后笑了:“這也不錯,讓胭脂嘗嘗失去至愛之人的滋味,比讓她就這么死了更有意義。”

“不可以!”胭脂搖頭,可是一股劇痛襲上心頭,她捂住胸口,吐了口血。

“胭脂!”子闌急忙攬住她,他急切地看向青柳,不愿心愛之人繼續受苦:“我可以把我的命給你,但是,你也得解了胭脂身上的毒。”

胭脂虛弱地搖頭,兩行清淚滑下臉龐:“不可以…子闌…”

“那我就成全你。”青柳手指一彈,一顆艷紅色的藥丸出現在子闌的手中。

只見子闌毫不猶豫地便將掌心的丹丸吞服了下去,他堅定地向青柳伸出手:“解藥!”

青柳將一個白色的小瓷瓶丟給子闌,她涼涼地開口:“這便是解藥。年輕人,你若是想反悔,其實也還來得及。”

“放心,我不會后悔。子闌只希望,在我死后,前輩能遵守諾言。”子闌定定地說道。

“好,隨你。”青柳走了出去:“在你氣絕之前,我會讓你看見這兩人安然無恙地離開。”

“胭脂,張開嘴。”子闌將瓶口湊近胭脂的唇邊,他懷中的女子雖然慘白著臉,可還是緊抿著雙唇,絲毫不想配合。

子闌一笑,將藥水悉數倒入口中。隨后,他低下頭,撬開她的唇,將解藥一絲不差地渡給她。

胭脂一驚,可是被接連襲來的苦痛折磨得氣虛體弱的她只能被動地服下。胭脂看著他,淚水流了滿腮,她悲著嗓:“為什么?”

“胭脂,我喜歡你。”子闌微笑著,仿佛還是當年圍著她轉的那個小捕快。

淚水流得愈發洶涌,身上的痛楚已然消失,可心上的刺痛卻越發劇烈:“你為什么要來?你好好地待在無妄海不行嗎?”她欠他的,早已經還不清了,如今他……

“你明知我是在無妄海,為何不戳穿我?”子闌笑著問:“我能不能假設,你也有點喜歡我?比你當初喜歡的那個人……還要再喜歡一點?”此時,鮮紅的血絲溢出他微微上揚的嘴角。

“我喜歡你!我喜歡你!”胭脂抱著他哭喊道,此時此刻,她終于能對他說出這句深藏心中的話,可為何……偏偏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青柳走到洞外,向站在外頭的二人行禮:“一切都按娘娘的意思處理妥當了。”

“青柳,你這藥能管用嗎?”鳳九遲疑地問道。

青柳想了想,保守地回答:“應該是沒問題的。”子闌只是失去了半生修為,再加上他在無妄海守墓,也可以算作是靜心休養,恢復起來應當要比胭脂順利上許多才是。

原來,那所謂的毒藥非但不會致人于死,反而有助于子闌和胭脂恢復修為。

“也是,胭脂的功力能夠恢復三成也是拜你的藥所賜。”鳳九點頭,不疑有他。她之前在胭脂身上試過一次,效果顯著得很:“那我們走啦,下面就都交給你啦,你可千萬別露餡了。”鳳九囑咐道。

“娘娘盡管放心。今日恰好是是魔界慶典的第一天,若是帝君與帝后娘娘不嫌棄的話,可以去看一看。”青柳建議著,胭脂和子闌服藥不久,還需受些折磨,這段時間,她打算帶著離應那丫頭四處逛逛。

“慶典?”鳳九的聲音稍稍拔高,晶燦的眸子默默看向東華:“都說來得早不如來的巧,我還沒見識過魔界的慶典呢,也不知道和青丘的慶典相不相似。”說起來,她對這魔界的印象,也就是之前陪著少綰和墨淵來的那一次,雖然奪晝和陰容給她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但是那個魔君如蘇,倒是挺正派的,想必這西荒在他的治理下,應是不錯。

看出了鳳九的躍躍欲試,東華淡淡地說:“那就去看看。”反正他們二人閑得很,近來也沒有朝會之類的俗務纏身,權當是四處走走了。

“嗯。”鳳九笑靨如花,很是滿意現下二人閑云野鶴般的生活。

月上柳梢,入了夜的西荒或許是因為慶典的緣故,燈火遍布,人來人往。

紅衣女子挽著藍衣男子的臂彎,額間一抹紅鈿,襯得她美艷不可方物,惹得過往之人紛紛駐足、甚至戀戀不舍地回頭張望。

高大的男子雖是面色清冷,注視著身旁女子的黑眸卻始終柔情滿溢,再加上他玉樹臨風的模樣,亦是牽動了不少待嫁女兒的芳心。

鳳九駐足在糖畫鋪前,金黃色的糖漿隨著作畫人的意愿落在板上,勾勒出一副漂亮的圖畫,甜香濃郁,須臾片刻,冷卻的糖凝固,精致糖畫便定了型。

作畫人拿起那根竹簽,隨意地插放在一旁,接著再做另一個。臺子上已經擺了許多成品,龍飛鳳舞、花鳥蟲魚,皆是惟妙惟肖。

只見纖細白凈的手指輕巧地捏起其中一支:“我要這個。”仔細一看,鳳九手中的糖畫,描繪的是一只可愛的小狐,身后拖著一條毛茸茸的大尾巴。

東華笑了笑,付錢給賣糖人。她這算是吃自己嗎?

鳳九先是伸出舌頭舔了舔,然后咬下一塊,不意咬得用力了些,整條尾巴都叫她弄了下來,她叼著大半片糖,模樣有些滑稽。她想要用手掰下一半,卻被擒住了手腕,動彈不得,她隨即詫異地看向東華。這樣她要怎么吃?

東華眼底含笑,他低下頭,分去了那塊糖片的一半,與此同時,他的唇有意無意地碰上了她的。然后,他若無其事地牽著她的手,繼續往前走。

拿著竹簽的手下意識地撫上唇,傾城的臉蛋漫上瑰麗的紅霞,鳳九害羞地覷了他一眼,卻發現他也正笑著看她。她垂下頭,心中暗惱,真是的,吃個糖也能這么…調情。含在口中的糖微微化了開來,很甜蜜。

又過了好一會兒,鳳九才想起將口中化得差不多的糖給嚼碎,她眼睛一亮,糖畫用的是冰糖,清甜中還帶著些獨特的花香,顯然還參雜了些新鮮的花蜜,甜而不膩,沁人心脾:“怎么樣?”

“什么怎么樣?”東華明知故問。

“當然是說這糖啊。”鳳九的臉還是紅撲撲的,燦若玫瑰,嬌艷欲滴得讓人想一親芳澤。

東華俯下身,在她唇邊輕聲說道:“比起這只狐貍,我更想吃你,九兒。”下一刻,溫涼的唇覆上。

柳樹下,一雙人影緊緊依偎,繁星璀璨的夜幕上,炫目的煙火絢爛地迸開。集市的嘈雜人聲仿佛都已遠去,萬籟此俱寂。

那支糖畫,吃了很久,很久。

翌日,鳳九從客棧小二的口中得知,魔界慶典會持續半個月。這旬日之中,唯獨這第二天,是有主題的,那便是女兒家求姻緣。

“那豈不是就如同凡間的女兒節?”鳳九問道,只不過凡間女子數個月的初七皆可乞巧,而西荒將之歸到一天罷了。

店小二解釋起來:“這二者,還是有很大區別的,咱們這兒的求姻緣,是女子求親,若是二人看對了眼,便直接成親的。”

“這倒有趣。”鳳九覺得新奇。這和青丘的“你情我愿,便在一處”的風俗,頗有幾分相似。

“夫人若是感興趣,可以去情人坡看看。”店小二說完,便去忙活了。

“對了,我記得你曾說過。姑姑嫁入九重天的時候,你會到青丘去迎親,可是真的?”在上一世,她姑姑與夜華大婚的時候,她已經在為飛升上神閉關了,所以不清楚那一日的情景如何。再者,就算是還沒有閉關,她也未必會與他相見就是了,她怕瞞不住自己的心緒。

“不錯。”東華看著她,眸光深沉。那日他與夜華去到東荒迎親,卻得知她正在閉關,心底失望難以言喻,可卻又為她感到欣喜,著實是百感交集。

“之前在太晨宮端茶送水的時候,我時常會想,若是你帶人去青丘迎親,那會是怎樣一番場景,而我,又會在什么位置做上什么事?可誰曾想,那一天竟叫我糊里糊涂地給錯過了。”鳳九也是感慨萬千,她竟然錯過了她姑姑大婚的時候。

鳳九出關的那一日,在她還因為上神劫而奄奄一息的時候,確實體會了一把少綰自萬年沉睡中蘇醒的情緒。經由迷谷的口中,她才知道,許多事情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所有人都以為已經魂飛魄散、必死無疑的夜華蘇醒了,沒過多久,便繼任了天君之位,而她那傷情遠走的姑姑已然是九重天的天后。不過有的事,縱使她飛升上神,也仍然未有變化,她還是……不敢見他。

鳳九用左手支著下顎,靜靜地凝視著他,唇角揚起的弧度越來越深。

“怎么了?”東華柔聲問道。

鳳九還是笑,她放下手中的筷子,撫向他英氣逼人的臉龐:“真是奇怪。明明都已經成親這么久了,可是清晨醒來,還是會下意識地想要見到你的臉。”怎么都看不膩呢?

東華好以整暇地挑眉,頗有幾分自負:“是嗎?為夫深感榮幸。”

鳳九站起來,然后挨著東華坐下,她抱住他的腰桿,腦袋愛嬌地在他胸前蹭來蹭去:“東華,我愛你,好愛好愛你。”

“我也愛你,九兒。”東華攬住她,話語中滿是寵溺的意味,他拿過她的碗,舀了一勺送到她唇邊:“乖,把剩下的粥喝了。”

任何一個女人都無法抗拒的便是心上人的甜言蜜語,鳳九也不外乎是。只見她笑瞇了眼,如兩彎漂亮的新月。瞧見喂過來的粥,鳳九乖乖張嘴,原本淡而無味的清粥變得愈加清冽甘甜:“我要吃那個!”她指著桌上的一碟小菜,得寸進尺地要求道,然后又抱住了他,很顯然,就是不想自己動手。

東華無聲微笑,依言喂她。這般體貼入微的照拂,羨煞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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